关丰有点心神不宁。
华东明跟他说沈析臣在查当年的事，他要去杀了沈析臣，要自己留住黎宿。
黎宿突然离开大概率跟沈析臣有关，如果沈析臣没死......
不，沈析臣必须死！他当年就应该直接杀了沈析臣，也不会有如今麻烦困扰。
关丰坐不住了，他要去找华东明，跟华东明一起杀了沈析臣！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在暗夜中清晰无比。
关丰心头一颤，心中竟生出一缕畏意，他抬头，门口站着的不是沈析臣是谁！
再次看见一身白衣的沈析臣，关丰蓦地想起多年前，他在帝宫宴会上第一次见到沈析臣的画面...
仙都最尊贵的世子殿下，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不可言说的清贵风流，让人过目难忘。
没人能抵抗三年前的沈析臣，不管是他过分出众的美貌，还是他高贵的身份。
但那是三年前的沈析臣，面前的这个沈析臣左手柱杖，右肩还要倚着门框借力，他脸色苍白，整个人病态又虚弱。
关丰在心里唾弃自己刚才的惧意，一个站都站不住的病秧子，能有多厉害？
至于华东明，连这个样子的沈析臣都搞不定，足可见多么废物。
“你来的正好，我刚好要去找你。”关丰语气不善。
“找我做什么？”沈析臣浅笑，“向我道歉吗？”
“我向你道歉？”关丰冷哼，“你们沈家被屠又不是我干的，我向你道什么歉。”
“三王子误会了，”沈析臣态度依旧温和，“我说的道歉是我被栓的这三年，你每年来此，纵家奴打我这件事。”
关丰被沈析臣云淡风轻的样子搞得急躁，“我若不道歉呢？！你能拿我怎么办？”
“现在是不会怎么样。”沈析臣一哂，“一会儿就说不定了。”
沈析臣一句话绕十个弯，关丰彻底不耐烦，“有话直说，少拐弯抹角！”
“有人说要绑了你，我过来看个热闹。”沈析臣这次不绕弯了，他轻觑了眼墙后抱胸看热闹的某人。
黎宿探出身，倚着另外一个门框，无奈道：“怎么就成了我要绑他，明明是我们一起要绑他。”
“黎宿？！！”看着门口两人，关丰半天没反应过来，想起下午两人就在一起，他有种被耍的恼怒，“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骤然看见黎宿脖颈一圈清晰的齿印，想到什么，关丰一张黑脸又黑了黑，大声道：“你跟了他？！！”
关丰几乎含恨盯着黎宿，脸色越发精彩，“你，你一直不肯让我睡你！竟然让他睡你！”
他看着沈析臣瘦弱病态的身体，怒了，“他娘们唧唧的，哪里比得上我！”
“闭嘴吧你！”黎宿实在听不下去，红线一出把关丰绑了个结实，嘴巴更是被多绕了好几圈。
房间一安静，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黎宿没看沈析臣，他走到关丰身边，顿了片刻问：“你是想把他带回府问，还是在这里问？”
带回府审问最保险，这是毋庸置疑的，但黎宿有点心不在焉，问出的问题也不过脑。
一直没听到沈析臣的声音，黎宿回头，见沈析臣不知在想什么，正垂着眼睫发呆。
见黎宿看他，沈析臣终于回神，他缓缓掀起眼皮看着黎宿，目光滑过黎宿脖颈殷红齿印，眸色幽深。
“带回府。”抽回视线，沈析臣转身往外走。
沈析臣刚走两步，腰间缠上一圈红线，他听到黎宿道：“我说沈世子，我是你奴才吗？让我当苦力，你走得倒是潇洒，自己一个人不怕撞见鬼啊。”
黎宿语气似讽又似关心，沈析臣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控，不知黎宿此时说撞鬼是什么意思。
“回来跟我一起走。”黎宿道。
一起走？只是一起走？
“愣什么神，还要我去请你？”黎宿坏脾气催促。
沈析臣没让黎宿请，他沉默转身走到黎宿身边，把孤独夜色抛在身后。
牵着呜呜咽咽的关丰，黎宿和沈析臣一起消失于暗夜。
*
华东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牢房。牢门打开，又一个人被推进来。
紧接着，黎宿和沈析臣一前一后出现。
再次看见站在一起的两人，华东明依旧觉得刺眼无比。关丰同感。
沈析臣走了太多路，腿又隐隐作痛，他走到简陋木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如鹰隼般双眸审视的盯着黎宿。
黎宿知道整间牢房他身份最敏感，也知道沈析臣的怀疑，想了想，他走到关丰面前，道：“三王子，做笔交易如何？”
关丰狐疑的看着黎宿，“什么交易？”
“不如，你去告发我。”黎宿一脸沉思：“就说，我为了荣华富贵一己之私，弃仙都利益不顾，把将士生命当台阶，陷害良将沈胄通敌，沈家遭莫须有的罪名，实在冤枉。”
沈析臣手中茶杯坠地，清凉茶水打湿了地上草芥，他眼中是全无掩饰的震动。
关丰也震惊的看着说出这些话的黎宿，心想是黎宿傻了还是他傻了？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关丰脸色难看，当着沈析臣的面，他下意识驳斥：“沈胄私自联系本王，用仙都独门修仙心法交换求和是事实，哪有冤屈！”
“不可能！我父亲绝不会做出此事！”
黎宿抬手示意沈析臣稍安勿躁，他看着关丰：“那请问，所谓的仙都独门修仙心法，你可得到？”
“当然，”关丰磕绊一下，“当然得到了。”
黎宿轻笑，他解开手中青玉同心结抛至空中，青玉放大，里面清晰出现一条边境线，边境线以南是姑臧仙都，以北是苍凉北域，此时，一群仙都人正被秘密压往苍凉北域。
画面一出现，关丰和华东明脸刷得白了！
“相比修仙心法，你们苍凉最想要的，怕是这些仙都人口。”此刻黎宿的声音对于关丰和华东明来说，无异于恶魔之音。
苍凉北域荒凉，相较于修仙，他们最需要的，是拥有先进农耕技术和精湛手工艺的仙都人民，以开发那片贫瘠的土地。
但仙帝忌惮苍凉北域一旦壮大会反噬自己，一直遏制苍凉北域的发展，坚决杜绝仙都人去苍凉北域。
仙帝不允许，沈胄自然也不会答应。但华东明上瞒仙帝，下瞒百官，偷偷与关丰达成协议，只要关丰助自己除掉沈胄，当上大将军，他便同意往苍凉北域输送仙都百工。
又能除掉沈胄又能得到仙都人才，苍凉王室没有理由不答应。
“黎宿，你什么意思？”华东明脸色煞白，他看了沈析臣一眼，不敢相信道：“你为了他，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沈析臣同样不可置信的看着黎宿。
黎宿为了沈析臣，也为了自己。沈析臣黑化是为了要帮沈家报仇，但黎宿不赞成上世沈析臣报仇的方式，他大开杀戒，却没能洗清沈家冤屈，反而让他背上更大的骂名。
如果这一世他能还沈家清白，帮沈析臣报仇，沈析臣没理由再黑化，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你想捅出这件事，再把我们供出去！”华东明很快想通黎宿计划。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关丰揭发你吗？”黎宿好笑的看着华东明，“因为你会临阵反咬，而我不会。我当然会把你供出去，你必须死。”
华东明：“......”
“那，那我呢？”关丰忐忑问。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考虑放过你。”黎宿威胁的指了指青玉屏内画面。
关丰没有别的选择。
*
从牢房出来，黎宿看着走在前面的沈析臣，心中微动。
“月色不错，想不想喝点酒？”黎宿邀请。
沈析臣缓缓顿住脚步，回望看着黎宿，语焉不详道：“黎公子似乎并不怎么挑剔喝酒的人。”
“我没那么随便。”知道沈析臣是说他邀请关丰喝酒的事，黎宿强调：“邀关丰喝酒，只为了绑他。你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沈析臣问。
黎宿：“......”
月光清冷，清风徐徐，黎宿却呼吸滞闷，说不出一句话来。
哪里不一样呢？好像哪里都不一样。
灯光下的沈析臣矜贵昳丽，相比上一世阴鬼似的人，这一世的沈析臣多了许多情绪，黎宿脑海中一帧一帧浮现沈析臣许多张面容，怒的，冷的，讽的，哭泣的，隐忍的，耍赖的...每一个沈析臣都那么清晰。
除了，黎宿从未见过开心的沈析臣。
不知为何，想到这儿，黎宿心越发沉闷，酸意却往上浮，有点难受。
“你若是不愿意——”
“我有说不愿意吗？”沈析臣打断黎宿，冷着声音道：“去哪？你那里还是我那里？”
黎宿：“......”
最后，他们去了主殿前的兰台，月上枝梢，夜色寂静，华灯熄了一盏又一盏，仅剩的几道昏黄灯光下，两道对酌的身影都有些微醺。
黎宿偷觑沈析臣一眼，话到嘴边徘徊许久，终于开口，“喂，沈析臣——”
“什么？”沈析臣今日喝了太多酒，有些醉意。
黎宿：“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沈析臣没说好与不好，黎宿直接开讲。
“猫猫和狗狗成亲了，但很快又离异了。猫猫每天晚上都不回家，狗狗很生气，指责猫猫行为不端，枉为人妻。”
“猫猫很委屈，他说，我晚上不回家只是去追老鼠了而已！”
“狗狗更生气了，说，你连奸夫身份都不掩饰了！”
说完，黎宿先忍俊不禁笑了两声，沈析臣扭头看他。
“不好笑吗？”黎宿轻诱：“世子殿下，给个面子，笑一下呗。”
沈析臣没笑，但他很给面子的夸了黎宿一句，“你的叠词用的很可爱。”
黎宿：“......”
“算了，”黎宿起身往主殿走，朝沈析臣摆了摆手，“困了。明天见沈析臣。”
沈析臣坐着未动，从长街刮来的风吹动他发丝，又追着黎宿的脚步，带动那一片殷红的衣角，灯色迷离，高殿旷寂。
喝完了酒，沈析臣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他扶住手杖，抬脚走向主殿寝宫。
床榻之上，黎宿呼吸平缓，看起来睡得很熟，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依旧漂亮的不似凡尘之人。
沈析臣从未见过比黎宿还好看的人。
沈析臣一只手放在黎宿脖颈，手指慢慢收紧。
他应该杀了黎宿的，黎宿同华东明一样，是他要报仇的对象...
可是，他真的与华东明一样吗？这一刻，沈析臣甚至不想把他们两人的名字放在一起。
似是觉得呼吸困难，黎宿一只手无意识握住沈析臣手腕，头挣扎到一边，试图挣脱钳制。
沈析臣细长五指用力，把黎宿的脸掰正。
他一只手抚上黎宿眉眼，细细描绘，这双眼睁着时总是太过薄情，沈析臣曾想，如果这双眼睛盛满深情，那该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画面了。
亦或者，最残酷的画面，如果他拿深情的眼睛看别人的话。
这样想着，沈析臣心里生出浓浓的嫉恨，占有欲张牙舞爪在他身体每个角落叫嚣，潮水般把他淹没，无处安放的占有欲让他生出许多疯狂的想法。
沈析臣低头，吻住了那片红润薄唇。
轻轻碾磨满足不了内心深处暴戾的渴望，他掐着黎宿脖颈，撬开黎宿牙齿，唇舌长驱直入，病态般往黎宿唇中渡送空气，一次又一次。
寝殿纱幔晃动，床上两道身影交叠出暧昧的姿势。
许久，沈析臣放开黎宿，伸手抹去黎宿唇上水渍，狼狈离开了寝殿。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姻缘神：薄情寡欲之神沉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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