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析臣被剑气划伤的地方几乎横切单薄的手掌，洇了水的血鲜红。
黎宿左手握着沈析臣受伤的手，右手两指摁在伤口边缘，顺着伤口往前推进，灵力在他指尖凝聚流动，慢慢聚合伤口。
掌心的手单薄，手指修长细瘦，黎宿总觉得他稍一用力就能折断，所以横贯的伤口看起来愈发惊心，黎宿觉得他在修破裂的玉瓷娃娃。
用灵力修复伤口并不符合自然规律，相当于倒行逆施，对施行者修为要求极高。
黎宿全部注意力都在沈析臣手上，他能感到他每往前推一点，指下伤口纵横的手都忍不住抽动。
他不自觉眉头收拢，下意识问：“疼吗？”
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黎宿先笑了下，黑化疯批惯会逞强，以沈析臣脾气，疼死大概也不会说出来，别说这么一个伤口。
沈析臣一直在发怔，他第一次在黎宿烟霞般的脸上，看到异乎寻常认真的神情，这让他少见多了份真实。
不出意外没听到回答，黎宿注意力再次回到指下伤口上，他没有抬头，所以也没有看见沈析臣落在他身上的神情。
沈析臣视线一一滑过水池中黎宿裸露在外的平整宽阔肩头，性感锁骨，手中若隐若现的劲瘦腰线......最后再次落在黎宿鬼斧神工般的脸上。
“嗯，疼。”沈析臣声音很轻，晃在红烛中，仿佛在暧昧撒娇，他缓吐，“是很疼的。”
“......”黎宿动作缓滞，抬眼看沈析臣，一时不能分清沈析臣说的是何时的疼，哪种疼。
深夜沉寂，明月清辉洒满大地，清风穿透巨大通透的窗格来到空旷殿内，烛火与红纱轻摇。
黎宿沉默低头，灵力磅礴翻涌，不消一会儿，撕裂狰狞的伤口便消失不见，虽然与世家公子逗雀弄花的手还有差距，但足以窥当年完好时的娇贵。
“这样呢？还疼吗？”黎宿再问。
“......疼。”沈析臣脾气来得莫名，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与黎宿拉扯疼与不疼的问题，他顺从自己内心，问：“还有得治吗？”
黎宿总觉得沈析臣意有所指，他没回答这个问题，从浴池中走出，边穿衣服边调侃，“你还真是玉瓷娃娃。”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沈析臣一哂，“玉瓷娃娃坏了，就修不好了。”
系好腰带，黎宿走到沈析臣身边屈膝半蹲，他看着沈析臣眼睛歪头一笑，哄人似的，“会好的。玉瓷娃娃，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面前的男人依旧一袭红衣，四肢修长，骨相极佳，被水汽浸润过的肌肤莹白，眉眼漂亮的不真实，
沈析臣只看见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基本没听清黎宿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下一秒，身体一轻，他被黎宿抱在怀里往外走。
“刚才不是还嫌我脏？”沈析臣声音飘在空中，已经听不出生气不生气。
黎宿一张嘴丝毫不落下风，“这不是洗干净了吗？”
沈析臣：“......”虽然被抱着，但还是觉得好屈辱。
顿了片刻，黎宿又蓦地笑了，“刚刚明明是你先挑衅，说我随便。”
他似是很有理，“怎么？允你说我脏，不允许我说你？”
黎宿啧啧，直接反将一军，“世子殿下真霸道。”
沈析臣被打败了。后知后觉发现跟黎宿拌嘴这半天，他说话都流利了，沈析臣觉得自己这是被气好了。
穿过长长的廊道，主殿前，挎着药箱的老头翘着二郎腿坐在台阶上。
见到廊道那边走来的人，老头翘着胡子炸道：“赶着去投胎就别浪费老夫时间。”
言外之意，你们还能再慢点吗？！
这大夫好拽。看这脾气，像是神医级别的，黎宿暗暗想。
抱着沈析臣踏进主殿，黎宿回头看老大夫一眼，道：“不赶投胎，进来吧。”
沈析臣身上伤口太多，砍伤划伤烫伤...有些伤口感染严重，早已溃烂不堪，老大夫拿刀子剜那些烂肉。
刚才还喊疼的沈析臣一声没吭，倒是黎宿有些看不下去，闷声喝着茶水，时不时开口说两句。
“喂沈世子，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疼得额头出了一层薄汗的沈析臣，隔了许久才颤声“嗯”了一下，也不知道黎宿听见没有。
显然黎宿听见了，因为他几乎立刻问：“喜欢吃些什么？我让他们准备。”
沈析臣强压着痛意，“什么，都好。”
真切尝过饥饿滋味的人，“挑食”这两个字是很讽刺的。
黎宿不知是不懂还是故意为之，他追问：“这样倒是让我犯难了，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之前喜欢吃什么，我来做个参考。”
沈析臣本就疼痛难忍，全身力气随着痛感渐渐流失，他开口讲话都艰难，黎宿又不停问，沈析臣被问出火气。
他怒回：“金钱吐丝、凤凰展翅、龙衔海棠、酥卷佛手、口蘑鹿肉、珍珠雪耳，去准备吧。”
黎宿：“......”既然是菜，不该起个朴素的菜名吗？
老大夫扭头看了一眼背对他们喝茶的黎宿，知道黎宿是想转移沈析臣注意力，但打劫要趁火，他跟道：“老夫也饿了，记得给老夫准备一份。”
黎宿起身踱到老大夫身边，见到沈析臣身上被剜的大窟窿小窟窿，鲜血沐浴般的模样，冷冷道：“你这技术差成这样？还有脸吃饭？”
老大夫气得胡子直飞，“无知小儿，休要口吐狂言！老夫行医多年，没人敢说老夫技术差！”
黎宿轻嗤：“听您的意思，是能治好这些伤了？”
片刻，老大夫明白过来，他觑了黎宿一眼，“你也别在这拐弯抹角激将，我今天把话撂这，老夫让你知道什么叫完璧归赵。”
黎宿不置可否。老大夫看起来很自信，但黎宿想起上世见沈析臣的场景，不知为何，那时他的腿并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老大夫一头大汗，终于清理好了沈析臣身上所有伤口，他收拾东西离开前，留下药膏和药方，交代药膏要每日涂抹，补气血清毒的药也要每日喝。
老大夫让人把膳食送到了自己的住处，黎宿与沈析臣一起吃晚膳。
沈析臣喝了两碗汤，基本没吃什么，他看着对面慢条斯理夹菜的黎宿，道：“我不同你住一间。”
意思是，吃完快走。
黎宿愣了一下，寡淡的眼眸渐渐浮现笑意，“这好办，你再去找一间。我说过了，这里不止一间房，更不止一张床。”
“沈世子，随意哦。”黎宿一脸轻漫，含笑看着沈析臣。
沈析臣：“......”
“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世子殿下，”黎宿一顿，神色几分认真。
沈析臣直觉他没好话。
“你以前就这么浪费吗？”黎宿修长手指握着象牙筷，指了指满桌的菜，可惜道：“怪不得，饿了这许久。”
黎宿就差对他忍饥挨饿的三年说活该了。
沈析臣：“............”
不知是不是太过生气，沈析臣突然全身蓄满了力量，直接离开了饭桌。
黎宿蓦地笑了，他起身快走几步揽住沈析臣的腰，把人摁回椅子上，赔笑道：“别生气呀，不过是想让你多吃两口。”
#没见过这么哄人的#
“想让我多吃两口？”沈析臣声音冰冷，“你是想让我一气饱三天，省了你饭钱吧。”
“哪能。”黎宿很认真，“尽管吃，吃穷我才好。”
“那我换种哄法，”黎宿眼带笑意：“你再吃点，这里就让给你住了。”
“......我不需要你哄。”沈析臣眸色深深看着黎宿，“再说，你这顶多算是交换条件。”
“行行行，那就算交换条件。”黎宿没见过比沈析臣还难哄的，虽然他也从来没有哄过谁。
黎宿吃得慢，又不断夹菜给沈析臣，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
吃过晚膳，沈析臣看着黎宿离开。
走到门口时黎宿突然转身，他朝沈析臣轻漫一笑，留下一句，“今晚没人来查房，世子殿下若是想做什么坏事，尽兴哦。”
沈析臣：“......”黎宿太聪明，也太敏锐了！
大约一刻钟后，大殿某处偏角的窗户被推开，褚恒翻下窗台，谨慎关好窗后，走到沈析臣面前坐下。
褚恒直接问：“他怎么会突然救你？”
“...我不知道。”
沈析臣真的不知道。
想到“黎宿”平日作风，褚恒不由皱起眉，“析臣，你可知他是华东明豢|养的男宠？”
“而且，据我所知，黎宿除了华东明这条大腿，还跟了不少人。”褚恒总结：“此子阴险，城府极深，惯会蛊惑人心花言巧语，他在此时贸然接近你，怕不会有好事——”
想到黎宿跟华东明那些勾当，褚恒不能不提醒沈析臣：“析臣，不管他说什么，你决不能相信！”
沈析臣没说话。
见沈析臣心绪不定的样子，褚恒敏感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析臣，你在想什么？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是来救我的。”沈析臣语气淡淡。
褚恒重重嗤了一声，“他？救你？”
“你知道我最近查到了什么吗？”褚恒气得不轻，一半因为黎宿的无耻，一半因为沈析臣的动摇，他加重了语气，“你可知，黎宿一直与苍凉北域有诸多联系！”
“我现在怀疑，当年之事，就是他与华东明里应外合，勾结苍凉北域所为！”
褚恒声音透着恨意，“我调查过他的背景，他常年乔装在外，行事诡秘。三年前，有人在苍凉北域见过他，与苍凉三王子一起。”
沈析臣心一沉。
“析臣你该记得，那位苍凉三王子，正是三年前那场战役的敌方主将。”
沈析臣当然知道。
褚恒低声道：“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见到他，便会明白。”
房顶，听到褚恒的话，黎宿捏着酒壶的手也一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姻缘神：薄情寡欲之神沉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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