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寂静。
清凌凌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如一层雾色落在床上熟睡之人脸上,把浓长眼睫打下一片阴影,五官惊艳到让人失语。
一道寒光缓缓爬上这张好看的脸。
匕首划破空气的“倏声”打破这方静谧!
“熟睡”的人睁开眼,他动作极快攥住偷袭之人细瘦的手腕,稍一用力,随着“当啷”一声,匕首落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沈析臣只觉天旋地转,再睁开眼,他已经被黎宿压在身下,双手双腿都被死死钳制住,身体紧贴。
“你——”沈析臣见黎宿双目清明,哪里没明白黎宿早就发现了他,“你知道我要来?”
黎宿是知道的。褚恒说了那样的话,沈析臣就算不杀他,也会来逼问的。
只是沈析臣这个问题带着坑,他若说知道,更加显得他做贼心虚。
“我只是还没有睡着。”黎宿勾唇笑看着沈析臣,温柔的让人心动,但月光洒在他脸上,眸子里依旧是揉不散的薄凉。
沈析臣盯着黎宿的眼睛,想起褚恒说的那句——黎宿阴险,惯会蛊惑人心花言巧语。
“你知道我是谁吗?”沈析臣又问。
黎宿:“......”上次被杀时,沈析臣问过他相同的问题。
“知道,你是沈析臣。”黎宿声音平直道:“是沈家的小世子,父亲是赫赫大名的沈将军,哥哥是英勇善战的少将军。”
沈析臣眼中闪过极深的痛苦,他双目沉沉盯着黎宿:“那你觉得我知道你是谁吗?”
黎宿不说话了。
沈析臣挣开自己的手腕,细长手指点着黎宿的心口,满脸讥讽,“你是华东明的男宠。”
“而我,我与华东明自幼相识,一起长大,我待他不薄,他也曾说过一些海誓山盟,一生真爱的屁话骗我...”
沈析臣说得平静,黎宿心却慢慢收紧,一种陌生的情愫从他心底幽暗处冒出,如细丝般向上攀爬。
“但是,我至亲被关进大牢时,我去求他,他却说,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他们都该死,我也该死。”沈析臣眼睛慢慢蕴出一层水汽,看起来清透脆弱,“仙帝赦免了我,我没死。”
“他就让人打断我的腿,把我锁在街头,日晒雨淋忍饥挨饿,猪狗不如的活着...”凉薄的笑了一下,沈析臣才继续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呢黎宿,为什么?”
黎宿没回答沈析臣,他在心里迅速做出判断,此时的沈析臣还不知道是华东明害了沈家,或者他猜到了,但还没有证据。
“刚刚有人跟我说,是华东明勾结苍凉北域,栽赃我父亲通敌,害死了我父亲我哥哥,我所有的亲人。”
沈析臣直直盯着黎宿的眼睛,问黎宿:“你去过苍凉北域吗?”
“没有。”即便这句谎言很容易被戳破,此时此刻黎宿还是毫不犹豫说了出来,“我跟苍凉北域没有任何关系。”
房间内再次陷入寂静,只能听到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冗长的沉默。
黎宿不知道沈析臣相信了没有。沈析臣撇开眼没再看他,点着他心口的手指用力,试图推开他。
“下去。”沈析臣语气僵硬,“你去另外一个房间睡。”
黎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是我的房间。”
“我没力气走回去了,不行?”沈析臣挪过来艰难,拒绝再挪回去。
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骄横少年气,恍若当年天潢贵胄的小世子。
没人能占到他便宜,黎宿应该生气的,但他看着沈析臣少见生动的眉眼,只道了一句,“你在我这儿很放肆啊世子殿下。”
沈析臣轻哼,看似服软实则没有丝毫诚意道:“你是个好人。”
黎宿:“...?...”好人卡都发到他头上了?!!
“那你可看错人了,”黎宿意味不明一笑,他修长手指勾了勾沈析臣凌乱的衣领,视线暧昧不清,在沈析臣若隐若现的锁骨上轻扫,语气绕着钩子,“我不是好人,我吃|人...”
黎宿温热呼吸洒在沈析臣脸上,薄情的眼直勾勾看着沈析臣,因为长相优势,无情似有情,更要命。
“世子殿下不怕我把你吃了?”
沈析臣有点受不了了。
他猛地推开黎宿,慌乱中跌下床,“......”
床上传来黎宿低沉愉悦的笑声,沈析臣抬头,见黎宿正支着下巴趴在床边,一脸揶揄看着他。
处处被捉弄的沈析臣生出恼意,有意看黎宿吃瘪,他径直爬到床里侧,扯过枕头盖上被子,不走了。
黎宿:“......”他没有与人同床共枕的习惯。
黎宿起身,屈膝坐在床上,半天,伸脚踢了踢沈析臣,“喂——”
沈析臣没理他。
眼看玩砸了,黎宿又踢了踢沈析臣,“回你自己房间睡...”
房间内月色缓慢移动,不管白日如何热闹,此刻都恢复了平静,深深寂夜,只剩偶尔虫鸣。
僵持半天,黎宿败下阵来,但他的人生信条向来是,没人能从他这里占到便宜。
黎宿背对沈析臣躺下。
过了一会儿,黎宿喊:“喂,沈析臣——”
无人应答。
黎宿翻身伸手戳了戳沈析臣清瘦的背,问:“如果最后真的是华东明害了沈家,你会怎么做?”
良久,一道低哑的声音回他:“杀了他。”
“如果你杀不了呢?”黎宿声音低沉,“如果,你发现杀了华东明后,还有别人呢?”
沈析臣:“...都杀了。”
“沈析臣,你有怀疑过,除了华东明的其他人吗?”夜色中,黎宿话语间仿佛藏着暗潮涌动,又轻淡的让人什么都抓不住。
沈析臣没再回答黎宿。
*
身边有人,黎宿没睡好,早早起床出去了。
沈析臣睁开眼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黎宿的身影,他两手撑着床起身,活动着依旧酸软刺痛的双腿,慢慢怔住。
直到脚步声传来,下人走进来,说黎宿正在主殿等他吃早餐。
来人还带来了手杖和轮椅供他选择。
见到坐在轮椅上的沈析臣时,黎宿颇感意外,毕竟上一世沈析臣用的是手杖。
起身把沈析臣推到餐桌旁,黎宿道:“怎么样?今日清晨专门去挑选的。”
沈析臣觑了一眼黎宿,有丝意外,“你去买的?”
黎宿:“...我让人去买的。”
沈析臣眼底的自嘲一闪而过,不再说话。
两人吃到一半时,褚恒大摇大摆从外面走进来,他身后,孙二呆苦哈哈跟着,他拦了,拦不住啊。
褚恒看不起黎宿,又厌恶黎宿,自然对他客气不起来,见黎宿看他,刺道:“看什么看?”
“早起的人儿听鸡叫,晚起的人儿听狗叫,”黎宿一哂,看向沈析臣,“世子殿下,都怪你。”
“你这是怪我起晚了?”沈析臣嘴角抽搐。
“你说我是狗叫?!”褚恒气得大吼。
黎宿心情不爽,谁都不惯着,“是啊,两位。”
“你欠揍是不是?”褚恒抽剑就要砍黎宿,被黎宿一筷子掷去砸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褚恒只觉手腕都被震麻了,他不可置信看向黎宿,“怎么可能,你的修为...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黎宿偶尔显露的修为,沈析臣也觉得奇怪,他可以一剑斩断锁他的玄铁石,可以一筷子砸掉褚恒的剑,甚至,他可以用灵力治愈伤口...沈析臣知道,这是高阶修习者才能做到的事。
黎宿夹了一个色泽晶莹的蒸饺吃得斯文,看都未看褚恒:“跟你有关系吗?你又是哪位?”
他可以容忍沈析臣,但不代表什么人都能让他包容。
“我是析臣最好的朋友!”褚恒道:“我绝不允许你这个骗子伤害他——”
“哦~是吗,”猎物掉入陷阱,黎宿嘴角扯出一个更加恶意的笑,“那为何昨日斩他锁链之人,是我,而不是你。”
相比昨日隐晦嘲讽,黎宿这次算是明显挑拨了,褚恒一张脸涨成肝色,他仓皇看向沈析臣,“析臣,我——”
沈析臣其实不喜欢黎宿如此直白的刺探人性,不管是谁,什么关系,沈析臣从不过多要求,他沉着脸看向黎宿:“所以,我现在成为你的筹码了吗?”
被沈析臣犀利的眸子盯着,黎宿诡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析臣直接看向褚恒道:“走吧。”
“去哪?”黎宿蹙眉。
“不关你的事。”褚恒扬着下巴看了黎宿一眼,推着沈析臣就往外走。
一根红线缠住轮椅扶手,下一秒,褚恒眼睁睁看着原本在他手中的轮椅猝然后退,速度和力道惊人,直至退到黎宿身边,被他一把攥住。
黎宿掰过沈析臣下巴,声音冷沉,又问了一遍,“去哪?”
扣着他下巴的手微凉,用力,沈析臣甚至感到痛意,四目相对无声对峙,沈析臣看着黎宿琉璃般清浅的眸子,嘴角一扯,“你也想去?”
不是要离开,只是要去一个地方......
但黎宿猜不出沈析臣话中的意味深长是哪般,他迟疑的点了点头。
*
三人来到褚府地牢,地牢深处锁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入肉的鞭痕纵横,烧焦的烙印触目惊心,斑驳伤口的脸上看不清本来面目。
“他是早年跟在华东明身边,专门替华东明办隐晦勾当的暗士。”褚恒把一张遍布血痕的供状递给沈析臣。
褚恒声音讥讽:“可惜,华东明那个小人卸磨杀驴,事情办成后,就把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杀了。”
“这个人逃走后隐姓埋名,还是被华东明知道了。我这几年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知道后便在华东明之前,把人截了回来。”
褚恒道:“起初他不肯说,昨日我跟他说你已得自由,他不知为何,突然肯说了,亲手写了这份供状。”
“为何?因为他知道,我若是自由,又知道当年真相,一定会杀了华东明,而只有华东明死了,他才能继续活。”沈析臣低着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纸上每个字都如一把利剑,一剑一剑把他击穿,破碎一地。
他几乎自虐的看着那份供状,细瘦十指捏得死紧,像是要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捏碎,把上面丑陋的,阴鄙的,血腥的罪恶捏碎...
噗——
沈析臣猛地吐了一口血,整个人越发病骨支离,突然,他身形一歪,直直朝地下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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