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彻清双手抵在薛予琼肩头，极力克制道：“……好孩子，先送为师回去。”
无论现世还是穿书后，他都从未处理过此类问题，饶是意志力再坚定，也难以顶住。
……所幸衣服较为宽松，不然真是要在小徒弟面前丢大人了。
感知出他身子的细微颤抖，薛予琼连忙扶住他的腰，将人半圈入怀中，架起许彻清前往卧房。
巫胜展翅跟随，微眯起眼，欲言又止。
终于安稳坐在床上，许彻清松了口气，压下喉间轻喘，强撑着指挥薛予琼翻出浴桶，灌了半数冷水，随后直接将人赶了出去，无情关上门，并设下结界。
“师父！”薛予琼在外喊道。
听着小徒弟激烈的拍门声，他良心一痛，心下莫名生出些许愧疚。
感觉自己像个用完就扔的渣男。
体内热潮再度涌上，来不及深入思考，许彻清褪去外袍，迈进浴桶，整个身子没入水中，暂时有效压制住那股热意。
这他爹……到底什么药啊？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纵使放出灵力调节，冰凉刺骨的水也无法消退小腹的燥热之感，如虫蚁蔓延，反而令他生出更多对肢体接触的渴求。
不合时宜地，他回想起方才的怀抱。
薛予琼应当是在外忙碌一日，连身上都沾染了寒气，总是温热的手亦是微凉的，摸起来……
呸，他在想什么啊！
若不是双手无力，他真该给自己两巴掌。
体内灵力滚滚流逝，许彻清视线逐渐模糊，最终将头一歪，意识归于一片沉寂。
手掌几乎失去知觉，薛予琼方才停下，缓缓蹲坐在门前。
师父总是这样，莫名逃避他的关心，像是藏了许多秘密。
“小尾巴，那个……”
落在他肩头，巫胜止又欲言，最终还是道：“本尊瞧着，小镜子像是……中那种药啦！”
“哪种？”
“哎呀，就是那种！”巫胜忽闪翅膀，有些不好意思，“男女之间助兴的，懂了吧？也不知他今日跑去哪了，怎会不小心——诶！”
薛予琼霎时面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惊得巫胜险些掉下去。
右手紧贴门板，他放出灵力试探结界，只见屏障逐渐式微，很快便彻底消散。
屋内彻底没了动静，薛予琼甩下巫胜，直接破门而入。
地上溅出星星点点水渍，少数已然结冰，冰面光亮，薛予琼小心避开，停在浴桶前。
许彻清显然昏了过去，头无力垂至一侧，斜斜搭在浴桶边缘，衣衫尽湿、领口微敞，青丝被汗打湿，混乱黏在脸上，仅露忍耐时咬出齿痕的下唇。
托住膝弯将他拦腰抱起，薛予琼用灵力烘干水气，小心翼翼把人放在床上，指尖轻轻拨开发丝，却在看清时蓦地一顿。
纵使那人紧合着眼，他亦能忆起这张昳丽面庞横眉不悦、薄唇轻吐冷言冷语的模样。
只是，这张脸的主人，本不该出现于此。
亲手缝制的香囊随外袍堆在床头，薛予琼俯身捏起，又轻手放下，像是在确定什么。
巫胜化作人形随后跟来，在看见床上人面容时亦是一愣，低声震惊道：“他……小镜子？！”
薛予琼并未多言，挽起许彻清衣袖，巫胜顿时心领神会，三指落于腕间，仔细验查。
“脉象还算平稳，看来用药之人并未想夺他性命，只是灵力亏空，也难怪……”
瞥了眼薛予琼无甚表情的脸，他斟酌道：“易容都掉没了。”
“嗯。”薛予琼垂眸应了声，“你先回去。”
这话显然没有商量的意思，巫胜莫名心下发怵，迅速化作原型溜之大吉。
相处下来，他逐渐发觉，这位气运之子的脾性颇怪，有时纯稚善良，有时却不怒自威，带着与年纪不符的精明威严。
见巫胜走后，薛予琼将屋中打理干净，随后重新于床前站定，沉默凝视许彻清沉睡的脸。
蓦地，他缓缓探出手，在他下唇那道齿痕上轻轻划过，指尖光芒微闪，伤口顺势愈合。
“到底是谁，如此下作，竟敢害你，师父。”
他喃喃自语，手却一路向下，牵住方才露出的手腕，轻柔执起，随后咬破指尖，一滴血落于腕侧，化作朱红小痣，在白皙肌肤上分外惹眼。
指腹不断摩挲过那处，薛予琼将侧颊贴上许彻清微凉掌心，眉眼低垂，“徒儿实在放心不下，便动用了些许秘法，师父莫要怪罪。”
他曾向巫胜讨教，世间是否有一样术法，能时刻感知对方所在，灵魂相系，共死共生。
巫胜被他的偏执吓了一跳，半晌才说道：“嗯……确有此法，不过多用在心意相通的道侣间。况且，只能单向相通——你若得了那人位置，他便要分去你半数生机，虽不致命，但听起来也很不划算。”
沉默片刻，薛予琼笃定道：“正为我所求。”
见他实在执着，巫胜无奈将秘法传授予他。
思绪自回忆中剥离，薛予琼又蹭了蹭他掌心，“此术名为挽君，不知能否……挽留住你？”
论演技，许彻清的确藏得差劲——浮于表面、站不住脚的厌恶间，难掩对他的怜惜。
所以他才大着胆子一次又一次试探，静待他上钩。
现下倒是不必了。
为他渡去些灵力，薛予琼静静看着易容恢复，随后站起身。
“镜卿”或许只是他一人的师父，但“许彻清”有师门，有亲传弟子，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一切——他甚至不知他今日究竟去了哪，见了谁，又做了什么。
他们之间的联系少得可怜，除去名不正言不顺的师徒，便只有共同的血仇。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永远将他留在身边的身份，仅此而已。
替许彻清掖好被角，薛予琼熄了烛火，缓步退出房间，兀自在院心坐下。
这一坐，便是一夜。
许彻清茫然睁开眼，旋即痛得龇牙咧嘴。
浑身像被几十只猴子同时踩过，痛彻骨髓，他在被窝里左翻右翻，最终还是坐起身，环顾四周，终于意识到不对。
【我怎么跑到床上来了？】许彻清捂着头，询问023。
023推测道：【兴许是男主大大吧？昨天你昏过去之后，我也被迫下线了。】
磨蹭着披好衣服，许彻清率先奔向铜镜，将脸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呼，易容还在就好！
“师父？”
薛予琼敲敲门板，声音清亮。
许彻清上前推开门，便见小徒弟乖巧守在门前，担忧道：“不知师父现下感觉如何？昨夜当真是吓坏徒儿了。”
“没事，别担心。”
揉揉他的头，许彻清觉出他发丝冰凉，不由问道：“小琼儿，你……莫不是一直在外面守着？”
不等他点头，许彻清便扯住他手腕，将人拉入房间，随后合上门，任由屋内暖意将他包裹。
“徒儿不知师父何时醒来，又不敢打扰，便在门口候着，方才听见屋中有动静，这才敲了门。”
薛予琼眨眨眼，顺势将手搭于他腕间。
融融灵力自经络游走，许彻清顿觉疼痛显著缓解，头脑也轻快不少。
“昨日……”
薛予琼垂眼，欲言又止，许彻清摸不准他的心思，便干笑试探道：“昨日为师吃醉了酒，这才闹了笑话，琼儿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
薛予琼唇角漾起融融笑意，旋即苦恼道：“只是，师父若独自在外，醉后行事如此恣意，徒儿着实放心不下，不如我陪师父一同前去，也算有人照料。”
幸好小徒弟比较单纯，似乎并未起疑。
昨日之事疑点重重，他还需理清思绪，干脆不出门，权当是避避风头。
许彻清于是一扶额，摆摆手，“……别别别，闹一次便够了，为师还是好好在家，待你回来吧。”
不知哪句话又戳中小徒弟的心，笑意似乎愈发真切，随后牵住他的手絮絮叨叨叮嘱一堆，直至见他萌生困意才离开。
人居然能同时说这么多话！
许彻清捂了捂脸，坐于桌前，随手摸出纸笔，拧眉沉思。
张云杏知晓木簪秘辛，并有意夺取，却否认残害柳芜湘一家。
动机为何？
据他所知，张云杏原为南疆云氏家仆之子，十二岁时云氏覆灭，被张平舫收养。
云氏本为一方富商，不知为何惨遭灭门……难道说，张云杏想借桃木灵力复仇？
可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还有那蛊印……
思绪乱作一团，他提笔在纸上胡乱涂抹，最终烦躁地一甩手，几滴墨飞溅而出，啪地落在指节。
缓缓蹭去墨渍，许彻清长叹一声，起身推开窗。
薛予琼并未出门，正坐于院心修炼，此情此景，倒如曾经的每日一般。
剧情崩成这样，真不知道还能以“师父”的身份陪他多久。
理论上来说，在男主十八岁成人后，他便会逐渐发现真相，恰好此时反派因对张云杏图谋不轨而惨遭修真界唾弃，他便顺势而为，成为打击反派第一人，最终名利双收，开启恶心至极的感情线。
但现在……说难听点，应该是张云杏对他图谋不轨吧？虽说谋的不是他本人，时间也完全对不上。
唉，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起初总想插手剧情，先是引来天雷，又将本该救下男主的师父蝴蝶掉，之后又舍不得对男主下手——如此这般，剧情便像脱缰野马一样，彻底拉不回来了。
所幸即使崩成这样，小世界仍在正常运行，看来目前还是符合逻辑的。
许彻清将鬼画符揉作一团，一头倒在桌上。
随后两日，兴许是药物作用，他白日总觉头重昏蒙，心脉不时刺痛，连出门打探消息的精力都没有，幸得薛予琼照顾，才勉强打起精神。
假药害人啊！
刚算恢复些气力，李眠风便直接杀来一条传音。
【彻清？】
听着语气不对，许彻清怔愣片刻，应道：【师侄尚在外游历，不知师叔有何事？】
只听李眠风犹豫道：【淳山派人前来……三言两语解释不清，速归！】
许彻清霎时面色一凝。
他还没去找麻烦，麻烦便自己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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