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松雾道:“现在的人挨饿,应该也就饿个一两天,但在我们那个时候,一饿就是好几年。”
“饿到喉咙不知道是想吞咽还是呕吐,只能一个劲地痉挛,全身上下都叫嚣着想吃东西,偏偏你还死不了。”
“我们几乎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了,树皮、植物根茎、挖出来的虫子……”
但即使这样,最让人恐慌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饿疯了的人,开始人吃人。
钱换不来食物,便也就不值钱了。
于是便有人开始贩卖人肉。
每天都会消失许多人,多数是被抓去当荤菜卖了出去。
那天,一群粗壮野蛮的人破开家门时,年幼的常松雾还和兄长常晚枫挤在床上发抖。
兄长平时把能吃的东西都让给他吃了,于是和兄长的骨瘦如柴相比起来,他身上还算是有点肉。
那些人抓人也是挑人的,没有人喜欢吃“排骨”时只有骨。
于是他的兄长急中生智,恐吓那些人说他染上了瘟疫,吃了是会死人的,请求他们将自己带走就好了。
于是他的兄长就这样被带走了。
没过几天,城中传来捷报,说是赢得了战争,把另一个国家的粮仓开放了,以救济皇城的百姓。
兄长侥幸躲过一劫,被放了回来。
只是回来后,兄长变得疯疯癫癫,看见有人提起菜刀剁菜,就疯了似的大喊大叫,以为有人要杀他。
尤其是有几次偶然碰见常松雾在砍柴,常晚枫便从此以后觉得家里住了个杀人魔。
不,不是住家里,是入侵了他的家。
曾经最护着常松雾的兄长,再也记不起他,甚至是恐惧他。
靖聆听得动容,心想怎么会有这么苦的人。
甚至有种冲动想阻止任观对常松雾下咒。
反正现在一切都还来的及,再不济也等常松雾寻到那味草药吧?
靖聆瞟向任观,发现任观仍是没什么表情。
常松雾说完后许久没再出声,只能由靖聆先出声打破沉默:“这封蛊草难寻吗?长什么样?或许我们沿途能帮常兄留意一下。”
常松雾仍是带着礼貌的微笑:“仙君好意在下心领了,就不劳烦仙君了,日后若是有缘,在下便带着家兄上门道谢。”
靖聆在心里叹了口气,拱手道:“常兄一路保重。”
常松雾也拱手:“各位珍重。”倒退几步,最后转身往那山顶走去。
靖聆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看回自己的几个小辈身上:“有没有人身体有不适或是受伤了的?”
几个人摇头。
“那走吧。”靖聆看着几个晚辈都上到半山腰,自己才动身。
山体坡度很陡,但靖聆带病爬银暮神山都试过了,这座山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他担心的是那几个小的。
于是他一边往上攀缘,一边分心去留意头顶那几个人影。
计景呈和星朗还算是爬得专心致志,也不算吃力。
但有好几次在他看向任观时,发现任观也正一步三回头地看下来。
靖聆有点不满,往上看和往下看的风险可是完全不一样,爬山时总回头看很容易出意外。
终于在任观第五次回头时,靖聆忍不住用冷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以示自己生气了。
任观看到后好像反而朝他笑了一下,让靖聆更生气了。
嬉皮笑脸!简直拿生命当儿戏!
靖聆正准备加快速度到他旁边说他几句,任观却停下来不走了。
靖聆:“?”
干什么呢?
该不会是停下来等自己吧?
靖聆手上攀上一块粗糙的山石,脚下发力一蹬,连登几米,左手攀附住任观脸旁一块凸起的石头,稳稳停在任观旁边。
“笑什么?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为何……”
“弟子只是担心师尊身后的安危。”
靖聆心里软了软:合着这小子是在担心自己呢?
靖聆将冷然的神色收敛了点:“你尽管往前走便是。我心里自有数。”
说完以后靖聆又忍不住想: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
果然他语气还是应该再好一点,不知道会不会伤了任观的心。
果然,只听任观在他耳边语气自责地道:“是弟子自作主张,让师尊担心了,弟子不会再这样了。”
哎呦哎呦!
靖聆真受不了。
而且任观好像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每次垂下眼皮耷拉着脑袋,都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有时候靖聆也会怀疑任观是不是装的,奈何他这徒弟长得是真的很好看啊!
靖聆才不管这么多,美人伤心了怎么办?当然是要哄着了!
奈何靖聆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只能干巴巴道:“为师也不是要责怪你……我走你旁边吧。”
任观心里顿时比吃了蜜还甜,但脸上仍是一副刚受过伤的表情。
靖聆:“……”
还想怎样?!爱走不走!
靖聆没再看任观,蹭蹭往上又攀了几步。
任观头一次受挫,有点伤心,索性也不装了,几下跟上了靖聆。
一行人上到山顶后,发现这里和下面那一层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里不似下面那层那么潮湿阴暗,动植物也不似第二层那般阴暗扭曲地生长。
因为阳光充足,这一层的生物比上面那一层多出许多倍,所以也能理解为何会有人专程来这里寻草药了。
这里的小道比下面那一层容易开辟得多,因此道路更是显得四通八达,随便哪一个草丛都有人踩踏过的痕迹。
靖聆走了一会儿,任观突然开口:“师尊,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弟子很快就回来。”
靖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道:“嗯,注意安全。”
“师尊放心。”说完任观就钻进了茂密的树丛中。
计景呈见师尊停了下来,也顿住了脚步:“师尊,他又咋啦?”
“不知。”
靖聆也正纳闷呢,但还是站在一旁等着。
旁边计景呈那张闲不下来的嘴又在单方面地和星朗“拌嘴”。
计景呈说什么,星朗不是在反驳就是“嗯嗯嗯”地全盘肯定下来。
靖聆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当真是比喜鹊还热闹。
过了一会儿,任观的身影又从树丛中钻出来了,头上和身上还挂着不知从哪儿蹭来的树叶。
靖聆看着他迎面走来,然后朝自己摊开手,露出掌心里攥着的东西。
靖聆低头仔细看了看,是一株紫色的草药,开着红色的花儿,叶子很鲜嫩,还结着一个淡绿色的果实。
“这是何物?”
任观笑得好看:“这叫植楮,听闻吃了这上面的果实,便不会被梦魇魇住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师尊不妨试试。”
靖聆听完后呆愣住了。
任观这是特地去为他寻草药?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靖聆抿着唇,伸手从任观手上接过了那一株仙草。
仙草从手上移开后,任观迅速合拢了掌心,将手背到身后去。
靖聆愣了愣:“手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
靖聆将手伸到任观面前:“我看看。”
任观笑着:“师尊,弟子真没什么,不过是被草割了一下,就跟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
计景呈看不下去了,催促道:“哎呦师尊,他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这小子皮糙肉厚的,还怕被割这一下么?”
靖聆手还是那么伸着,坚持道:“让我看看。”
万一那草有毒,被割一下就这样不管,手岂不是不用要了?
任观不肯,靖聆耐心告罄,手的方向陡然变了个道,直接朝任观身后抓去。
抓过来掰开五指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刮痕,冒出来的血住已经凝固了。
靖聆心被揪成一团,看得可难受了,有些责备似的瞪了任观一眼。
任观蜷了蜷手指,任由他抓住也没将手抽回来:“师尊,这草没有毒,弟子伤口没有任何不适。”
怕靖聆不信,又补充一句:“真的。”
靖聆自然是不信的,直接将掌心覆上任观的,以十指相扣的姿势握紧了,输出灵力往任观的经脉中探去。
任观低头看着靖聆,眼底深深的,一动不动。
暖流从相接的手心一直往体内钻,拨得人心里也发痒。
靖聆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专心致志地感受着任观体内经脉的运转,但慢慢的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整个人感到莫名的有点别扭。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相连的不仅仅是掌心那一小块皮肤。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靖聆被自己的心跳声吓了一跳,忙撤开了自己的手。
计景呈早在一旁看着两人的手目瞪口呆,星朗有点懵懂,眼睛睁得大大的。
靖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转过了身:“嗯、确实没什么,继续走吧。”
任观收紧了手,将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最后一点余温攥在掌心里。
“嗯,弟子谢过师尊。”任观也向前迈了两步,经过靖聆身边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指夹着的一块木片塞进了靖聆的封腰上。
动作快得没有人看见。
靖聆又端上了自己那张冷脸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虽然自己也不知到底因何而慌乱。
自己最近真的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一定是因为这附近的环境所影响。
靖聆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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