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月皎,东宫大婚。
殿内红绸漫天,金箔贴地,礼乐喧嚣声彻夜不绝。金丝楠木的廊柱上缠绕着赤红绸缎,鎏金宫灯映着夜明珠的光辉,将殿宇照得通亮。
御赐的珊瑚盆景、玉雕屏风陈列四处,连殿前铺设的地衣都绣着并蒂莲纹。珍馐美食如流水般奉上,往来宾客皆是朱紫权贵,言笑晏晏。
高座之上,皇后身着正红宫装,头戴珠冠,面容端庄,唇边噙着得体的浅笑。只是那精致描绘的凤眼里,没有半分喜意,只有沉沉的冷意。
她精心为太子挑选的正妃人选落了空,竟还是为着一个祭酒之女。若此次并非太子首次娶亲,她断不会来。
宋徽夫妇坐在下首,强撑笑意,应对着各方道贺。有人来敬酒,宋徽端杯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险些要洒出来。他夫人则是死死攥着帕子,脸色苍白地朝着女儿望去。
而宋悦薇,身着繁复华美的侧妃嫁衣,头戴沉甸甸的赤金点翠头面,珠帘垂落,遮住了她大半容颜。
她由宫人搀扶着,完成一道道繁琐的礼仪,动作标准却毫无生气,如同被丝线吊着的木偶,眼神空洞。
交杯酒入喉,她却尝不出半分滋味,只有一片苦涩冰凉,从舌尖蔓延到心口。
宴席终了,宾客渐散。
萧景弘挽着宋悦薇,在一众宫人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走向东宫内苑。
穿过月洞门时,夜风猛地灌进来。
几名玄甲侍卫押着一位被反绑双手、头套黑色布袋的人走了过来,重重将其掼在地上。
“启禀殿下,此人鬼鬼祟祟潜入东宫,意图不轨,已被我等擒获!”侍卫首领禀报道。
被缚之人闻言奋力挣扎起来,头上的布袋在挣扎中脱落。
月光混着廊下灯笼的红光,映出滕澜戚那张清俊又布满愤恨的脸。他嘴角淤青,发丝凌乱,额角还有干涸的血迹。
宋悦薇浑身一颤,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却被萧景弘伸手拦住。她猛地扭头看向萧景弘,见他神色平静无波,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一刻,她全都明白了,他从未想过要放过滕澜戚。
“既是刺客,”萧景弘淡淡瞥了滕澜戚一眼,语气随意的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拖下去,处理干净。”
“住手!”宋悦薇猛地抽出身边侍卫腰间的佩剑,毫不犹豫地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锋刃立刻压出一道血痕。
“你为何要这样!”她盯着萧景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明知!你明知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萧景弘终于转过身,幽深的目光落在她横剑自刎的姿态上,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为了他,你竟以死相逼?”
“你当真执意要救他?”他慢悠悠问道。
不等宋悦薇回答,他便对身旁内侍冷声道:“去,将宋大人和宋夫人请过来。”
不过片刻,惊魂未定的宋徽夫妇便被带了上来。看到女儿横剑颈前,地上还跪着被缚的滕澜戚,两人瞬间面色惨白,几乎晕厥。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宋徽怒问道。
“选一个吧,宋侧妃,”萧景弘慢条斯理开口道,指向滕澜戚,“他死,或者——”
他目光扫过面无血色的宋家二老,一字一顿道:
“你宋家满门,因你勾结逆犯,满门抄斩。”
“为什么...”宋悦薇声音嘶哑,浑身颤抖,长剑几乎握不稳,“我都嫁给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
“为什么?”萧景弘轻笑一声,上前一步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因为你是我的!从头到脚,每一寸都是我的!”
“可你呢,心里却时时刻刻惦记着别的男人。巧的是,这个男人,也同样不知死活地惦记着孤的女人。”
他猛地甩开她,眼神骤然阴鸷:“明明他才是后来的那个,但你却选择了他!孤也想问问你为什么!”
“我认罪!”一直沉默的滕澜戚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所有罪责,我滕澜戚一力承担!此事与宋大人、与她无关!恳请殿下放过他们。”
“认罪?”萧景弘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倒是识趣。”
他忽然迈步上前,从身后猛地贴近宋悦薇,一手如铁钳般箍住她握剑的手臂,另一只手牢牢固定住她颤抖的身体,强迫她一步步向前。
“不!不要....殿下,我求求您,”宋悦薇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我会做好侧妃的,我以后一定顺着您的心意。”
萧景弘握着她的手,将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缓缓对准了滕澜戚的心口。
“那就亲手杀掉他,”萧景弘在她耳边低语,宛如情人间的呢喃,“用他的死,证明你宋氏的清白,证明你与逆犯,并无瓜葛。”
“放开!萧景弘你放开我!”宋悦薇拼命挣扎,眼泪糊了满脸,却无法撼动分毫。
滕澜戚看着她,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限的心疼与哀伤。他轻轻摇了摇头,嘴唇微动,无声道:“别怕。”
在宋悦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宋氏夫妇惊恐的目光中,萧景弘握着她的手,猛地向前一送。
“噗呲——”
利刃穿透皮肤的闷响,在寂静的庭院中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滕澜戚身躯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放大。他望着宋悦薇近在咫尺、沾满血泪的脸,本想牵起一个安抚的笑容,终是无力地垂下头。
温热的液体,溅在了宋悦薇的脸上、手上。她能感受到剑锋刺破心脏的震动,一下,又一下,像是捅进了她的心口。
萧景弘松开了手。
宋悦薇僵立在原地,手中还握着那柄贯穿滕澜戚心脏的长剑。她瞪大了眼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坠落,满眼都是刺目的红色。
世界仿佛在她眼前静止、碎裂。
她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所有的哭喊、痛苦,仿佛被这一剑堵在在了胸腔,化作无边的死寂。
萧景弘站在她身后,冷眼看着这一切,淡淡吩咐道:“拖去乱葬岗。”
话音刚落,宋悦薇猛地旋身,双手紧握那柄沾满滕澜戚鲜血的长剑,用尽全力,劈向萧景弘。
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旁边的侍卫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到萧景弘衣袍的瞬间,一道乌光自暗处射出,“叮”的一声脆响,一枚玄铁飞镖精准的打在剑身之上。
巨大的力道震得宋悦薇虎口生疼,但剑势却未落。利剑偏转,划向萧景弘的肩臂。
电光火石间,萧景弘非但不退,反而迎上前一步,竟在剑势落下的刹那,徒手攥住了那柄染血的剑刃。
掌心瞬间被锋利的长剑割破,殷红的血滴立刻从他指缝涌出,顺着剑身蜿蜒流淌,滴滴落下。
萧景弘紧握着剑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深邃眼眸紧紧锁住宋悦薇。
“宋悦薇,”他声音低沉,“你竟敢...弑杀太子?”
宋悦薇奋力抽回长剑,剑身在他手中纹丝不动。她抬起脸,眼中燃着滔天恨意。
但她并未出言,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萧景弘看着她眼中毫无掩饰的恨意,心头那股无名火燃烧的更加炽烈。
他缓缓加重力道,将剑刃又攥紧几分,迫使她松开剑柄。
“哐啷”一声,长剑落地。
“想杀我?可以。”萧景弘身体前倾,逼近她满是泪痕的面庞,唇角勾起,“但在那之前,你最好先想想你宋氏满门几十口人。”
“你这一剑若真的落下,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便是你宋家满门....鸡犬不留之时!”
侍卫们垂首屏息,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宋悦薇声音平静,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疲倦不堪,“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你?”萧景弘轻笑一声,伸手扣住她的脖颈,强迫她看向他的眼睛,“我为何要杀你?”
宋悦薇浑身僵硬,想要别开脸,却被他死死定住。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里翻涌着暗色,像是要将她彻底吞噬。
“你是孤的人,”他抬起尚在淌血的右手,指腹重重擦过她的唇瓣,“合该与孤共享天下。”
鲜血在她唇上晕开,染出一片刺目的红色。黏腻的触感带着铁锈味,让她几欲作呕。
夜风吹起,卷起残留的血腥气。
宋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受辱,亲侄惨死,再闻太子以宋氏一族性命相胁,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是爹无能....是爹护不住你啊小满....”他发出一道泣血哀鸣,猛地推开身旁侍卫,不顾一切地朝着最近的廊柱上撞去。
“老爷!”宋母凄厉哭喊,晕了过去。
侍卫反应极快,在宋徽即将撞上廊柱的前一瞬,两人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他。
宋徽拼命挣扎,老泪纵横,发冠掉落在地,花白的头发随之散落了下来:“我对不起澜戚,更对不起小满啊!你们让我去死...”
萧景弘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他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指了指崩溃的宋徽和晕厥的宋母,语气平静:
“滕澜戚刺杀孤未果,被就地正法,宋祭酒夫妇闻情后悲恸过度,神思不属。来人!将他们送回府去,好生静养,”他特地加重了静养二字,继续道,“再派一队人入驻宋府,日夜看守,务必保证宋大人和夫人的安危。饮食用度,皆按一品官员规制供给,不得怠慢。”
“毕竟,他们是孤侧妃的双亲,孤,自然会替她,奉养他们一世,直至终老。”
人间历劫的部分终于写完了,所以大家猜出来了谁是男主吗[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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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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