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尽在瞬息之间灰飞烟灭,快得她无法思考。
第一次目睹杀人,游今禾被吓得身体僵硬,无法动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快逃”,她拼命忍下冲动,如同往日一般放缓呼吸,只恐那人发现自己。
脑中思绪飞快闪过。
画春堂堂主为何没有来?
此人为何要杀温菏?
如果画春堂堂主没有相邀见面,那么温菏又是应谁的邀?
被杀的人怎么会是主角团?
事到如今,她该何去何从?
她欲哭无泪:别人一朝穿越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为何轮到她就是孤立无援,迷茫无助。
游今禾仍旧死死盯着那个蒙面男,分析局势。
那个男人武功高强,会飞檐走壁,她就算起身拿出五十米狂奔的速度,也根本逃不出院子;依照“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收尾,若被发现,定是在劫难逃。
不能动,不能抖,不能哭出声,做不到会被发现的。
游今禾还不想死,她不想死得莫名其妙,不想死得籍籍无名。她想回家。
眼泪溢出,游今禾闭上眼,等待最后的审判。
可事与愿违,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游今禾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眼睛都像安装了红外摄像仪,她明明已经藏得很好。
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眼泪和委屈变得难以下咽,游今禾紧紧捂住嘴,无声啜泣。
倏然间,那脚步声一顿。
半掩的门又是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游今禾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原是想看看哪个倒霉鬼将成为她的黄泉路搭子,却发现黑衣人后退一步,转身飞上屋檐离开。
她这是……被放过了?
游今禾向来人投去感激的目光。认出那人时,劫后余生的笑意霎时尽数敛起。
来人一袭白衣,衣间祥云暗纹若隐若现,恍若世家贵公子。目光上移,她便瞧见眼上随意蒙着的白色绸带,高高扬起的末梢是走几步就要散的飘逸感,熟悉的矜贵劲儿,正是候府世子晏鹤。
还是温菏的丈夫。
思及此,游今禾焦虑又生。
那个杀手逃了,徒留她一个人和已经不能说话的温菏,那她岂不是成了最冤嫌疑犯?
清白无可证,恩怨狭路生。
晏鹤若把新仇旧恨一并枉冤算在她头上,那她横竖还是一个死字。
耳畔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用细想也猜得到,晏鹤变态的第六感已经发现她的存在。
游今禾决定放手殊死一搏。
自己方才出龙潭虎穴,死里逃生,最大的威胁已经不在,她怕什么!
虽然十数年极少运动过,四肢僵硬若磐石,但对上四感发达、第六感变态,瞧着病弱矜贵的晏鹤,她不信她没有胜算。
游今禾揉转手腕,蜷起腿,一个翻身从陶罐后利落滚出,单手一撑站起。
倏然间,后脖颈一紧。
对方不知何时变换脚下方向,准确无误行至她身后,伸手擒住她,动作游刃有余得像在鸡舍抓小鸡仔。
晏鹤虽瞧着文弱,力气不小。
指骨用力收紧,不致命却吓人的力度恰好让虎口处一层茧与细嫩的皮肉紧密贴合,惊惧和痒意便从手下直通腰上脊骨。
游今禾觉得身上好像有烟花炸开,第一次知道原来那里是自己的敏感区。
晏鹤抬手一拨,将人翻转,迫使她看向自己。
俊秀的公子不言苟笑,薄唇紧抿。
唯有足够近到闻见他身上浅淡的草木香的游今禾才能发现,右眼下方一指处,绸带沾染一滴干涸的血。
纤长的手指重重碾过未干的泪痕,晏鹤感受其中残余的恐惧,心底涌上一股隐秘地兴奋。
没错,就是她,只会是她。
峰回路转,出逃的猎物再一次轻易落到他手中。
这一次,他会有办法让她无路可逃。
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晏鹤心情颇好,破天荒地勾出一个笑,眼下血色平添几分昳丽,艳若恶鬼。
“你是谁?”
游今禾被激得头皮发麻,心中大叫系统显灵。
白光乍现,时间停留在晏鹤上翘的尾音。
【检测到剧情纰漏。】
系统不知从何处冒出,气若游丝地劝游今禾。
【请宿主顶替女主身份,协助世界维护。】
游今禾想要跳起来扇眼前这个光球两巴掌。这算什么破要求,女主前脚莫名其妙死了,自己后脚就顶替,留她一人曝尸荒野。她与那些夺人皮的精怪又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泯灭。
而且,她不想和反派飙演技。有晏鹤变态的第六感和构陷主角,日渐显露的恶人性格在此,她那天尸首分离了找谁说理。
长痛不如短痛,横竖是死,她真的黔驴技穷了。
“我不干。”
系统不出意料,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继续抛出筹码。
【宿主,只是个角色,我作为此书最强操控者,虽然目前能力受限,安葬一个死人不算什么。】
【你不是想早点回家吗?这个身份,更好接近晏鹤这个角色。日久生情,救赎成功是迟早的事。】
【我可以为你开辟第三条救赎路线,只要你让他心甘情愿说出“算了”二字,即为救赎成功。要答应吗?】
涉及“回家”,游今禾无可避免地动摇了。“算了”二字,她有千百种方法骗他说出。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继续谈判:“不够。”
“相较于救赎反派,这条路线的确简单不少。但对于远离纷争寿终正寝而言,风险高多了。他是个反派,杀人不需要理由,杀我同样。即便抛开晏鹤心情好没杀我,可若有朝一日,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其实已经换了人,你说我是活是死?”
“风险远大于回报,这不够。”
系统沉默片刻,妥协道:【当你濒死之际,默念我,我会无条件在你死后复活一次。】
【死亡豁免权,这个条件够吗?】
足够了。
绝境逢生、逆转胜负的机会弥足珍贵,她会用好这个机会,留下一场盛大的死亡,筹谋归家之路。
游今禾爽快答应:“成交。”
白光消失,时间再度流逝。
游今禾能够清晰感觉到覆在她脸上的手莫名一顿,旋即更重地摁下。凝脂玉般的皮肤登时印出一道指痕,像个专属标记。
晏鹤眨眨眼,思索方才忽而空白一刻的意识,摩挲的手无意识加重力气。
那人吃痛,抖得更密。
这副不禁吓的模样,巧妙迎合晏鹤深深匿藏于心中那点隐秘的、几近变态的掌控感。
晏鹤得意地眯了眯眼,指尖继续向未知探去。轻扫面颊的手指抚过一处湿润的、带着颤抖的热意,像一块磁铁,忽而吸走他所有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
他寻回那处,轻轻搭上手指,感受指腹传来肌肉的牵动,猜测这该是两瓣嫣红的唇。
这底下是个人,有鼻子有眼有嘴巴。晏鹤没摸过女子的唇,软的,和自己的冰冷坚硬全然不同。
游今禾抖着唇,颤颤巍巍地躲开他的手,趁他愕然,直直扑入他的怀中,低声唤:“夫君。”
她不知道晏鹤为何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偏见让她对这个行为下意识解释为警惕心极强的“认人”表现。
她没见过温荷的长相,也不知晏鹤是否曾经辨认过人,忧心自己与她截然不同而穿帮,寻个惊吓过度的借口避开那只手。
听上去天衣无缝,骗起来便知有多好穿帮。
游今禾瞧不出他的神情,也能从滞在空中的手判断出晏鹤有多疑惑。
游今禾踟蹰等待,直到那只手准确无误地紧紧握住自己手腕。
俊秀的公子莞尔一笑,欣然接下谎言:“阿荷怎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乖,我们回家。”
猎物主动投怀送抱,多稀罕。以至于他瞧着这份骗他的勇气,实在是天真可怜得有点可爱,丝毫不惧她回心转意是在打坏主意。
晏鹤几乎迫不及待要将她私藏,囚于牢笼。
两人各怀鬼胎,一人庆幸瞒天过海,一人愿挨,顺着谎言反行骗。
游今禾乖巧点头应好,视线越过晏鹤的手臂向后探去,温荷就躺在五十步外。那张与她八分肖似的脸死不瞑目地盯着,汩汩流出的血液散发腥味。
游今禾瞟一眼便收回视线。
对不住了,她想早点回家。
晏鹤觉察她的心不在焉,闻见空气浮动的血气,料想游今禾瞧见身后的尸体,触景生情,畏惧他、后悔答应他。
作为她的“夫君”,晏鹤很快思索出自己该做什么。
他抚上游今禾的后背,稍稍用力让她靠近自己,垂头安慰,突如其来的亲密姿势反而像交颈缠绵。
“这几日有人追杀你,不要住在外面,随我回府。世子府总归更安全。莫要离家,我能保你吃穿无忧。”
闻言,游今禾瑟缩靠前,竭力避开身后的手。
安慰是个技术活。晏鹤这三言两语只让游今禾听出其中威胁意味。
她最怕这种人了,一旦引起对方的兴趣便是至死方休的纠缠。日久生情,可没说生的是这种占有情。
她庆幸地想,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威胁系统加筹码,若真有这么一日,也能金蝉脱壳。
光球陡然出现在温荷身旁,给游今禾打手势,让她带走晏鹤。
这是系统承诺她的第一条。
游今禾蓦然靠在晏鹤身上,紧紧握着对方僵硬的右手手臂,故作柔弱:“妾身知道,我们回府吧。我方才崴了脚,夫君能不能扶我一把。”
这次她没说谎,方才在地上滚的时候没注意有块石头,起身时险些滑倒。
她承认此举有在试探底线的意味,毕竟日后他们总归在同一个屋檐下,试探禁忌规则有助求生。
这不就被她试探出一条,魔王的右手碰不得,一碰恨不能将她甩飞。
岂料晏鹤推开她的手后,将手中的盲杖递给她,兀自蹲下身。
“我背阿荷,阿荷做我的眼睛可好?”
暮色四合,倦鸟归巢。
青瓦白墙间,有一矜贵清雅的男子细细聆听背上少女的耳语,“转停”二字间,人潮涌现,巷口尽处是归家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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