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看着商九殷这幅情态,觉得自己真相了:[宿主,气运之子这样子,绝对是重生了!]
毕竟一个正常人是绝对不会在重伤醒来后,不关心自己目前的处境,反而对着一个陌生人吧嗒吧嗒掉眼泪,眼神怅然,像是在看久别重逢的故人。
只是……任青安看向面前,神情怔怔看着他的少年。
这人大概是重生了,只是重生似乎不太完全,可能把脑子弄丢了。
他绞尽脑汁地去想前世的事情,依旧想不太出差错究竟出在哪里。
成年之后的商九殷是不会哭的,甚至情绪都鲜少见。
至于少年时期的君王,对方是会哭,但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装模作样,演技拙劣得厉害。
如果对方哭的话,任青安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他又想要什么东西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商九殷又有什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的。
若是前世的话,他能教他谋划策论,教他帝王之道,助他获得滔天权势。
哪怕是后来,二人再次在朝堂相见,自己身上依旧有对方可以谋取的东西。
他的兵权,他的部下,他的势力,皆是对方想要得到的东西。
可是这一世,他什么也没有了。
对方重生了,拥有前世的记忆,前世的谋略和帝王心计。
再也不会像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傀儡皇帝一般,想要什么都委曲求全,一步步算计探取。
这次不一样,他是重生回来的商九殷,在原本世界线里注定会让天下臣服,成为一世明君的君王。
若是想要什么,自然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不必再像前世一般,明明虚情假意,却偏还装作真心的模样,去骗取他的一切。
让任霁之心甘情愿奉上一切。
任青安这一次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供对方图谋的了,他能够教给对方的东西,商九殷这个未来的君王怕是比他还要懂。
谋略心计,帝王之道,对方自然要比他明白。
可能前世就比他懂得还要多一些,不然也不会将任霁之哄得团团转。
况且,此时自己仍未回到商京,在世人眼中生死不知,那些权势地位,他自然是没来得及获得。
任青安看着面前朝他无声落泪的少年,难得感到有些茫然。
小系统在意识海里不安:[宿主,气运之子这样子绝对是装的,别被他骗了。]
听见系统的话,任青安微微弯眸,用心声温和回复:[我知道,他恨我,他想杀了我,我不会再被骗了。]
前世就是如此,君王明明恨不得啖其肉,食其血,却在面对这位权臣时,还能言笑晏晏,轻描淡写将他奉为座上宾。
对方笑意之下藏着的剧毒砒霜,险恶心思,昭然若揭。
任霁之都没能被对方这幅姿态蒙骗,更何况是主世界的任青安。
商九殷脑中记忆纷乱,不知不觉上前,想抓住先生的衣袖,最好再像记忆中一般,让对方安慰自己一下。
青年看着一步步朝他走近的少年,下意识站起,侧了侧身,躲开了对方。
于是商九殷忐忑伸出的手和对方错位,抓了个空。
他愣住,泪终于落不下来了,面上的难过悲伤陡然凝固,像是一张空白滑稽的面具。
为什么要躲开他?是他做错了什么,惹先生不高兴了吗?
他抬头去看先生。
明明面上依旧挂着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温和笑意,他却从这下意识避开的动作里感到了疏离。
不一样。
任青安看着他这幅模样,无奈叹息:“怎么了,我有这么吓人吗?”
也罢,不过是一个迷路找不到家,伤心哭泣的孩子罢了。
这一世,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商九殷听着这话,升起一种莫名的惶恐。
是不是他太唐突了。
他指尖一直在发颤,为了防止这颤抖被察觉,手指死死掐进掌心,指甲陷入血肉,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像是冷极了一般,刹那间所有眼泪都被冻结。
他哭不出来了,抖着声线,艰涩:“抱歉……是我太唐突……”
商九殷不知道该如何和对方相处,甚至连一句试探的询问都不敢。
他知道那大概不是梦,而是上一世的记忆,他连记忆都没有恢复完全。
前因后果,钩织不出完整的逻辑画卷,梦中醒来被遗忘的记忆却在一点点复苏。
他只知道,是他杀了对方。
那段记忆不知怎么回事,反而这般清晰,在纷乱的记忆碎片中,像一颗细长的刺,死死钉在记忆图景中。
只要他一闭眼,就会出现那副画面,鲜血的味道,似有若无的轻笑声,长剑刺破血肉,对方的体温冷得像冰。
君王朱笔蘸墨,接过下人递来的秋审名册,看见秋后即将行刑的死刑犯名录,只有一人。
他漫不经心轻笑一声,声音淡淡:“这还需经吾复批吗?罪名已经确凿。”
商九殷提笔,在罪臣名字旁勾画,落笔轻描淡写,罪臣,处凌迟极刑。
这是他亲自下的旨,朱砂的颜色艳红似血,洇透单薄纸页。
本也没什么值得复批的,明日需要执刑的就只有任将军一人。
至于其他刑犯的行刑日,自然也都推后了。
如今他一心腹大患了结,君王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任青安是他王于天下最好的那块磨刀石,以他之死为自己稳固帝位,对方死得倒也算值。
在罪臣死后,君王自会继续推行自己没进行完全的改革。
刑部先前积攒的所有案子,他自会再一一查算,为所有蒙冤之人昭雪。
至于那些像任将军一般,罪大恶极之徒,自然死不足惜。
在任青安身死之后,他自会大赦天下。
当然,前提是对方身死,他不愿放过他。
商九殷看着面前朝他温和含笑的青年,抖得厉害。
他在害怕,他不敢去赌,害怕先生真的也像他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
他不想成为未来那个世人眼中,时刻都从容不迫的君王。
此时的商九殷只想成为一个懦弱的胆小鬼。
他不敢去试探,做了这么多错事,他已经不敢再去奢求先生的原谅。
君王唯一无法接受的是,在那双一向平静温和,微微弯起笑起来仿佛永远充斥暖意的浅栗色眸子里,看见冰冷的恨意。
可直到此刻,商九殷才知道,他并非不能接受先生的恨意。
求求你……别再这样笑了。
哪怕恨他也好,至少别再像此时一般,对他明明笑意温和,眼底却全然漠然疏离。
那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就像是看路上一个随便的物什,看一棵草,一块石子,或者是什么别的阿猫阿狗。
连一点情绪都欠奉。
直到此时,商九殷才明白,人究竟是一个怎样容易犯贱的物种。
先生这幅模样,大概是没有想起前世的事情吧。
明明应该侥幸,他却觉得心中陡然一空。
先生不认识他了,如今,两人不过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面对如此唐突不知礼节的陌生人,哪怕是先生,心有不愉也是应当的。
明明不应该过分强求。
死去多年的故人重新出现在他眼前,本就已经是上天赐予他的奇迹。
商九殷不该再奢求神明再次降福于他。
钦天监国师亲批的命格。
他这一生命格极贵,所遇险阻都能化险为夷,天生帝王命。
自来冷淡疏离的国师为他写下命格批语后,笔顿,对他摇头:“陛下,这不对,有人改了你的命格。”
依国师的说法,他是天煞孤星的命,克亲克己,最终不得好死,但有人为他挡下了灾厄。
于是他这一生顺遂,行途坦荡。
每个人的命线都是上天已经定好的,强行拨动不属于自己的命运,属于逆天改命,必遭反噬。
更何况是关乎一国帝王,黎明苍生的命运,注定不得好死。
当时的君王尚且不知事情的真相,支着下巴浅笑吟吟,百无聊赖:“那依照国师的说法,若不是那位贵人,吾现在应当已经死了,那吾是不是需要对那位贵人感恩戴德啊?”
此时的君王心中已经升起些微不愉。
提起命中出现的贵人,他脑海自动浮现那片竹林,隐居竹林的青年人。
这一生,对他而言,能称得上贵人的,也唯有先生一人。
至于国师所说,他那命中的贵人为他挡了灾厄,改了他的命线,不得好死。
先生自会平安顺遂,岂会遭受殃祸,虽然自己几次派人去竹林寻找先生,都无果而终。
但君王知道,以先生不慕名利的性子,入朝为官,恐非他所愿。
先生自由惯了,这官场污浊,名利场上的勾心斗角本就不应该侵染先生的一身清白。
岂能让他以身之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
先生大概此时还在某个地方闲云野鹤,独自一人清净地生活着。
君王觉得无趣,钦天监的国师也不过如此,和朝中那些酒囊饭袋一样。
国师自来眼睛不好使,命格批错也情有可原。
这天下有哪个人能值得帝王感恩戴德?
君王话落,国师垂眸,不卑不亢朝对方告罪:“臣失言。”
商九殷没能看见,国师不带情绪波动的琉璃色眸子中浮现的一抹怜悯。
他是天潢贵胄,拥有滔天权势,想要什么没有?
可现在,有一个眼都快瞎了的国师在怜悯一无所觉的君王。
那是神在高高在上怜悯无知的凡人。
应该还会有一章,大概要凌晨了,别等。
不理解,为什么码字比我高中写作文还慢[化了][化了]
备注两个文化常识:
①勾决:中国古代特有的死刑执行司法程序,需经中央司法机关复核后报请皇帝裁决。
该词语具有双重含义:广义指处决行为,狭义特指清代死刑终审制度。清代实施秋审制度时,将监候人犯名册奏请皇帝用朱笔勾除核准名单,经御批后下达勾决文书方可执行死刑。
②大赦天下:指国家依法对罪犯减轻或免除刑罚的制度。该词最早见于《史记·秦始皇本纪》“二世乃大赦天下”,后历代史书如《汉书》《后汉书》均载有帝王在登基、立后或遇天灾时颁布赦令的实例。
大赦通常在新帝即位等重大庆典时施行,但谋反、欺君等重罪不在赦免之列。
ps:出自百度百科
③“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出自屈原《楚辞·渔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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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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