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居内，林凡将碗狠狠摔在门上，骂道：“你个办事不力的废物！还得靠本公子善后！”
若非报信及时，林老爷拨了笔巨款，又和神尊好话一通，二人如今已是具死尸了！
洛初看他脸色不似真的生气，挤出笑谄媚：“公子家世显赫，又得老爷宠爱，神尊赏识，自然逢凶化吉。”
林凡哼了一声，颇为得意，这次神尊不仅没罚他，还拉着他的手赞赏一番，也算是因祸得福。
想到沈寒山，林凡表情渐冷，他知神尊此次轻饶不仅仅是因他才干，而是这事闹到了神尊心坎上。
早年神尊与木承云一同攻破云台，木承云出力最多，最后却因灵力透支，身子不行，只能身居下位，多年来一直被压着。而神尊又何不忌惮？只木承云行无偏科，无法追究罢了。
他们把沈寒山送到木承云面前，令木承云犯了错，何事与这相比，对神尊而言都不值一提。
林凡瞧洛初讨好，心下自满，野鸡飞上枝头也难成凤凰，洛初觉察不出神尊心思，他却是懂的。
既如此，他便推波助澜，将沈寒山彻底留在木承云身边，一箭双雕，再与神尊讨封……九华尊位，便可被他取而代之。
这思量，林凡不会和任何一个人说。
*
再说九华峰外的沈寒山，经此一谈，他对方知有更加厌恶，这不仅是个棺材脸，还是个榆木疙瘩，软硬不行，自有一套规定程序，毫无人情味，简直像个假人！
“方师兄，后日仙尊生辰，外门弟子可有能去的？”
“有通行令便可去，无通行令者踏入，皆当做忤逆看待。”
他几番试探，方知有没一句回到他心意上的，反而屡屡拆台，也不知是方知有性格本就如此，还是故意使坏，气的沈寒山到处砸树，身子不稳倒在雪里。
沈寒山自小在乞丐窝长大，人牙子凶狠，讨不到钱便挨打受饿，他又生的貌美，一不注意就落入虎口。
沈寒山年方五岁，五官已隐隐展开，蹲在街边乞讨时，过路男人调笑道：“好一副婊—子样。”
他看同行乞儿碗中空荡，又看男人扔进来几个铜子儿，扶着脑袋想，当婊—子也挺好，不用挨打挨饿，那他就做个婊—子吧。
男人晃着钱袋：“学声狗叫，我再给你些。”
沈寒山并不觉有何不对：“汪。”
男人哈哈大笑：“果真是个婊—子。”
后年岁渐长，有了自尊，沈寒山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都在羞辱自己，周围乞儿都知道，他们是在看他笑话。
因而他时时敏感警惕，觉得周围人都在嘲笑戏弄自己，方知有按规办事，并无过错，落他眼里就成了刻意针对，让他愤愤不平。
楼寒渊自灵清殿归，便挑灯站在房外，夜幕低垂，上空月明星稀，他引颈而望，方见路头出现人影，忙迎上去。
“山哥。”
瘦小身子跌入胸膛，双臂死死环着他，楼寒渊捧起他的脸，本欲调笑两句，见他双颊酿红，如烙铁般炽热，心叫不好，这怕是发热了！忙抱他进屋，横放于榻上。
“阿焰，”楼寒渊半扶着人，“将药喝了，乖。”
沈寒山皱眉，朝被中缩，“苦。”
“清醒时不怕苦，如今糊涂，反倒还怕起苦了。”楼寒渊笑他，指尖勾去他眼角泪水，千般迁就，才将药碗稳稳递于他嘴边。
沈寒山就着他的手喝，楼寒渊瞧他除发热外倒也无伤，心下安定不少，他与沈寒山虽非血亲，但在他心里，早将沈寒山当成亲生胞弟，若沈寒山愿意，他愿做他一世兄长，护他爱他。
青色床幔落下，沈寒山藏在被中的眼睛抬起，里面是刺骨冰凉。
隔日，楼寒渊收拾东西搬了进来，他将吃食放在小几，听床上窸窸窣窣，是沈寒山从床幔中探头。
“山哥，这是？”
“你身子弱，我得时刻守着。”
“我一个人可以的……”
“嗯，”楼寒渊将床幔绑好，温笑，“但山哥一个人不可以。阿焰仁慈，收留收留山哥好吗？”
沈寒山迟疑答应，暗地冷脸不屑，他昨夜那出，为的就是让楼寒渊留下，他身上也是有通行令的，只没成想楼寒渊这么容易上钩，想来也是个蠢货。
楼寒渊将食盒打开，“饿了吧，吃些东西。”
沈寒山拱入被中：“不饿，还想睡会。”他知楼寒渊守了他一夜，已是疲惫不堪，露出双眼睛提溜：“陪我躺会。”
两人如儿时抱成一团，待到身边呼吸均匀，沈寒山面无表情地把腰间的手挪开，起身朝楼寒渊衣服中扒，顺利将通行令拿到手中。
沈寒山朝榻冷冷一笑，如此重物都看管不住，上辈子却对他严防死守，断他仙途……想来并非心思细腻，而是用尽法子对付自己，如今情深，也不过是那丝愧疚做怪！
到底还未入门，不知修仙人可不寝不食……楼寒渊仅是小憩，脑中清醒得很，灵识一探，便知沈寒山作何，他背对沈寒山苦笑，一句话的事，怎用得着大动干戈，是他让他不信任了吗？
楼寒渊权当不知。
次日，他早早备好饭菜，装作酣睡，待沈寒山穿戴完毕出门，忧心忡忡跟上，沈寒山乘鹤而去，他仍站于原地久久不归。
沈寒山居于九华峰五余年，熟悉至极，他低头埋没于献礼人中，暗想如何设计与木承云再见。
“例行检查，请出示通行令。”
沈寒山被巡查弟子堵住，眼睛眨了又眨，穿过小臂便跑，他知道自己白发惹眼，便牟足劲朝人群里钻。
巡察弟子一共两路，约好似的把他往一个地方赶，沈寒山暗声低骂，他就不该动恻隐之心，将通行令委托小童还给楼寒渊。
他这一跑，竟直接到了主殿，眼看无处可藏，沈寒山挑间屋便钻了进去。
弟子在门前落脚，开门之际，一道冷凉声色阻止：“这乃仙尊储放贺礼之处，不可进入。”
“我们方才见有人钻进去，这才想一探究竟。”
方知有道：“此处我来查，还请灵清的师兄弟们暂避。”
沈寒山趴在门上，听得鼻尖冒汗。
原来追他的人是灵清峰的。可他与灵清无冤无仇，难不成真是自己倒霉？他重生后忘了许多前尘往事，除对楼寒渊的恨外，其余皆模糊不清，对神尊的印象仍停留在书面，那是串冰冷文字，如神尊一样。
巡查弟子走罢，方知有朝门淡淡撇了眼，转身朝来的人道：“仙尊。”
木承云比出噤声姿势，朝门轻轻扫了眼，他的灵识覆盖九华，方才沈寒山那张苍白小脸，早在他灵海中显现出来。
方才云雾之上，木承云看的真切，“我在偏房等他。”
方知有道：“是。”
想到沈寒山因紧张而发抖的红唇，以及那双不安、充盈野心的眼睛，木承云轻笑：“不急，且先吓吓他。”这才有了方才一遭。
见门推开，沈寒山慌忙躲入屏风后，他看屋内装横，已猜到这是偏房，想木承云应只是来寻东西，不会停留太久。刚想松松身子，便看木承云坐到了座上，分毫没有离开打算。
他虽是为木承云而来，但如今场合，再蠢也知不能出去。
庆贺的人进进出出，沈寒山站得腿酸，悄咪咪坐在一堆贺礼后，正打算揉揉腿，便听极为熟悉的温润音色，不卑不亢：
“寒渊给师叔庆生。”
话音刚落，沈寒山被背后箱子砸住，是个空箱，但沈寒山受惊，气息往下沉了些，在场人听得真切。
木承云收回灵力：“行了，起来吧。”
楼寒渊疑惑：“我怎么听到一丝呼吸？”他朝屏风后走，沈寒山把身子往贺礼中缩，祈祷楼寒渊不要看见他，这可太丢人了！
走至屏风处，楼寒渊被叫停。
“想来是后山的野猫钻了进来，不必管他。你我许久未叙，来陪师叔说些体己话。”
沈寒山松了口气，一面蜷紧身子缩在暗处，一面暗暗听二人对话。
木承云先是问了灵清近况，后话锋一转，不经意道：“你与那弟子，是旧识吧？”
沈寒山出身不好，因而两辈子都被嫌弃，唯有楼寒渊未表露过看法，听木承云问，他生出期待，目光炯炯看去。
声音落下，没多大起伏：“算是。”
“我幼时被人牙子拐走过一段时间，从那时结识，后来与他一同当了伴读，再后来，便是被家里寻回。交情算不得深。”
楼寒渊垂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波澜四起。
他能感知通行令位置，如何不知屏风后的是谁？这话伤人，但木承云突然发问，意在试探，他若表现出一丝维护，才是将沈寒山置于危险之地。
木承云笑容淡了，倒没再说什么，招呼楼寒渊前往主殿。
听门合上，沈寒山攥紧拳头站起，还未回头，肩上便搭上只手。
声音令他脊背发凉，冷汗嗖地流下，沈寒山缓缓转头，已出门的木承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背光含笑。
沈寒山欲转身，木承云压住他肩：“我还当是贺礼，原来是你，你躲在这儿作甚？”
作者状态不好 这篇会重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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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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