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坤宁宫里,香炉里焚着名贵的龙涎香,皇后斜倚在软椅上,涂的丹红的指尖掐住花苞。
“母后,如今父皇明显更加看重九弟了,我们应当......”
"咔擦——"
娇艳欲滴的花苞被银制的剪刀无情地剪下,落在褐色的泥土上,沾染了泥灰。
“额娘先前同你说过......”
“母后!”
皇后刚要开口,坤宁宫里就闯入一个俏丽的身影——除了她那不省心的大女儿,还有谁呢。
长公主项乐提着繁复的裙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红着眼扑到她跟前,发丝被她的眼泪沾湿,凌乱地黏在她白皙的面颊上。
皇后放下手里的剪刀,用指腹将她的发丝一一理好,才开口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太子见识过自己这个姐姐撒泼的样子,识趣地退到一旁不语,只是让侍女端了杯茶来。
“那个项黎简直不知廉耻,趁谢侯爷去探望九弟时候勾引他,两个人挨在一起成何体统!”
项乐撇着嘴把头挨到皇后膝上,语调愈发委屈。
“母后,你一定好狠狠治治那个项黎,给女儿出口恶气!”
太子觑了一下皇后平静如水的面孔,比起项黎,他更关心谢无余进宫去看九弟的事。
但他还没开口,就听见皇后带着安抚的声音:“好了,母后知道了,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哭哭啼啼的。”
她捧起项乐的面颊,怜爱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哄道:“此事母后自会替你做主,容悦,送公主回去好生歇息。”
候在一旁的宫女连忙应声。
项乐得了皇后的承诺,一时也不委屈了,她顺从地站起身,走时还不忘回头确认:“母后你一定要记得啊。”
皇后的脸在项乐离开后瞬间沉了下来。
“母后,谢无余那条疯狗,竟真的去见了九弟!”
太子坐不住了,急急地皱眉挨过来。
“意料之中。他总要找个主子,我只是没想到,他会选那么个乳臭未干的东西。”
皇后的指甲轻轻划过桌面,眼眸静静地凝着地上的一点。
她蹙眉沉思,末了,勾起红唇笑了一下。
“倒是我小看这个项黎了。”
她拨弄着桌上的茶盖,吩咐道:“来人,传柳姑进来。”
不多时,柳姑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感受到皇后冷淡又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柳姑忙站了起来,小心地觑着皇后的面色。
“本宫问你,五公主近来可有什么不同?”
柳姑的眼珠轻微地转动一下,思忖着开口:“回娘娘,五公主同前几日一样,上午在住处诵读佛经,下午便去看九皇子习武。”
“哦?九皇子可还和以前一样,常去探望她?”
“九皇子来的是勤快,奴婢也叫人在一旁探听过,只是聊些姐弟之间的家常话。”
她稍稍抬眸,见皇后并不说话,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椅把,小心翼翼地开口:“依奴婢拙见,五公主看上去同寻常女子无甚区别。”
皇后轻笑声同头顶传来。
“这么说,她只是运气比旁人好点?”
柳姑抬头,见皇后似乎倦了,摆手道:“你下去吧,继续盯着。”
“是。”
“母后,儿臣也觉得是九弟一直在藏拙,听说他在父皇面前简直换了个人似的,尽挑些花言巧语来迷惑父皇。而这个项黎,自从救下九弟后就无甚风声。我们接下来.......”
太子将手肘压在案上,迫切地想从皇后嘴里得到一个计策。
“称儿,你太着急。”
皇后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天底下,哪来这么多好运?你这五妹,是个有心思的,但也只是些笨拙的小心思。九弟那边,你无须挂心,时机合适母后自然有法子让他失去你父皇的圣心。”
她嘴角牵起一个弧度,重新拿起剪刀,轻轻叹道:“知夫莫如妻。”
“咔擦——”
又是一朵花苞滚落到尘土上。
......
鸣玉居里一片敞亮。
午后的光洒在石砖上,屋子里被灵芝打扫的窗明几净,一点灰尘都瞧不到。
项黎捧着书,思绪却没落在书上,难得地有些出神。
直到项俞兴冲冲地跑进来,屋里的宁静才被打破。
“皇姐!”
她放下书,看着项俞轻车熟路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眼几乎弯成月牙:“今日父皇查验了我的功课,还特意准许我参加秋猎。”
“甚好。”
项黎随口赞道,目光还落在书上。
她仍在想谢无余说的消息。
毋庸置疑,这个消息足以给太子党致命一击,但怎么顺水推舟、毫无破绽地用出去,却让她发了愁。
“皇姐——!”
她收了神,看见项俞撒娇似地凑过来,拉住她的袖子,亮晶晶的眼眸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孩童的纯稚。
“你这几日怎么了——每次我说话你都不认真听!”
项黎终于放下书,笑眯眯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将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
“你父皇既然准许参加秋猎,你也要好好准备才是。”
项俞的思绪果然被跟着带偏,咧着嘴露出两个虎牙:“那是当然,皇姐你放心吧,这几日连张师傅都说我天赋异禀,肯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嗯......”
项黎盯着他洋溢着明媚的面庞,突然心念一动,问道:“你可认识赵瑞?”
“赵瑞......?”
项俞愣了一下,开始皱眉绞尽脑汁地思索赵瑞究竟是何许人。
“我记得,好像是大哥的舅舅......?”
儿时参加宫宴时,他曾见过此人和大哥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的场景。
项黎满意地点头,嘱咐道:“秋猎之时,不管发生什么,你只需要赞他驭下有方,手下勇猛非凡即可。”
“记住,是不管发生什么,明白了吗?”
她盯着项俞的眼,带着笑意重复。
“记住了皇姐。”
项俞乖巧地点头,暗暗把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他没法理解皇姐要干什么,不过总归不会害他就是了。
这个宫里,只有皇姐对他最好。
转眼就到了金秋围猎之时。
今日秋高气爽,旌旗猎猎。
项黎因为之前在皇帝面前不俗的表现,被特许参加秋猎。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踏上骏马时还回头吩咐道:
“众爱卿今日不必多礼,尽兴即可。”
众人应诺,又给皇帝拍了几个舒心的马屁,才一同进入山林围猎。
项黎作为女眷自然是跟不进去的,只装出几分胆怯又好奇的模样,坐在角落里四处打量。
“哎呦——瞧瞧这是谁?终于有空出来了?”
项乐带着几个贵女从营帐走出来,原本还羞涩地唠着些女儿家的私话,看见项黎时脸色猛然一变,直接出言讥讽。
“皇姐好。”
项黎装作没听出她言语里的嘲讽,低着头问安。
项乐捂着鼻子,对她简朴的穿着上下扫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可没有你这样寒碜的皇妹,旁人见了怕不是要以为是哪里来的乡巴佬呢。”
京城贵女皆以项乐为首,听她这么说,立刻会意地笑了起来。
项乐本以为项黎会难堪地说不出话,没想到对方神色如常地站起身,声音平淡:“小妹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了。”
“哼——”
项乐认定项黎肯定是不敢与自己争辩,轻蔑地瞪了她一眼,像只打了胜仗的孔雀,在旁人的簇拥中走开了。
项黎回到了自己的帐子,对刚刚的插曲不甚在意。
她只觉得项乐太聒噪,敲了敲桌子唤道:
“宋阳。”
“属下在。”
宋阳像风一样无声地从角落出现。
“公主,属下已经确认,赵瑞身边那几人,步履沉稳,虎口还有茧子,确实是练家子”
“他这样警惕的性格,自然是怕自己出意外。”
项黎笑了笑,转而问道:“人都安排好了吗?”
“回公主,已尽数安排,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嗯,接下来,便有戏看了。”
宋阳办事向来让人放心,项黎的眼里,闪过毫不隐藏的兴味。
......
围猎比往常结束的早很多。
皇帝回来时面上已是阴云密布,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几个大臣。
项黎注意到有几人的马身上沾着些污泥,这当中赵瑞的最严重,他不住地抹着脸,似乎是受了惊吓,流了很多汗。
等到午宴时,众人用着鹿肉,赵瑞突然几步上前,膝行着跪到皇帝面前,声音凄然。
“皇上!实在不是微臣想打扰皇上雅兴,只是这幕后之人心思也太歹毒了!微臣伤否无碍,可万一误伤了皇上的龙体怎么办?请皇上查明真相!”
他言语真切,说完,以头贴地,深深地伏了下去。
席间气氛一凝,一时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杯箸,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御座之上的皇帝。
皇帝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指节敲着桌面。
一下一下,好像敲在众人的心上。
穿着劲装的谢无余起身,向皇帝恭敬地行了个礼,才看着赵瑞开口:“赵国舅此言差矣,当时众臣在场,那刺客显然是冲你一人而去。”
他转而朝皇帝一拜,清朗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微臣以为,赵国舅应该谨言慎行,反省己身,莫要招了恩怨连累旁人。”
“你——!”
赵瑞抬头,面上的凄然都要维持不住。
“好了,吵吵嚷嚷像什么话 !此事自有人探查,不必赵卿担心。”
皇帝目光沉沉,不耐地开口。
话音一落,赵瑞面色不敢多言,颤巍巍地退回席间。
“父皇,”
一直未说话的项俞开口,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咬着块烤肉,用带着几分童稚的声音说道:“儿臣倒是觉得舅舅的家仆很是勇猛,舅舅定是不怕这些贼人的。”
童言无忌。
皇上没有怪罪他,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冷嗤一声,在赵瑞汗涔涔的目光中幽幽地跟着赞叹:“我儿所言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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