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窥声落,白逾眼尾极轻一颤,即将撞出胸膛的心脏骤然被安抚,莫名平静下来。
既定的危险在刹那间发生偏转。
白逾稳住气息,腰腹骤然发力拧向左侧,上半身折成一道紧绷的弧线,雪杖尖端擦着雪服边缘猛冲过去,雪板碾过雪面,溅起的雪沫子砌成半面雪墙,将他裹入一片茫茫雪白。
众人敛息凝神,风都悬停在半空。
姜窥先众人松了那口气。雪镜外,一道白影沿着侧方的弧线冲出,在他面前堪堪刹停。
板刃擦过雪面发出最后一声轻响,白逾腿一软,直直栽进姜窥怀里。
劫后余生。
姜窥双臂勒在白逾腰间,紧紧拥着,似要把人嵌入骨血。他的指尖都在抖,比白逾本人还要恐惧。
白逾在姜窥怀里不断深呼吸,头抵在姜窥的颈窝,下巴蹭过冰冷的雪服,任由全身重量卸在那人身上。
“抱歉。”一道男声插进来,打断惊悸的安静。
姜窥松开手臂,看向男人的眼神犹如冰锥,“他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白逾诧异于姜窥的冷硬,毕竟眼前这人大概率不是有意失控,谁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他正要说没关系,姜窥接下来的话炸雷一般砸下来:
“你很擅长滑雪。”
“你故意装作失控,猛冲向他。”
除却最初的惊悸,姜窥很快注意到,这人冲向白逾时在刻意加速。尽管他做的尤其隐蔽,但雪板的转向和力度拿捏的都太过恰到好处,加速的节点也卡的极为精准,是以完美地让周围人误以为他是滑行时失了控,而毫无章法地挥舞雪杖,不过是挡开试图拦向他的人罢了。
白逾不可置信,看向那人。
那人脸上仍挂着笑,一副斯文长相,被戳破真相也不见半分难堪,只语气略微遗憾,面向姜窥,爽快承认道:“哦?看来没能骗过你。”
他又转向白逾,轻描淡写地解释:“我只是想考验一下你的技术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好似他刚才差点酿成惨案的危险行为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就算你真的没能躲开,我也有信心不会让你受伤。”
简直是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疯子。
“我叫齐迎青,可以交换个联系方式吗?”齐迎青拿出手机,视线落向白逾,直接挑明来意:“我是同性恋,而且我看人很准,你应该和我一样。”
白逾对他半分兴趣也无,甚至隐隐生出厌恶,干脆利落拒绝:“不了。”
这人竟还敢打白逾的主意?
姜窥气不打一处来,挡在两人之间,满脸不悦。
白逾看人的眼神还算正常,要是真的允许这个人渣加他的好友,那才是真的没救了。
齐迎青被拒绝了也不气馁,追着问:“可以给我个理由吗?”
白逾搬出万能回答:“我有喜欢的人了。”
电话铃声骤响,姜窥从厚重的雪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是陈泽希打来的电话。他拉着白逾,往离开雪道的方向走。
白逾还懵着,眨巴眨巴大眼睛,没挣扎,乖顺地跟在姜窥身后。
忽而腕间一紧,齐迎青扣住白逾另一只手腕,“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答案,你在敷衍我。”
齐迎青还要再说,姜窥折回身,他比齐迎青还要高上半头,姜窥反手扣住齐迎青的手腕,将那只手一寸寸从白逾手腕上剥离。动作不算重,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
“谁管你喜欢男的女的,反正这里没人喜欢你。”姜窥垂眼瞥向齐迎青。
齐迎青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连,没有再追,有点遗憾地朝白逾渐远的背影扬声说:“如果我们下次再见,我会再问你这个问题。”
白逾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不应该啊。假的吧。
姜窥很困惑,碍于脸面又不好开口。划通电话,陈泽希的声音传来:“我在门口等你。”
“马上就到。”姜窥停顿一下,拿开手机,扭头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白逾摇头:“没有。”
他俩一直在一起,哪来的时间吃饭?
姜窥:“一起去吃?”
白逾迟疑了半秒,说:“……好。”
车里,陈泽希听姜窥说要多带个人一起吃饭,瞬间来了精神,也不嫌外面冰天雪地,推开车门,下车去等两人。
远远瞧见远处一个高一个更高的两个身影,姜窥走在前面,腿长步子大,又走的快,逐渐把后边的人遮了个严实。
姜窥头一次带人一起吃饭,陈泽希稀奇道:“你这是滑雪的时候邂逅了真爱?”
白逾听到陈泽希的声音,从姜窥身后探身,走了出来。
外面的风太大,姜窥又高又大,简直就是一款性能绝佳的移动挡风墙,他干脆跟在姜窥身后,果然没那么冷。
姜窥警告地瞥了陈泽希一眼,陈泽希视若无睹。
刚把白逾从齐迎青那儿带走,现在又要和陈泽希一起吃饭,可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口。
“上车吧。”姜窥话音刚落,已经拉开后车门,弓身坐进后排。
陈泽希十分善解人意,打开前门,麻溜钻进副驾驶。这下白逾只能坐在姜窥身旁。
姜窥一如往常,沉默无言,一副不想搭理别人也不许别人搭理他的架势。
“哎,好巧啊,你们怎么遇见的?”前面的陈泽希冲白逾做口型:他又怎么了?
白逾两手在身前摊开,表示他也不太懂:我也不知道。
当然,说不定姜窥是因为雪场那事不开心。
白逾说:“滑雪前恰好碰上,就搭伴进去了。”
陈泽希点头,“你第一次滑?没摔倒受伤就好。”
“差一点儿就出事。”白逾扫了眼旁边的人,“还好有姜窥在。”
陈泽希耳朵一竖,看来这两人有事,追问道:“怎么了?”
白逾隐去“三个要求”那茬,捡着关键,简略给他讲了事情经过。
话落,陈泽希狠狠拍了下车座,满面愤懑道:“这人也太坏了,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自己不想活还想拉着别人垫背!”
他们两个聊的热火朝天,姜窥被冷落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
白逾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多招人喜欢?他根本没意识和他交头接耳聊的不可开交的人也在打他的主意,还在傻傻说个不停。
秉持着一个良好公民所该拥有的超高道德感,他出声打断两人:“陈泽希,你是来专门接我的,还是顺路捎上了我?”
陈泽希:“当然是专门接你啊。”
陈泽希火眼晶晶,关于感情的事一向猜的很准。
这人该不会看他和白逾聊的太投机吃醋了吧?果然,男人就是口是心非,姜窥对白逾绝对不一般,主动教白逾扣滑雪鞋卡扣就算了,竟然还沉下气,耐心教人滑雪。就姜窥那不可一世的性格,怎么会无缘无故这么好心,甚至最后还带出来一起吃饭!
他挑眉给姜窥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放心吧,有他在,绝对不会让好兄弟错失美好爱情。
姜窥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不停朝他挤眉弄眼的陈泽希。
陈泽希掏出手机,询问白逾:“我们加个好友吧?”
“好啊。”白逾跟陈泽希聊的投机,打心底觉得这人不错,没多想就调出微信二维码。
陈泽希真是操碎了心,喊姜窥拿出手机,也加一下白逾好友。
白逾怀疑陈泽希这么说只是客套一下,毕竟姜窥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想加他好友的样子。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将手机往那边倾侧了些。
姜窥的视线从车窗外收回,见白逾和陈泽希凝注着自己,尤其是白逾眼睛本来就大,看向他时总给他一种可怜巴巴的错觉。他都那样了,如果自己再拒绝,好像是有点不近人情,再说了,白逾都已经把手机递到自己眼睛下边了,只好成人之美。
他伸直胳膊,扫完二维码,立刻弹出白逾的微信主页。
点击添加好友。
收回手机,白逾垂眼,同意好友申请,入目是姜窥的头像:一只白色的兔子,一对黑眼珠分别瞥向两边,不太聪明的样子。
如果没记错,他还看过这部动画片,剧情很癫,兔子也确实傻。
这顿饭,白逾和陈泽希相谈甚欢,可以说是相见恨晚。陈泽希暗戳戳朝他推销姜窥,把姜窥夸得天花乱坠。
回去路上,车上暖气充足,昏昏沉沉间,白逾头抵着车窗睡着了,姜窥看了眼睡的香甜的某人,吩咐司机开稳一点。
恰巧汽车驶入临玺,白逾被手机铃声吵醒,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
“喂,儿子。”是一道虚浮的声音。
白逾:“爸爸?怎么了?”
白逾随他母亲姓,666给出的资料显示原主的父母是相亲认识的,两人都很疼爱白逾,磨合多年之后,仍觉不合适,于是和平离婚。离婚后,原主母亲的事业一路飞腾,而原主父亲则喜爱炒股乃至赌博,那点家产早被他败的差不多了。
那边又说了一堆天冷加衣,不要饿着之类的话,待他嘘寒问暖完,最后才道出这通电话的真实目的:“儿子,你手里还有余钱吗?给爸爸转点。我最近把手里的钱全都投进一个项目里,人家说了,至少翻五倍,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手里没钱了。”
白逾无语,这个项目一听就没什么前途,投进去的钱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好,等下转给你。”
翻了翻原主以往的转账记录,几乎每次都是三万。他转了相同的钱过去,对面秒收款。
-
酒店洁白宽敞的大床上,孟夕宸靠在床边,一只手搭在床头柜边缘,恨不得把它砸烂。
他花了大价钱买下的热搜还没得及经媒体发酵就被人突然撤下。
他气坏了,虽然经纪人告诉他还没查出是谁的手笔,但他已然有所猜测。
霍崇洗完澡,走出浴室,只在下丨身围了浴巾,水珠不断从发梢滚落。
孟夕宸站起身,立在床边,气性上来了,想都没想便直接质问身前高大的男人:“你凭什么擅自撤掉我的热搜!”
霍崇站定,脸上一瞬间阴沉下去:“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孟夕宸心脏重重一跳,是他僭越了。
他们之间不存在对等的关系,他是他的金主,即便是霍崇撤掉他的热搜,他不能、也没有立场由此怪罪霍崇。
霍崇打了个电话,没给他补救的机会,“把他带走,让昨天那个过来。”
最近霍崇身边出现几个小男孩,俱是孟夕宸这般白净的长相。霍崇去他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再不如从前频繁,给他的资源也掉了很多档次,这次试镜的机会是他唯一还算看得上的。
孟夕宸被“请”出去,在大厅等经纪人来接自己。
胡姐气喘吁吁赶来,替他拿起包,两人一起出去。
胡姐指责他:“你太冲动了!怎么能这么对霍总说话?”
胡姐丝毫没有顾及他的想法,是啊,就连他身边的经纪人也是霍崇安排的人。
冷风吹过,孟夕宸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只是攀附于霍崇的众多菟丝子之一。
脆弱,缠绵,无助。
霍崇离了他,还有无数菟丝子争抢着去攀附,而他孟夕宸,没了霍崇的宠爱,就什么也不是了。
孟夕宸兀自失神,眼神空洞的没有一丝光亮,整个人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败。
胡姐终是于心不忍,稍稍放缓语气,告诉他刚才霍崇的私人秘书已经联系过她,查到热搜是姜窥撤的,但没能查到这件事的幕后之人。
“霍总还是在意你的,这几天你安分点,在霍总那里还能有所挽回。”
有所挽回?孟夕宸心中毫无波动。
他跟在霍崇身边这么久,却始终没能在霍崇心里占据哪怕半分重量。
“姜窥背景不一般,别起不该起的心思,以防惹上不该惹的人。”胡姐警告孟夕宸。
姜窥?
不该惹的人?
孟夕宸笑了笑,盯着手机上那张照片,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
既然霍崇不缺他这棵菟丝子,那么他这棵菟丝子也可以去攀附其他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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