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夕宸立在酒店大厅门前,攒着满脸厌烦,冷着嗓门吼向那妇人:“不是刚给过你们钱了吗?”
他这一嗓子落下来,白逾懒懒撩动眼皮,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大概懂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困得眼皮发沉,没心情掺合进去,头埋在姜窥后颈汲取暖意,像只鹌鹑一样封闭自己。
妇人瞧见孟夕宸,面上更加局促,却也掩不住喜色,自身后拎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着时令水果,忐忑道:“不是的,小宸……”
孟夕宸猛地一把扯过她,气势汹汹地拽回到僻静的小角落,与他们相隔一段距离,唯恐再被人看到。
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争执声,孟夕宸几次三番推拒那袋水果,末了猛地一掀,一大袋水果泄闸似的滚落,妇人慌忙弯下腰,勾着背去拾散落满地的水果。
姜窥大步流星走进酒店,白逾偏头一瞧时,已经来到房门口。
“下来。”
背上的人没应声,姜窥只感受到身后有节奏的,轻缓的,如同演奏小提琴时,从琴弦淌下的音符般匀净的气息。
两人无声对峙着,没有一丝动静,白逾先败下阵,收紧手臂把脸扎在姜窥后背,嗫喏道:“我不想走路。”
没人理他,好像他在自言自语。
好整以暇地等了会儿,白逾歪着头不动声色地旋着目光偷看姜窥的表情。
姜窥冷着眉目,半分松动也无。
白逾手上松了劲,挣了下,从他结实的肩背上蹦跶下来,脚下疲软,没站稳,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好在姜窥及时扶住了他。
捉住白逾无处安放的右手,姜窥叹气:“房卡。”
“哦哦。”白逾后知后觉记起要进房间,掏了掏口袋,摸出房卡。
“滴”的一声轻响,房门打开。
姜窥半扶半揽搂着他的肩,和白逾一并倒在床上。
一触及温软的床榻,醉意回巡,白逾合上眼皮,伴着浅淡的白噪音坠进梦境。
姜窥一路上被折腾的够呛,偏头对上白逾安然的睡颜,心尖忽然塌下去一块,盯着那张泛起薄红的脸,复而感叹自己对兄弟可谓是再仗义不过。
白逾窝在他的臂弯,浓烈醉意终于在脸上显出点踪迹。
就着这个姿势缓了一会儿,姜窥放轻力道撑起身俯在白逾上方,虚虚托住那后脑,小心抽出被白逾枕麻的那条手臂。
姜窥扯了把被子,想了想,又放下,转而去衣柜寻了条浴袍,折回来替白逾脱掉外套,撩起里面那层衣服,把人浑身上下蜕了个干净,换上更舒服的浴袍。
白逾被那点酒劲控制的完完全全,面颊烧红滚烫,快要坠入更深层梦境时,被人捧着脸揉醒。
“白逾。”
他闭着眼翻了两次白眼才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嗯?”
原来是姜窥把他叫醒的。
姜窥眼尖捕捉到那一晃而过的清醒,把人扶起来,“先别睡,带你去洗漱。”
白逾四肢绵软无力,脑袋一片混沌,被托着背拉起胳膊坐起身,顺势靠进姜窥怀里,说句话的力气都腾不出。
姜窥无奈按了按额角,只得抱着他下床,走到盥洗台前,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白逾手中,好脾气地当根柱子任人依靠。
浴室里回荡起浅浅的摩擦声,唰唰唰的,时轻时重,扰的人心率不齐。
刷完牙,镜子里的人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上,让干什么干什么,乖乖地让人摆布。
帮白逾擦过脸和手,姜窥打横抱起他,三两步回到床边,搁下怀里的人,用被子裹得紧实。
他头脑分外清明,却没意识到这越界的关怀。
白逾余光掠过熟悉的身影,声音轻的几不可闻:“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姜窥就要走,听见这话回过头垂眸。
白逾半睁着眼,虚空却专注的目光似飘落烟雨的湖水,凝望天花板,不知在对谁说话,竟还飚出眼泪。
“最近天天见,能没见过?”他探身抚开一滴泪,捂住那双泪眼,手心睫羽轻颤。
等一丁点动静都听不到时,关好灯,整个房间陷入全然的漆黑,又担心白逾起夜找不着方向,他留下一盏暖色的床头灯,潇洒离开。
出门在走廊上恰好碰见刚吃完火锅回来的丁哲和甄果果。
两人异口同声向他打招呼,甄果果看了看姜窥身后白逾的房间,问:“您怎么从白逾房间出来了?”
丁哲:“白逾还没回来吗?”
“他喝醉了,我送他回来。”姜窥随口应着。
回到自己房间拾掇完已经马上十一点,床单被他来回翻身折腾的皱皱巴巴。
奔波了一天,骨头发酸,比喝了酒的白逾还累,盯着眼前的漆黑,姜窥有点郁闷,决定明天要向白逾讨一个迟到的“谢谢”。
昨晚做了个噩梦,醒来时已经不记得,白逾掀开被子刚坐起身就僵住了,又惊又吓看向被子里。
他身上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浴袍,下摆往上蹭了半截,空落落的大腿上什么也没有,不对,还有一条没有随衣服一起消失的内丨裤。
倒也不算太糟糕。
揉着醉酒后发痛的太阳穴,白逾翻身下床。
很不幸,他断片了,只记得最后他看着姜窥,脑子很乱,不知在想什么。
实在不能从遗忘在记忆背后的碎片中扒出是谁把他送回来的。
时间还不算太晚,白逾收拾完打开门,陈泽希正一只手悬在半空准备叩门,。
“我正要叫你下去吃饭。”陈泽希揽着白逾的肩说。
白逾轻咳一声:“泽希哥,谢谢你昨晚送我回来。”
陈泽希顿了下,马上说:“不是我,昨晚我也醉了,是姜窥送你回来的。”
“姜窥?”白逾没料到。
陈泽希:“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没醉,一直和你对喝,谁知道你看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却醉透了。”
白逾抿唇笑着,他喝着喝着就忘记自己的酒量了。
冬日清晨的阳光形同虚设,才踏出酒店,刺骨的寒风直把人鼻尖吹红,短短一段距离,耳朵快要被冻得没了知觉。
一束视线落在白逾身上,白逾扭过身追随那道视线看回去,一个满面疲惫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破了洞的红色塑料袋,不知在等谁。
陈泽希也看过去,说:“你认识她?清晨我和姜窥出去时她就在这儿。”
“不认识。”
白逾坐进车里,他确实不认识,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姜窥刚参加完开机仪式,远远就观望见陈泽希带着白逾姗姗来迟。
白逾现下拘谨着,不敢想象姜窥是怎么替自己换了衣服,又是怎么鞍前马后地照顾自己。
怕自己这副模样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像拉下脸耍横,他不是不知好歹,姜窥此刻风光无两,身边围满了人,即使他之前在外国发展,可在内地也算得上声名鼎沸。
他蹑手蹑脚溜到陈泽希身后,替他拎包。
姜窥营业完,坦坦荡荡走过去,扑扑的冷风袭来,却见白逾脸上红的分明。
他心中明了,索性敞开了说:“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确实要感谢他,白逾搜肠刮肚,支支吾吾地补上一句迟到的“谢谢”。
他和陈泽希还有丁哲一起缀在姜窥身后。
“姜窥,等一下。”
姜窥循声回头,是这部剧的男主角徐繁,以及身后的……齐迎青。
白逾蹙起眉心,他怎么在这里?
齐迎青依旧是那样笑着,带着一副假面似的:“你好,我们又见面了,白逾。”
白逾静着、懵着,还没张口,齐迎青直入主题:“我很喜欢你,这次可交换联系方式吗?”
姜窥本不想多事,但这个齐迎青显然不是个善茬,白逾拒绝他一次还不够,竟然愈挫愈勇,又缠上来,还当着众人的面企图道德绑架。
“抱歉,齐先生,我的助理不允许谈恋爱。”
丁哲昨晚才和女朋友通完电话,心道哪儿来的这条规矩。
齐迎青这个笑面虎岂会就此罢休,他看向白逾手中握着的手机,笑的脸上快要开出花。
白逾默默把手机塞进兜里。
陈泽希:“……”
他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白逾和姜窥一唱一和的,默契的让他想笑。
“别看了。”姜窥捞出口袋里的手机说,“他的手机在我这里。”
丁哲:“?”
陈泽希也很疑惑:“?”
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怎么不知道。
别说他俩了,白逾本人也没料到事态会是这么个发展方向,他起床以来还没顾得及解锁手机,到现在都没发现这部手机不是自己的。
姜窥昨晚摸黑抓了手机就走,谁知道两人手机一模一样,甚至手机壳都是分毫不差的黑色。回到房间他才发现拿错了,却没办法再进到白逾房间换回来,早上又起的太早,只能先把白逾手机揣进兜里。
徐繁夹在中间尴尬无比,给齐迎青递台阶:“迎青,我先带你去吃饭。”
齐迎青的假笑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还是那句话,白逾,我……”
“迎青哥哥,你怎么也来了!”孟夕宸蹦蹦跳跳地拨开人群,挽在齐迎青臂弯。
孟夕宸小男孩一般的天真,整个人都依偎进齐迎青怀里,仰着脸笑:“你是替霍崇来探我的班吗?”
“啊!”
“有人晕倒了,快打120。”
“有谁认识她?”
喧闹中心,一个穿着破旧红色棉袄的女人昏迷着,头磕在地上,珍宝般抱在怀里的水果滚得四处都是,被凌乱的脚步踩坏大半。
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滚到孟夕宸脚边,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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