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第一次并肩走在路上。
郁扶秧走得很快,而聂安之习惯与身边人同频,总能自行调整步伐。
冬日的暖阳洒在办公楼外,照在玻璃幕墙上,光是暖的,风是冷的,有种不声不响的平衡。
聂安之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郁扶秧很高。
她目测在一米七以上。
明明穿的是一双平底鞋,却自带高跟鞋的气场,实际上,郁扶秧根本就没穿过高跟鞋。
第二件事是,郁扶秧其实很瘦。
只是她的曲线太过明显,丰满集中在胸与臀,轻而易举就遮掩了骨架的纤细。
别说是那些猥琐男了,聂安之有时候都难以移开目光。
第三件事是,郁扶秧的穿衣风格其实相当保守。
不是衬衫长裤,就是毛衣长裙,锁骨什么的从没见过。只是规矩的衣服在她身上,哪怕再披一层麻袋,也难掩几分风情。
第四件事是,郁扶秧偏爱草木系香水。
除了闻起来很贵,很好闻,别无其它形容。
聂安之不禁暗暗反思起自己。
她在周会上初见郁扶秧时,得知那是项目组的新制作人时,是否也曾冒出过卑劣的念头。
“嗯?”郁扶秧鼻尖忽然哼出一声。
聂安之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走了神,沉默拖得有些久,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秧姐平时吃辣吗?”聂安之语气轻柔,像是随口一问。
“嗯,我最喜欢川菜。”
“这附近有家‘天辣’,挺正宗的,环境也安静,你应该会喜欢。”
“听起来不错,下次我会去试试。”
“要是踩雷了,可以回来找我算账。”
郁扶秧看向身边人,嘴角勾起难得的笑意,尽管笑意仍然很浅。
“是吗?”
“真的很好吃。”聂安之回报以她最经典的微笑。
“我信。”郁扶秧捋了捋垂到耳边的头发。
此刻她佩着一对墨绿色的耳环,低调却不失质感,有种沉静的贵气。
她每天都换上不同的耳环,风格迥异,却都同样漂亮且昂贵。
两人走进餐厅,辣椒香四溢,喧嚣隔在门外,暖气刚好,不冷不热。
“随便点,我请。”郁扶秧抬手做了个简单的请的手势。
聂安之坐下,翻开菜单。
一页页菜品琳琅满目,她扫了一圈,这些精致菜色在工作日中午显得有些奢侈。
她最终落在一道看起来最有食欲,价格也最克制的菜上。
“辣椒炒肉。”
礼节上,对方请客,点菜自然不能失了分寸。
郁扶秧抬眼,懒懒地问:“还有吗?”
“没了。”聂安之语气平稳。
郁扶秧嘴角一抿,右眉挑了一下:“有忌口吗?”
“没有。”聂安之答得干脆。
“那我点了。”郁扶秧不再多问,转头冲服务员说,“辣椒炒肉、擂椒皮蛋、酱椒鱼头,再来两杯香茅柠檬茶。”
一切发生在短短五秒内。
语气简洁、节奏稳准。
服务员按键下单的速度,都跟不上郁扶秧报菜名的速度。
聂安之望着对座的大老板,和同组其他人不同,她还挺喜欢这种直接的方式。
大老板做事有种秩序的美感,合乎逻辑,有迹可循。
看似不近人情,却挺让人安心的。
聂安之冒出这样的念头后,心想,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坏掉了,还是同事们坏掉了。
郁扶秧回完几条消息,把手机轻轻扣在桌上,像是终于腾出了空。
两人的目光重新交汇。
聂安之和那双微翘的杏眼对视了,她歪了歪头,正要开口。
忽然——
“郁!扶!秧!!”
一道近乎撕裂空气的尖叫炸响在餐厅上空。
聂安之整个人猛烈一颤,那嗓门太过透亮,差点让她磕到桌子上。
整个餐厅都寂静了。
周围的顾客刷地朝她们这桌看过来。
郁扶秧缓缓转头。
只见一个漂亮女人高跟鞋踩得地板作响,杀气腾腾地冲过来。
她的目光堪比利刃,直勾勾锁在郁扶秧身上,恨不得一秒钟掀翻整张桌子。
郁扶秧看清那女人的脸后,眼神一震,瞳孔微缩。
显然她认得对方。
聂安之一动未动,体贴地移开视线,淡定得像坐在工位开周会。
“好巧。”郁扶秧抬起眼来,也直勾勾地投回目光。
“好啊你!”女人手指几乎戳上郁扶秧的鼻尖,“这么快就找新欢了?坐你对面的这个,也太嫩了吧!”
郁扶秧脸色冷下来:“这是我们公司的新人。”
她向聂安之的方向瞥一眼,想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闹剧。
她精巧的鼻尖,也冒出微妙的汗珠。
女人听到这话,反而更像被点燃的炸药包了:“你诱骗下属?她比你小这么多,你脸呢?是不要了吗?”
聂安之心想,其实也没有小很多,只是面嫩以及眼镜格子衫加成罢了。
她们实际的年龄差估计也就五六岁。
“我说了,不是。”郁扶秧开始透出明显的不耐烦。
聂安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叼起吸管,吸一口刚上桌的香茅柠檬茶,目光投向落地窗外。
窗外那辆倒车入库三次失败的SUV,颜色还挺好看的,是香芋紫吗。
接下来的场面更为震撼。
“我说过了,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没有。”
“我真的只是床伴?”
“是的。”
“你怎么这么混蛋啊,你就是在玩弄别人感情!”
聂安之想继续装作没听见,可耳朵太不争气,把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
是否有点过于精彩了。
郁扶秧扶住额头,眉头紧锁:“我们一开始都同意……”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在餐厅里炸响。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郁扶秧白皙的脸颊迅速浮起一片清晰的红痕,触目惊心。
旁人看了都觉得疼,她却只是抬手,将飞到桌子上的耳环重新戴起。
郁扶秧仍旧冷静,甚至冷淡。
可她唇边的血色实在褪得厉害,被打的那面脸,也明显肿起来一块。
可见那女人是真的下了狠手。
众人化身瓜田里的猹,就算被插两刀,也忍不住继续看,根本没人吃饭。
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半退半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那女人舍得对如此漂亮的一张脸,扇出这样的巴掌?
“我这里的伤……”女人崩溃着去扯自己肩膀的衣服,“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郁扶秧压低声音:“低温蜡烛烫不出那种伤,别碰瓷。”
“是你咬的!”
“我没咬过你,别,碰,瓷。”克制的愤怒更上一层楼。
周围做父母的,纷纷捂上自家小朋友的耳朵。
聂安之默默重金悬赏,求一个没听过这些话的耳朵。
女人的同伴顶着社死的风险,跑上来,死死箍住她的手臂。
“莹莹,我们走,别见到她就应激啊……”
终于,女人的同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是连拖带拽,终于把她拖出了大众的视线。
“两位结下账!”服务员跟在她们后面跑。
……
那顿饭,最后当然没吃好。
毕竟接下来的时间里,对面大老板肿着半张脸——大老板笑不出来,聂安之也笑不出来。
聂安之低头夹菜,又默默扒拉米饭,吃得专心致志,体贴到自动隐形。
郁扶秧只是象征性动了两筷子,红唇就不再动了。
终于,她先解释了一句:“以前的朋友。”
这句话是她最后的体面。
“明白。”聂安之这才抬起头,“疼不疼?”
“……不。”郁扶秧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字是她最后的尊严。
“请稍等。”聂安之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像是要去添碗饭。
郁扶秧垂着眼,并没有回应。
五分钟后,聂安之回来了,步子不紧不慢。
她手里多了个小冰袋,上面印着隔壁蛋糕店的Logo,还沾着一层细细的冷气。
聂安之走到位子上,把冰袋轻轻推到郁扶秧面前,接着,又递去一张纸巾。
郁扶秧微微一怔,低头看着那张纸巾,一时没明白。
她平时上班不怎么化妆,毕竟皮肤天生好,柳叶眉天然带形,睫毛长又密——但一定会涂口红。
刚才混乱纠缠的过程中,那女人的指把她嘴角的口红刮花了。
聂安之看她没反应,便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嘴角的位置。
郁扶秧这才反应过来,眼神一敛,抬手用纸巾轻轻一抹,将那抹蹭花的红色迅速抹去。
聂安之这才歪头,并露出浅浅的笑容,她笑起来还有两个恰到好处的酒涡。
郁扶秧的手指,又停在那个小巧的冰袋上。
指腹贴着那层起雾的塑料皮,微凉的温度透过指尖。她有些犹豫,像是在衡量什么。
聂安之轻轻一笑,说得很自然:“不用镇痛,也可以消肿。下午还要开会,脸肿了影响说话。”
郁扶秧低头:“谢谢。”她这才拿起冰袋,贴到脸上。
冰袋贴上去的一瞬,她眼睫轻颤,呼吸顿了顿。
她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起怜惜之意,偏又带着点说不清的味道。
活像是一枝暴雨下的玫瑰,看着美艳,骨子里却透着挣扎与不安分。
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很适合被打巴掌,比如郁扶秧。
不是因为她该被打,而是这种场景落在她身上,不仅显得不暴力,反倒有种香艳感。
聂安之又移开了目光,低头扒拉擂椒皮蛋,她对这道菜情有独钟,和米饭搭配起来浑然天成。
郁扶秧敷了好一会儿冰袋,脸上的肿消了一半,红印也淡了许多。
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慢慢处理了。
两人回到公司,刚一踏进办公区,气氛便起了微妙变化。
八卦是人类的本性。
众员工第一时间注意到,大制作人吃个饭回来,脸肿了!
当然,没人敢问。
每个人都在工位上低头敲键盘,留余光偷偷打转。
熊威就坐在大老板旁边,当然没理由不过问。
他硬着头皮,满脸写着问号:“怎么了?”
熊威如拨浪鼓左右摇摆,从郁扶秧看到聂安之,又从聂安之看到郁扶秧。
郁扶秧神色僵住,眼里掠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
这时,聂安之挠头,抱歉地笑笑:“秧姐转身的时候,我刚好抬胳膊扎头发,一不小心胳膊肘重重撞她脸上了。”
郁扶秧微微瞪大眼睛。
熊威吓一跳,立刻训道:“你也太不小心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的错。”聂安之低头认错。
熊威得知真相,心虚地瞥去目光:“秧姐,真没事吗?”
“没事。”郁扶秧语气平淡,神态恢复了从容与冰冷。
聂安之赔了几个笑容,走回工位,开启下午的工作。
熊威则给大老板点了她最爱的咖啡,作为替下属的赔罪。
莫琪立刻凑过来,小声追问细节:“真假的?你那么大劲儿?”
“忘乎所以了。”聂安之无奈笑笑。
“牛逼。”
周围几道目光也纷纷投来,不是八卦,而是敬仰。
她们表示:我们只敢想想,没想到你真揍了大老板,牛掰。
聂安之:精彩
其实郁扶秧只在工作上有秩序,咱安宝才是把秩序贯彻到底的人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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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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