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永明岳父家在沿河的石板巷中间一个天井院子里，炎明跟小黑找到门口发现屋子里漆黑一片，敲了敲门，里面也没人回应。
小黑扒着窗户往里张望，发现什么也看不清：“里面没人，这屋子估计很长时间没人住了吧。”
炎明在屋子周围看了看，笃定地说：“罗永明最近应该住在这儿。”
小黑讶异地回头问：“你怎么知道罗永明住在这儿？”
炎明示意小黑去看门口角落里的垃圾桶：“里头的垃圾都是今天新扔的。”
小黑一看，果然垃圾桶里扔掉的外卖都是新鲜的，扒着窗户使劲往里张望，压低声说：“罗永明不会藏在里面吧？”
这时隔壁邻居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扔垃圾的邻居见有两个陌生男人在外面吓了一跳，警惕地打量着他们：“你们找谁？”
小黑笑嘻嘻地指了指罗永明岳父家的门说：“找这家人。”
邻居没好气地说：“这家人早出国了，你们不知道吗？”
炎明上前一步客气地笑了笑：“他家女婿最近住这儿吧？我们是来找他的。”
邻居狐疑地瞪着炎明：“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还没等炎明说完，小黑突然暴喝一声：“罗永明！”
炎明条件反射般转头去看，发现院门口进来一个四十多岁，满脸胡渣的男人，男人脚上趿着拖鞋，手里还拎着一袋啤酒，听见有人叫他名字，想也不想把手里的啤酒一丢，拔腿就往外跑。炎明跟小黑立刻就追了上去。
会稽早年间是著名的江南水乡，沿河两岸有不少保留完好的民居，这些民居大都是平房，居间由四通八达的石板巷相连，熟悉周围地形的人想脱身并不是难事，但问题是罗永明不是本地人，自从来岳父家躲债后就一直蜗居在屋子里，白天基本不敢出门，吃饭也都是叫外卖。他在巷子里七拐八弯四处乱蹿没把炎明他们甩掉倒是先把自己给绕晕了，最后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跑进了一条断头巷。
眼看没了出路，被追得走投无路的罗永明倒是很上道，转身扑通一声给炎明他们跪下了，双手合十苦苦哀求：“两位大哥行行好，钱我一定会还的，求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一拿到钱立刻就还给你们，啊？”
有日子没抓贼的小黑喘得腰都快直不起来，听了罗永明的话才知道他把他们当成追债的人了，立刻挺直腰板，沉下脸拿出警官证来训斥他：“罗永明，我们是警察，你跑什么跑？”
一听来人居然是警察，罗永明更慌了，哭丧着脸说：“警察同志，我真的不是故意躲起来的，实在是被那帮追债的人逼得走投无路啊！他们说要是我还不了债，就剁了我的手，我，我……”
炎明仔细观察罗永明的微表情，发现他不像是在撒谎，便问：“你是从什么开始躲到你岳父家里来的？”
“大约一个月前。”
“这么说最近一个月你没回临安？”
“没有，我每天都在这里，我哪儿敢回临安，要是被那帮人找到，我怕是早就被他们剁了。”罗永明委屈地说。
炎明：“谁能证明你每天都在这儿？”
“啊？谁能证明……”罗永明有点懵，不知道炎明为什么这么问，仔细想了想突然一拍额头说：“我岳丈家邻居能证明，他觉得我不是好人，每天都盯着我，生怕我会偷他家东西似的。”
联想起刚刚那位邻居的态度，炎明相信罗永明没在撒谎，便拿出自己的证件给小黑暗示。
机灵的小黑马上就抓住了重点，一本正经地拿出手机来对着罗永明拍摄做执法记录：“，罗永明，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
罗永明愣了愣，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我的身份证……丢了。”
小黑跟炎明相视一眼，都知道罗永明在撒谎。
“胡说！”小黑声色俱厉斥道：“身份证丢了你不报警？”
“我，我，我不敢去派出所，我怕被你们抓起来。”罗永明低着头说。
“你要是没做违法犯罪的事，警察为什么要抓你。”小黑冷笑：“老实交代，你用身份证干什么坏事去了？”
“没有！我没干坏事！”罗永明赶紧举起手发誓：“我发誓，我真的没干违法犯罪的事！”
“你没干坏事，那就是有人拿着你的身份证干了坏事！你还想包庇他吗？”
罗永明低着头咬牙不吭声。
小黑作势拿出挂在屁股后面的手铐，晃了晃，手铐撞击发出刺耳又清脆的声响：“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只能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咯。”
罗永明这才感到害怕，连声讨饶：“不，警察同志，我说，我全都说，求你们别把我关起来！”
小黑满意地笑了：“这不就结了，早干嘛去了？”
罗永明垂头丧气地说：“我把身份证借给一个朋友了，不过我借给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要拿去干什么，真的！他只跟我说需要办点事，我想他也不会干出什么离谱的事，也就没想那么多。”
小黑虎着脸说：“问借你身份证的那个人叫什么？”
“叫，叫，叫程志文。”罗永明嗫喏着说。
小黑跟炎明相视一笑。
“你也参与了程志文的绑架案？”小黑冷着脸质问。
罗永明吓得连连摆手摇头：“没有！我没参与！我真的不知道他会绑架那几个孩子！”
小黑将信将疑：“你真的对程志文绑架孩子的事一无所知？”
罗永明再度举起手来：“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借身份证给老程除了因为我们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借钱给我周转，帮我渡过难关，还因为他是个好人。”
“他绑架孩子算什么好人！”小黑很生气。
罗永明摇了摇头，哑着声说：“你们不知道老程他这些年过得有多苦，他闺女走了以后他整个人就跟废了一样，要不是为了照顾他媳妇，他早就不想活了。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
身为警察小黑知道自己不该感情用事，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他其实还挺同情程志文的，易地而处他想自己恐怕也很难不去为冤死的女儿讨回公道。
炎明看了眼沉默下去的小黑，微微皱了皱眉，问罗永明：“你最近有买过地板吗？”
罗永明茫然道：“地板？什么地板？”
炎明了然，点了点头：“程志文用你的名义订购了一批从意大利进口的地板，送货地址是你家，你不知道这件事？”
罗永明摇头。
炎明：“除了花港苑的家，程志文还有别的房子吗？”
罗永明想了想说：“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这些年为了给他媳妇治病，他陆陆续续把家里的房子都卖了，就剩下花港苑那套房。一个月前他来找我借身份证的时候还把花港苑那套房的房本也拿来交给我保管，他说过阵子会让中介把这套房卖掉，要是联系不上他，就叫中介来找我。”
炎明一听，追问：“他找了哪家中介帮他卖房子？”
“这个……他倒是没说。”罗永明支吾道。
炎明打量罗永明一眼，不知道是他的眼神过于洞悉人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罗永明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去把程志文给你的房本找出来，跟我们回一趟临安。”炎明说完掉头就走。
“啊？”罗永明一脸不情愿，小心翼翼瞅了小黑一眼，本想找他通融通融，没想到小黑瞪了他一眼，叱道：“啊什么啊，动作快点！”吓得罗永明连屁都不敢放拔腿就跟了上去。
炎明拨通了老钱的电话，将罗永明这边的情况给他汇报了一番。
电话那头的老钱正开着免提督坐在一间单独辟出来给警方专用的监控室内，身边除了几名技术科的人，还有郁安。
“这么说罗永明也不清楚程志文到底藏在哪儿？”老钱问。
炎明朝罗永明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具体藏在哪儿他应该是不知道，但我猜他有可能知道帮程志文卖房的中介是哪家。”
“找中介干什么？”
“程志文带着三个孩子不可能躲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我猜他应该会藏在一个既安全又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炎明的脑海中迅速掠过一些程志文可能的藏身的地方：“如果我是他，我就会把藏身地选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
老钱恍然大悟：“你是说他现在的藏身地在他家附近？”
“要在他家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一定不可能是酒店之类需要登记身份证的地方，因为他知道我们迟早会发现他盗用了罗永明的身份。”炎明说。
老钱顺着他的话茬接下去：“所以他势必会找中介帮他租房子。”
炎明嗯了一声：“我现在就带罗永明回临安。”
“你就不能在那边撬开罗永明的嘴让他把中介供出来吗？”老钱不解炎明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据我对罗永明的观察，他一定不会轻易把中介供出来的。”炎明说：“罗永明很敬佩程志文，也同情他的遭遇，他知道程志文现在做的事对他而言比性命更重要，所以哪怕我们严刑逼供他都未必肯说。”
“要这样的话你把他带回来也没用，我们又不能真的严刑逼供。”
炎明轻笑了一下：“我有办法叫他自己说出来。”
听炎明这么说老钱就放心了，也不追问他打算用什么方法，爽快地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挂了电话后老钱将视线重新投向电视屏幕，镜头前的三个女人此刻正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一分钟前何宇宁不再跟她们绕弯子，直接把程宁日记里提到过遭遇校园霸凌的事提了出来，问她们仨谁是参与者，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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