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前，方辰才用“今天有事”这种接口推掉了李至一起去学校看看的邀请。四个小时后的现在，两人就在同一间办公室里面面相觑。
“怎么啦？见过啊？”何皓打量着两人，颇为意外地问道。
“没。”方辰不假思索道。
“嗯，见过……”李至话说到一半，又被冰块脸方辰冷漠的一个字打了回去，只好和何皓尴尬对视。
“……”方辰微抿了个嘴，低着脑袋装死。
他下意识说出口，并没有思考太多，却忘了李至这人和其他人不同，是个十乘十的热心蛋。
办公室中一阵奇怪的沉默横生，何皓看看李至又看看方辰，了然一笑：“是不是有同学提前传出照片了？这群人真是，想查谁查谁……来，给你介绍一下，方辰，我们班的新同学，真人。”
何皓笑得笃信又无奈，李至只好跟着走，他也一抬脑袋点头笑道：“见到了，比照片还帅。”
“……”
比照片还帅的方真人心里一阵无语。
“哈哈哈哈，”何皓也点头，“那方辰先进来吧，刚好你们两个一起……”
“哦，我先给你介绍一下。”何皓走向前说，“朱锋老师，我们年级部的老大，总管各个大方向的拟定。”
被介绍的那人油光满面，腰身浑圆，皮带勒紧在肚腩下，正上下摆手示意“够了”，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方辰朝他点了个头。
“这位，胡逢丰胡老师，负责管理学生的生活，考勤、查寝、监督日常生活，如果你要住宿的话，也是胡老师负责。”
这位胡主任戴着副无框的长方形眼镜，微微低着头，眼睛从眼睛上方探出，笑眯眯地打量着方辰，和蔼的笑容中透出一股不祥。
何皓接着介绍了剩下那位老师，可惜方辰已没了什么耐心，话传进他脑里又没了个大半。他把话都缩了缩，总之共四个人，分别负责总带队、抓生活、抓德育、抓学习。
他几乎只对两个留有印象，一个是何皓，是和自己对接的第一个老师；另一个是胡什么的主任，因为负责管理生活，那大概就是负责抓迟到、查手机的那位了。
何皓说完一堆，不等方辰回应，就带着人到了自己位子，给方辰拉了张椅子坐下。
李至刚想起身给他们让位子，就被何皓一巴掌摁着肩拍了下去。
那两张椅子紧紧靠在一起，都是最淳朴的学生椅，没有靠背也没有扶手，只有四条腿和一块板子，面上泛黄的漆刷得并不怎么均匀，木板上还能看着木结疤。
方辰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在坐下的同时把椅子拉开了点，却还是近得可怜，稍一个不注意就会腿碰着腿。
李至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正饶有兴趣地瞄着何皓手中的两张纸。
“这是期末考的成绩，是一样的联考卷子。”何皓把一份成绩单递给方辰，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李至，不好意思道，“没想到你们俩会一起来，临时只复印了一份，你们一起看一下吧。”
方辰心里呵一声，他也没想到。
他把成绩单往左边挪挪，余光中，李至瞥了自己一眼，然后保持着那个姿势，隔着几十厘米看着成绩单。
“你的成绩，啊，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的，校内第一。”何皓笑道。
两人都远远地投去目光，看来视力都挺好。
一眼看过去，方辰的成绩还是手写在表格最顶上的，字迹秀丽，笔迹有些洇墨。年级排名那里填入了一个大大的“1”，和下面那人并列。
何皓看着方辰表情，带着探究又激动的神色又强调了一遍：“你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
可这位甩了第二名快20分的同学只是点了个头，显得有些意外的冷淡。
说是第一，其实在原来的学校也只是排名第七而已。
方辰眼看着那成绩单，耳听着何皓的分析，心里想着的却是自己期末卷子的扣分点，小说理解题六分拿了两分，凭一己之力拉低了全班平均分。
何皓说来说去无非还是一直被念叨的老毛病：语文上不去，拉了分。
但平心而论，方辰的语文也不差，放到中等生里算很优秀的成绩，只是在其他科分数旁显得不那么出彩罢了。
这页只有30多位，虽说高一学得简单，成绩都有些虚高，但方辰还是有些意外。
转来之前，方辰是省重点里初中部直升高中稳坐火箭班的那批学生，这些学生的分数往往越往前吃得越紧，同分的能挤几个，一分掉几个位次。方辰一直钉在五名上下，至于是上还是下，几乎都取决于语文考得如何。
从省里数一数二的高中转走，有差距很正常，差距大更正常。
叫人意外的是，这所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学校，成绩看着倒还好，前三四个还挺能打，塞进方辰之前的省重点也能挤上名。不过分数基本越拉越大，前几个小几分堆起来的差距居然有个14分，第4名后开始断层，断了近10分后又接起来，没有同分段人挤人的情况。
“高分层缺人。”何皓的声音和方辰心声同时发出。
“这几位估计是你今后学习方面交流比较多的，也可以看看他们的情况，总结一下共同的误区和加强点。”何皓按顺位接着讲了下去，道，“第一位，优势是没有弱势科，弱势也是这个，每科都还有进步空间，所以你也可以看到，她几乎是每科都平均地少你几分，但这些小分加起来就有了这17分的差距。”
“第二名，和上一位只有两分之差，但她的优势是拔尖科数学拿分，弱势则是语文，和你差不多，从数学那抢回来的分语文一掉下去又没了。”何皓说到这，啪的一声拍了下掌，又双手摊开放在胸前，一副“什么都没了”的沮丧表情。
“第三名，啧……”何皓突然顿了顿，皱着眉一副恨铁不成钢无奈至极的样子看向李至，“李至同学，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方辰刚只看了最右边总分那栏，这会儿才往名字那块看去。
李至，语文138，数学124，英语145。
方辰挑了下眉。
“照你这个水平来说，提分难度语文明显高于数学，怎么回事？考试前不是好好和你说过了吗？林老师平时抓你抓得也不松吧？怎么比期中考还差一点？”何皓上看下看，终还是没忍住念叨了起来。
方辰幸灾乐祸地跟着何皓点了点头。
李至刚想打哈哈就被何皓打断：“你少来这套，你这套在下滑的成绩面前没有任何作用。我真得和林老师好好说说你了……”
“是，是……”李至苦涩地笑着，看得方辰心中笑意更甚。
“150分的卷子你才拿了124分，也就刚好够到80%而已，你看看自己的物理，150满分的也就比100满分的多了25分，你好意思面对林老师吗……”
“嗯嗯……”李至疯狂乖巧点头。
方辰一乐。
“每次说你都‘嗯嗯嗯’地，能不能真的改一下……”
“嗯嗯……哦，好……”
“啧——”
“好的何老师！”
“等着林老师收拾你。”
“啊哈哈哈。”李至又笑着打哈哈。何皓一脸无语。
方辰又一乐。
何皓念叨完李至，终于想起了后面还有一位，又继续说了下去。但方辰已然没什么心思听。他不想听又不得不听的时候，就会自动把听到的话缩句——
第四名也是个奇葩，理综几近满分来拉较弱的语数英，竟然也苟到了不算低的分数。
“好了啊，后面断层，我们节省些时间就讲到这，方辰你跟我来一下，李至你在这好好反省反省。”说完，何皓便带着方辰起身，顺手塞给方辰一张表格。
“我们分设创新班、实验班、平行班，理综有两个创新班。”何皓解释道，“这是你们班的名单。算上你的成绩，理综排名前16名按奇偶分两班，17名到80名随机分，绝对保证公平。不过呢这原来的一二名嘛，两个小姑娘说什么都要分到一个班，又是打电话又是发微信，两个人从早到晚轮流来，拗不过她们。”
何皓话说得无奈，却不见什么不耐烦的表情，反是笑得有些慈祥：“不过呢，也是好事，你们两个‘第一名’分别占两个班，起带头作用，哈哈哈。”
耳边似乎没了声音，方辰猜是何皓讲完了，便佯装认真地点点头。
最后一名成绩显得有些拉垮，方辰从那张纸末尾移开眼，回过神来，只可惜何皓早已不知道讲到哪儿了。
“你的话，到时候我拉你进去吧，你们班主任正逮着最后两天使劲放假呢……”何皓又交代了几句。
拉什么？
方辰没听清，也不打算问，只回了一个“好”字。
“练习册比较重，你看是……”何皓又道。
方辰一时没反应过来，朝何皓看过去。
“哦，就是说，你要现在带回去还是直接放这明晚再过来领？”
“我明晚过来吧。”方辰道，他包都没带一个，自然不可能手捧回去。
等等。
何皓又不知说了什么，可方辰已完全没了兴致去听——
如果他没带包的话，那钥匙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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