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姜莱伸手接过木盒,没有立即打开。
谢岁安取下爵弁搁在桌上,并未看向姜莱,只是淡淡开口:“合离书。”
木盒的盖子被她推开一点缝隙,露出素笺一方。
姜莱听到谢岁安的话后,神情凝滞,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抬眸看向他。
他侧身站在烛火前,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烛火照不清他的样子,正如姜莱一直看不清他的神色,也读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姜莱唇边溢出一抹苦涩,却也只是平静回道:“殿帅考虑的真够周全。”
她将木盒合好,紧紧握在手中。
“今日时辰不早,你早些休息,我寻别处下榻。”谢岁安说着,准备开门出去。
姜莱有些急切的起身,头上的凤冠珠钗皆未取下,此时伶仃作响,她伸手拉住对方的衣袖。
谢岁安脚步微滞,目光先落在那双扯着自己衣袖的手上,随即看向手的主人。
她低垂着头,长睫遮眼,因步子走得急,凤冠上的流苏还在摇晃。
他就这么静静地立着,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等待着对方开口。
姜莱犹豫了许久,手中攥着的衣袖因用了些力道,已然有了褶皱。
“不能出去…”
谢岁安勾了勾唇角,朝她逼近,似有些玩味问道:“怎么?莫不是姜姑娘当真想与我共度**?”
男子的身影越来越近,姜莱被逼的退无可退,跌坐在案桌上,双手后撑。
谢岁安的手背负在身后,就这么俯身看着她,两人的目光融融交汇在一处,一丝旖旎气息悄然蔓延。
姜莱只觉耳根有些发烫,撇过头去,声音嗫嚅着,“要是被别人发现你今晚未宿在此处,难免有人疑心你我二人之间关系。”
“所以…还是委屈殿帅今晚与我同处一室…”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似是咬着牙说的,险些让人听不清楚。
不知何时,那压迫的身影已然离去,她手一软,碰倒一旁的葫芦,里面的酒水流出。
那是她们本该喝的合卺酒。
“我睡旁的矮榻,不必顾我。”谢岁安隔着屏风道。
姜莱动了动嘴,却未再出声,坐在铜镜前小心翼翼地拆着头饰,细致缓慢地解着衣扣。
许是今日起得过早,又心绪良多,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翌日,姜莱起身时,房中早已不见谢岁安的身影。
“少夫人可是在寻公子?”春桃站在姜莱身后替她梳发,见她不住地朝门口张望,便开口道:“公子一大早便出门了,出门时嘱咐过奴婢,让少夫人等他回来,到时一同去正厅给老爷夫人敬茶。”
姜莱闻言收回视线,不再张望,随口问道:“家中没有其他长辈吗?”
“老夫人就老爷一个儿子,大姑奶奶前些年得病走了,二姑奶奶如今是宫里头的贵人,昨日还遣人送了贺礼呢。”
春桃的手很巧,很快地便绾好了发髻。
“那祖母呢?”
“您说老夫人啊,”春桃边回边替姜莱挑选发簪,时不时地拿起一个比试着,“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常年居于静远堂中,连吃食都是由小厨房操持,奴婢也鲜少见到老夫人。”
春桃选了个云纹青玉簪,到是与她今日的翠绿罗衣相称。
屋内两人听见脚步声渐渐靠近,不约而同向门口看去。
“二公子。”春桃朝他屈身行礼。
谢岁安看着姜莱,一时间也忘了让春桃起身,他好像从来没有在白日里认真端详过她的模样,姜府初见时,也只是匆匆一瞥,并未注意到这个女子。
后来再见,便是新帝登基大赦那日,那时的她一身宽大囚服,面容憔悴,他也无心留意这些,后面几次见面不是她狼狈落水的样子,便是夜晚昏暗幽微之时。
如今日一般恬静,端坐在眼前的样子,他好像不曾见过。
眼前女子的样貌不似盛京城中其他女子一般明艳张扬,有些江南水乡温润女子的影子,一张脸生得小巧,五官匀称,如秋水般的眼眸此时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他。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姜莱被他盯得有些莫名,她回首照了照铜镜,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谢岁安佯装咳了一声,收回目光,“该去敬茶了。”
姜莱起身跟着谢岁安一同去了正厅。
在拐角,快至正厅时,谢岁安停下了脚步,转身对姜莱说道:“你我只是假意成婚,所以待会若是我爹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莫往心里去,他这人死板得很。”
姜莱本有些紧张的情绪被他这么一说,似乎有些放松下来,神色渐渐舒缓,哪有人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父亲死板的。
“好。”姜莱笑着应道。
谁知一进门,并未看见谢疆义的身影。
阮云舒一见到姜莱便笑意盈盈地起身上前,执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我唤你莱儿可好?”
“全凭母亲喜欢。”
“不必敬茶了,就我一人,安儿父亲一早被陛下宣进宫去了。”阮云舒拉着姜莱坐下,“谢府没这么多规矩,随意些便是。”
谢岁安没插话,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
“你与安儿是如何相识的?”她看了眼谢岁安又很快地收回视线,“之前好似不曾听闻他与姜家有何往来。”
姜莱身子一僵,并未想到对方会问出此话,下意识朝谢岁安看去。
阮云舒注意到她的动作,以为是自己提到姜家,勾起她的伤心事,本欲将话头岔开。
姜莱却开口了,“我与岁安相识已久,只不过之前往来甚少,幸得他不弃,愿意收留我。”
“莱儿这是说得什么话,安儿我了解,一般人可入不了他的眼。”阮云舒靠近姜莱低声说道:“你可不知道,其实好多人家都登府相看来着,每次都见不着岁安这人,见着的也被他那臭脾气给气走了,看样子是心里早就有人了。”
她偷偷看了眼谢岁安,只见他端着茶盏浅啜,并未有其他神色。
“是吗?”姜莱心想,到是符合他的性子,不然谁家男子会在没见过几次面的情况下将人带到那阴森血腥的刑狱,也就只有这冷面阎王能做到了。
不过阮云舒有一点想的不对,她可不是谢岁安心中的人,至于他心中是否有人,那她也不得而知了。
阮云舒突然转身朝谢岁安看去,“安儿,你明日将时间空出来,同我们一道去国安寺祈福还愿。”
“我明日...”
还未等他说完,阮云舒便开口打断道:“我问过行之那孩子了,你明日不当值。”她语气郑重又透露些许无奈,“殿前司少你一日不会有事,明日你姐姐也会一同前去,权当为谢家祈愿护佑了。”
谢岁安也只得应了下来。
又说了几句家常后,谢岁安似是坐不住,走上前,揽着姜莱的腰站了起来,“好了母亲,我与夫人新婚燕尔,莫要拉着她再说些家长里短的了。”
“你这孩子。”阮云舒笑了笑,“好了,你倒是宝贝得紧。”
因被谢岁安揽着,姜莱不好屈身,只是双手交叠行了个礼,“母亲好生歇息。”
“你要出去?”谢岁安带着她走到府门前,发现那里早就停着一辆马车。
“嗯。”谢岁安应道:“我要去刑狱一趟,我让十一和春桃跟着你,你去街上逛逛,晚些我来寻你。”
原来刚刚那些全是借口,看样子与她成亲还有个好处,时不时地能寻她当个借口。
“少夫人,我们去哪?”十一驾在马车上,声音透过车帘传进来。
去哪?姜莱也不知道有何处可去,只道:“随意逛逛。”
马车漫无目的缓慢地行驶在街上,风起帘卷,姜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车。”
十一勒起缰绳,稳稳停住。
春桃顺着姜莱的眼神看去,见一女子站在首饰摊前。
“那不是陈小姐吗?”春桃喜道:“昨日匆忙,都还没来得及与她道谢。”
姜莱收回视线,转身对褚十一道:“我去前处逛逛,你且将马车停好再来寻我。”
既是长姐故交,姜家遭此劫难,却依旧念昔往日情分,或许能从中得到些她也不曾知晓的消息,也未可知。
“陈姐姐。”姜莱走至女子身旁,看了眼摊子上的东西,目光又落在女子手上,“陈姐姐这是在挑簪子?”
陈婉秀将手中银簪放了回去,笑道:“闲来无事,随意瞧瞧。倒是姜姑娘今日怎得有空出门?”
“唉,莫提了…”姜莱假意懊恼,“夫君公务繁多,初入府中,连个说话的人都寻不到。”
随即又眼中一亮,“陈姐姐既也无事,不如我们寻处地方,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
陈婉秀并未推拒,应了下来。
姜莱随意进了家茶楼,让掌柜的安排了个雅间,央着陈婉秀一同坐下。
“这地方不错,竟能瞧见万佛塔。”
窗外蓝天碧云,隔着街道连着一片湖泊,湖泊上飘着几艘船舫,依稀能瞧见几个人影来回走动,尽头处便能看见一座金尖的佛塔。
陈婉秀依言望去,也只是笑答,“姜姑娘也对神佛之事感兴趣吗?”
姜莱眼底闪过一丝讶然,长姐被捕时被押解到这万佛塔中,让她在佛像面前跪够七日来赎己过。
但后续如何,她也不得而知了。
陈婉秀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其他情绪,姜莱也只当事情已经过去,一位故友而已,怎会为了一个不相干之人伤神已久。
她回道:“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得寻些什么支撑着自己,人靠不住,便只能求佛了。”
“那它灵验了吗?”
“什么?”
姜莱被她的突然发问懵住了头脑。此时,她已敛了笑意,严肃地看着自己。
“你所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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