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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雪葬未央春(一)

那年夏天特别热,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叫着。

小孩蹲在院子的墙角,看着一队黑蚂蚁费力地搬运一只死掉的飞蛾。

他有一头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灰白头发,像个小老头。

这不是他故意染的,是生了一种说不清名字的病,头发就慢慢变成了这样。

同学总是说他的头发好奇怪,他不喜欢他们这么说。

但比起在家里待着,在学校里听这些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屋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瓷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女人尖利的哭骂和男人低沉的怒吼就交织着传了出来。

小孩身体抖了一下,他知道,父母又吵架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小心翼翼地挪进了屋。

客厅里一片狼藉。母亲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散乱地贴在脸上,眼睛红肿,她正指着父亲的鼻子骂:“你在外面养的那个狐狸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不起我!”

父亲脸色铁青,脖子上青筋暴起,他一把挥开母亲的手,低吼道:“你除了会像个疯婆子一样乱叫还会干什么?看看你这个样子!”

小孩心里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跑过去,轻轻拉住父亲的手臂,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爸爸,别吵了……妈妈,你们别吵了……”

正在盛怒中的父亲感觉胳膊被拽,看也没看,猛地一甩手:“滚开!”

这一甩,他的手肘正好撞在了旁边茶几边缘放着的一个铝制水壶上。

水壶倒了,壶嘴里刚烧开没多久,还滚烫的开水,“哗啦”一下倾泻出来。

开水大部分都浇在了来不及躲闪的小孩的头上,脖子和单薄的肩膀上。

“啊——!”

小孩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缩成了一团。

父亲和母亲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顿住了争吵。

母亲先反应过来,却不是去看孩子,而是立刻指着父亲哭喊:“你看你!你都干了什么!孩子你都打!”

父亲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更大的烦躁取代:“你他妈要不是没完没了地闹,能出这种事吗?晦气!”

他们互相瞪着,继续指责对方,仿佛倒在地上的那个正在痛苦抽搐的孩子不存在一样。

小孩蜷缩在地上,头上、脸上、脖子上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扎刺,又像是放在火上烤。

他挣扎着从湿漉漉,滚烫的地板上爬起来。

他看了一眼还在争吵的父母,低下头,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位于走廊尽头的小房间。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然后又挣扎着爬上床。

他用尽剩下的力气扯过那床薄薄的,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夏天又闷又热,被子里面更是像个蒸笼。

可身体的疼痛比闷热更难以忍受。

被烫伤的皮肤先是火辣辣的疼,然后开始起泡,大的像葡萄,小的像米粒,连成一片。

薄薄的睡衣布料粘在伤口上,稍微一动就撕扯着,钻心地疼。

有些水泡很快就磨破了,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和汗水混在一起,又黏又腻,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伤口在高温和潮湿中很快感染化脓,发出难闻的气味。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似乎都牵扯着颈部和肩膀的伤处,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持续不断的钝痛和灼痛。

门外,父母的争吵声断断续续,时而高昂,时而低沉,但始终没有停歇,更没有走向他房间的脚步声。

天慢慢黑透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又闷又热,像个黑暗的蒸笼。

小孩蜷缩在潮湿黏腻的被子里,身体因为疼痛和发烧一阵阵发抖。

汗水、脓水和眼泪混在一起,流进嘴角,又咸又涩。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

他知道,不会有人来的。

屋外的争吵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整个家陷入一片死寂,这死寂比之前的吵闹更让人窒息。

夜深了,疼痛丝毫没有减轻。

小孩在迷迷糊糊中,只觉得那疼痛像是有生命一样,从皮肤钻进肉里,再从肉里钻进骨头,最后深深地烙在了他的灵魂上。

这一夜,格外漫长。

天刚蒙蒙亮,小孩就醒了。

是被疼醒的。

伤口经过一夜,更加狰狞。

化脓的地方扩大了,边缘红肿发亮,稍微一动就牵扯着疼。

他费力地从潮湿黏腻的被子里钻出来,每动一下都忍不住抽气。

屋子里静悄悄的。

他扶着墙,慢慢挪出房间。

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又红又肿,头发依旧乱糟糟的,但似乎平静了一些。

她看着窗外发呆,连小孩走到身边都没察觉。

小孩犹豫了一下,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角,声音沙哑地问:“妈妈……爸爸呢?”

母亲猛地回过神,低头看着他。

当她的目光触及小孩脖子上那片惨不忍睹的烫伤和脓疮时,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涌上一股更深沉的怨愤。

“死了!”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浓烈的恨意,“他跟着那个狐狸精跑了!不要我们了!你以后没有爸爸了!”

小孩僵在原地。

跑了?不要我们了?

他愣愣地看着母亲充满恨意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火辣辣疼着的伤口。

昨天那壶开水浇下来的感觉,父亲甩开他时那不耐烦的眼神,父母互相指责的狰狞面孔……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所以,爸爸是因为讨厌他,讨厌妈妈,才用开水浇他,然后跑掉的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他心里。

比身上的伤口更疼。

母亲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恨恨地补充道:“以后就我们俩过了!你记住,是你爸不要我们的!是他把我们害成这样的!”

小孩没再说话。

他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他没有哭,只是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夏天清晨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他灰白的头发和溃烂的伤口上。

很疼。

浑身都疼。

……

母亲带着小孩从诊所回来后,家里的气氛就变得更加压抑。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烫伤面积不小,深度也不算浅,尤其脖子和肩膀这里,已经严重感染了。必须得按时清创、换药,还得打几天消炎针,不然引起败血症就危险了。这费用……你们得有个准备。”

“准备?我拿什么准备?”母亲在心里无声地呐喊,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对医生道了谢,拉着小孩匆匆离开。

那笔不算天文数字但对此刻的她而言难以承担的治疗费,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

她看着走在前面的孩子,那瘦小的背影,那因为疼痛而微微佝偻的肩膀,还有那一头刺眼的灰白头发,心中没有怜惜,只有日益膨胀的烦躁和怨恨。

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生病,头发怎么会变成这样,像个怪物?

如果不是他冲过来,怎么会被打翻的开水烫到?现在还要花这么多钱!

还有他那张脸……那眉眼,那鼻梁,越长越像那个抛下他们,跟野女人跑了的混蛋!

回到家,母亲砰地一声关上门,巨大的声响让小孩瑟缩了一下。

她看也没看孩子,径直走进卧室,翻出家里仅剩的一点钱,数了又数,眉头越皱越紧。

不够,远远不够。

晚上,她找出半瓶没喝完的白酒,对着瓶子一口接一口地灌。

酒精烧灼着她的喉咙和胃,也烧掉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小孩蜷缩在客厅的角落的旧沙发上,因为发烧和疼痛昏昏沉沉,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呻吟。

这声音听在醉酒的女人耳中,变成了无尽的指责和拖累。

“烦死了……别出声!”她冲着角落吼道,肆无忌惮地发泄她的怒火。

即使她知道,这件事并不怪他。

至少不该把怒火尽数发泄在孩子身上。

可那又如何?这里除了孩子以外,还有谁能毫无怨言的接受她的怒火?

他活该。

小孩立刻咬住嘴唇,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身体因为忍耐而微微发抖。

女人醉眼朦胧地看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孩子低垂着的侧脸,那轮廓,那线条,在她扭曲的视线里,渐渐与她恨之入骨的丈夫的脸重合在一起。

“都是你……都是你们爷俩……毁了我……”她喃喃自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神浑浊而疯狂,“凭什么……凭什么要我一个人受罪……你们都该死……”

她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

房间里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还有插头插入插座的“啪嗒”声。

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出来。

手里握着一个老式的,插着电的电熨斗。

熨斗的金属底板已经开始泛红,冒着丝丝缕缕灼热的白汽。

小孩看到母亲手里的东西,尤其是那冒着热气的熨斗底板,天生的恐惧让他挣扎着想从沙发上爬起来逃跑。

但他浑身无力,脚刚沾地就软了一下。

“妈……妈妈……”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和不解。

“别叫我妈妈!”女人厉声尖叫,声音刺耳,“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你这张脸……这张和他一样的脸!我看着就恶心!”

“我让你再像他!我让你再像他!”

母亲的声音尖利,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把他牢牢钉在了原地。

她像是被恶魔附身一样,举着滚烫的熨斗,猛地朝孩子扑了过去。

小孩惊恐地后退,撞在墙上,退无可退。

“刺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被炙烤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

滚烫的熨斗底板,结结实实地,狠狠地烙在了小孩稚嫩的左脸上。

一股明显的,蛋白质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小孩的身体猛地绷直,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

极致的疼痛甚至剥夺了他惨叫的能力,他只发出了一声极其短促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抽气声。

随即,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小小的身体顺着墙壁滑倒在地。

女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孩子,看着他左脸上那个清晰的、皮肉焦黑翻卷的熨斗印痕,像是突然被一盆冰水浇醒。

手一松,熨斗“哐当”掉在地上。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闪过恐慌、后悔,但最终,都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厉所取代。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这个家,这个孩子,都是她的噩梦。

她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一样,冲进卧室,胡乱地往一个包里塞了几件自己的衣服。

转身,她又翻箱倒柜,把家里所有能找到的现金都搜刮出来,数量少得可怜。

她看了一眼桌上那张之前犹豫过的,去往南方某个遥远城市的打折车票宣传单,一把抓了过来。

经过客厅时,她瞥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孩子,脚步顿了一下。

随即她咬咬牙,从那一小叠皱巴巴的钞票里,抽出了面额最小的几张,扔在了孩子身边的桌子上。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连门都没有关。

夜风吹进空旷的客厅,带着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小孩在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中苏醒过来。

脸上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又像是被放在炭火上持续灼烧。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

他发现自己还躺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四周寂静得可怕。

母亲不见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脸部和身上的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

他看到桌子上扔着几张零散的钞票,还有一张揉皱了的车票存根,上面印着一个陌生的,遥远的城市名字。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八岁的孩子,顶着满身溃烂流脓的烫伤,和脸上那个注定将伴随他一生的熨斗烙印。

他被他的父亲和母亲,用最残忍的方式,彻底抛弃在了这个再也没有一丝温度的“家”里。

脸上和身上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涌来,无休无止。

他慢慢地扶着墙壁站起来,踉跄地走到卫生间。

他踮起脚,勉强能看到洗手池上方那面布满污渍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

一头灰白的,干枯如同杂草的头发。

右边脸颊和脖颈是大片尚未愈合,红肿溃烂的烫伤疤痕。

而左脸上,是一个边缘焦黑,皮肉外翻的熨斗烙印,覆盖了他大半边脸颊,彻底毁掉了原本清秀的容貌。

这已经不是一张孩子的脸了。

更像是一个被命运随意丢弃,肆意蹂躏后留下的,残破不堪的证明。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而可怕的影像,抬起颤抖的手,想要去触摸脸上那个最疼的地方,指尖却在快要碰到时,猛地缩了回来。

他没有哭。

一滴眼泪都没有。

只是那双尚且稚嫩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属于孩子的光亮,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转过身,不再看镜子。

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小房间,爬上了那张冰冷的小床。

他扯过那床已经发硬,沾满脓血和泪渍的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连头都蒙了起来。

这一次,屋子里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和这具承载着无尽疼痛与丑陋疤痕的躯壳。

……

那是晨念冬作为实习警员,正式上岗的第一天。

早上阳光很好,他特意把新领的警服熨得笔挺,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心里满是憧憬和干劲。

到了刑侦支队,刚在□□队长面前做完自我介绍,还没来得及熟悉环境,刺耳的出警铃声就打破了办公室的平静。

“来的正好,跟上!”老陈抓起外套,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晨念冬心头一紧,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赶紧小跑着跟上。

车上,老陈简单交代了几句,是某个老小区发生的入室抢劫案,情况可能比较严重。

车停在了一栋略显破旧的居民楼前,楼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围了不少议论纷纷的居民。

晨念冬跟着老陈快步上楼,越靠近案发的三楼那户,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就越发浓重。

推开那扇门锁被破坏的房门,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晨念冬的呼吸骤然停止。

客厅如同被血洗过一般,暗红色的喷溅状血迹布满了墙壁、家具甚至天花板。

而在地板中央,原本应该是一个人的躯体,被利刃粗暴地分解成了数块,四肢和躯干散落四处。

切口处血肉模糊,内脏隐约可见。

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晨念冬的胃部。

他喉咙发紧,胃里翻腾得厉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觉额角有冷汗渗出。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正在冷静指挥现场的老陈和其他几位前辈。

他们似乎对这可怖的场景免疫了,各自忙碌着,表情严肃却不见波澜。

老陈注意到他僵立在门口,走过来,递给他一双白色橡胶手套。

老陈那双锐利的眼睛在他有些发白的脸上扫过,语气平淡无波:“小子心态不错啊,这都没吐?”

晨念冬接过手套,指尖有点凉,他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因为刻意压抑而有些沙哑:“快了。”

老陈没再多说,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沉重的理解。

“忍住了。干我们这行,以后见的多了,就不恶心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真的不恶心,是得学会怎么把这恶心压下去,把该干的活儿干完。”

晨念冬重重地点了点头,戴上手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步子,投入到现场工作中。

他帮着拉尺子测量,记录物品位置,尽量不去看地板中央那团触目惊心的红色。

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像是无孔不入的幽灵,钻进了他的鼻腔,甚至仿佛渗透了他的皮肤。

忙碌了大半天,现场初步处理完毕,回到局里又是整理证据,做初步报告。

等晨念冬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下班时,外面已是漆黑一片。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那血腥味腌入味了,鼻腔里,喉咙里,甚至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那股铁锈般的腥气。

隐隐有种要流鼻血的错觉。

他用钥匙打开和吕夏夏合租公寓的门时,几乎是一种逃离的姿态。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温暖的灯光,空气中飘散着饭菜的香气和淡淡的花香,电视里播放着轻松的综艺节目。

吕夏夏正背对着他,在客厅的餐桌前摆弄着一束新鲜的白百合。

“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吕夏夏听到动静,回过头,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

她穿着柔软的居家服,头发松松挽起,看起来温暖又安宁。

晨念冬没说话,只是几步走过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然后把脸深深埋进她颈窝。

他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洗发水味,仿佛这样才能驱散那萦绕不散的死亡气息。

他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感觉鼻子里有点腥,像流鼻血了。”

吕夏夏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她是学医的,虽然在妇产科实习,见的更多是新生的喜悦,但对生死的沉重并非一无所知。

不过她能想象他今天经历了什么。

“辛苦了。”她柔声说,没有追问细节,“看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百合,闻闻看,香不香?据说能安神。”

晨念冬这才抬起头,看向桌上那束纯洁绽放的百合。

他松开吕夏夏,拿起旁边的玻璃花瓶,走到厨房接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花插好,调整着花枝的角度。

透过清澈的玻璃花瓶和摇曳的花影,他看着吕夏夏在厨房里忙碌的侧影。

她正在翻炒锅里的菜,动作熟练,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韵律。

他们两家条件都不差,父母都有着稳定的工作,算得上小康。

本来他们都可以住在家里,享受父母的照顾,或者至少各自租一套不错的公寓。

但从大学开始,他们就默契地选择了合租,从学校旁边的小房子,到现在工作后租的这套稍大一点的公寓。

彼此陪伴,互相照顾,早已成了习惯。

吕夏夏做饭很好吃,普通的食材在她手里总能变成美味佳肴。

晨念冬特别喜欢看她做饭的样子,觉得那升腾的蒸汽和锅铲碰撞的声音,构成了生活最幸福的底色。

每当这时,他都会主动凑过去,帮忙洗菜、剥蒜、递个盘子。

或者就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忙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各自一天的经历。

“今天累坏了吧?”吕夏夏一边把炒好的菜装盘,一边说,“我们科今天也挺忙,接了三个顺产,还有一个紧急剖腹产,我跟台了,老师夸我缝合技术进步了。”

“厉害啊吕医生。”晨念冬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盘子,脸上的阴霾在温暖的灯光和她的笑语中消散了不少,“看来以后咱家孩子不愁没人带了,有个这么优秀的妈。”

“去你的,谁要跟你生孩子。”吕夏夏脸一红,拿起锅铲作势要打他,眼底却满是笑意,“洗手吃饭!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遵命!”晨念冬笑着应道,麻利地洗手,帮忙摆碗筷。

小小的餐厅里,灯光温馨,饭菜飘香,百合的清香幽幽弥漫。

两人相对而坐,边吃边聊,分享着工作中的趣事和烦恼,也规划着周末去看什么电影。

窗外城市夜景璀璨,窗内是暂时被隔绝开的,属于他们的宁静与温暖。

晨念冬慢慢地吃着饭,感受着胃里被温暖食物填充的踏实感。

那颗被残酷现实冲击得有些冰冷僵硬的心,也终于在爱人的陪伴和这烟火气息中,一点点回暖,重新变得柔软而充满力量。

……

晨念冬转正那天,心情本来像揣了个小太阳,暖融融的笑容被他挂在了脸上。

他在办公室里给同事们发了一圈糖,连一向严肃的老陈都难得地拍了拍他肩膀,说了句“好好干”。

吕夏夏晚上还约了他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吃饭庆祝。

可这好心情没持续多久。

下午,一个新的案子就分配到了他们组。

案发现场在一所大学的教职工宿舍,死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化学系老教授。

初步勘察,死因是中毒,一种剧毒的化学试剂被混入了教授日常饮用的保健茶中。

技术队的同事很快给出了更详细的分析报告。

毒素是硫□□,纯度不算高,含有一些工业级别的杂质,但毒性极强,足以致命。

报告特别指出,这种纯度的试剂,不像是正规实验室流出的标准品,反而更像是具备一定化学知识的人,通过非正规渠道获取原料后,自行合成的。

看着报告,晨念冬皱起了眉头,他找到正在查看现场照片的老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老陈,你说,这会不会是熟人作案?”

老陈从照片上抬起眼,示意他继续说。

“能接触到这些化学原料的人本身就不多,而死者的专业领域恰好就在这个范围内。凶手很可能利用了对教授日常习惯的了解,以及自身的化学知识……”

晨念冬分析的头头是道。

老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思路没错,但别急着下结论。先查查这位教授的社会关系吧。”

这一查,可真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这位在学术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私下生活竟然如此“丰富多彩”。

明面上的妻子,已成家的孩子之外,光是查到的,保持过长期稳定关系的“红颜知己”就有好几位,还有两个几乎不被外界所知的私生子。

复杂的情感和利益纠葛,让可能的动机和嫌疑人的范围一下子扩大了数倍。

晨念冬和同事们连着加了几天班,围绕着这些“熟人”进行了大量的排查走访,核实不在场证明。

每个人都似乎有动机,但每个人又似乎都有看似合理的不在场证据,或者缺乏直接获取并合成毒物的条件和能力。

一番折腾下来,最初的几个重点嫌疑对象竟然都被陆续排除了。

晨念冬感到一阵挫败。

转正后的第一个案子就如此不顺,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样子,老陈没多说什么,只是在他桌上放了包新茶叶。

而和他同期从警校毕业,分在另一个分局的好兄弟陆远,更是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喂,晨哥,听说你卡壳了?别愁眉苦脸的,哥们儿晚上撸串去,给你打打气!”

在师父和兄弟的安慰下,晨念冬重新打起精神。

他和陆远私下里又梳理了一遍案卷,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线索。

终于,在反复查看案发前后大学周边及教职工宿舍附近的所有监控录像时,一个极其短暂到几乎被忽略的画面,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是在案发前一天傍晚,靠近教职工宿舍侧门的一个老旧监控探头,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服,动作极快,如同鬼魅般从镜头边缘一闪而过,似乎刻意避开了主要的监控区域。

最引人注目的是两点。

一是那人脸上似乎戴着一个光洁的,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瓷质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冰冰的光。

二是从那兜帽的边缘,隐约露出一绺极不自然的,灰白色的头发。

“男人?还是女人?”陆远眯着眼睛,几乎要把屏幕盯穿。

“看不清,动作太快了,而且他明显注意到了这个监控的存在,只是没完全躲开。”晨念冬指着那不足一秒的画面定格,“但这头灰毛……和这个面具,太显眼了。”

这个神秘的身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让陷入僵局的案件,出现了一个诡异而充满不确定性的新方向。

……

那个一头灰发的神秘身影,像幽灵一样刻在了晨念冬的脑海里。

如此诡异独特的特征,按理说应该很容易在监控中留下踪迹。

晨念冬和陆远熬了几个通宵,几乎翻遍了案发时间段大学周边所有能调取的监控探头。

可那个身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那惊鸿一瞥,再也没在其他镜头里出现过。

“妈的,这家伙难道会遁地不成?”陆远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里满是疲惫。

晨念冬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定格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又坚持查了几天,依旧毫无进展。

陆远所在的分局也有案子催他回去,他拍了拍晨念冬的肩膀:“晨哥,我得先撤了。这孙子太邪性,你也别太拼,注意身体,有需要随时叫我。”

那天晚上,两人在警局门口分开,陆远还笑着说明天给他带早餐。

晨念冬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他见到好兄弟的最后一面。

第二天上午,晨念冬因为老教授案子的一些手续,需要去市局一趟。

他正低头走着,目光无意间扫过市局公告栏上的一份内部通报。

那上面赫然写着陆远的名字,后面跟着冰冷的四个字——“因公殉职”。

晨念冬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凑近了,几乎把眼睛贴到那张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

没错,就是陆远。

就是昨天还和他一起熬夜查案,互相打气的兄弟。

通报上说,就在昨晚,陆远在他负责的片区处理一起突发事件时,遭遇袭击,不幸牺牲。

案子发生在隔壁区,由那边的同事负责,并不经过晨念冬的手。

晨念冬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万只蜂在同时振翅。

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眼前闪过陆远笑嘻嘻的脸,闪过他们警校毕业时的誓言,闪过昨天分别时他回头挥手的样子……

老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晨念冬,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扶住晨念冬的胳膊,声音低沉而沙哑:“念冬啊,我不想哄小孩一样哄你,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继续道:“但路远这个孩子呢……他是个好警察,是个好兄弟。”

“他走了,我们都难受。可你得信,他那么敞亮一个人,说不定……真的就变成天上哪颗星星了,还在那儿看着咱们,陪着咱们呢。”

晨念冬喉咙哽得生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内部系统推送的关于陆远案件的初步简报。

晨念冬颤抖着手点开,简报上清晰地写着一串字。

眼泪模糊了眼前的文字,他竟有些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和附近模糊的监控影像显示,袭击陆远的嫌疑人,特征为戴白瓷面具,身形敏捷,有一头显眼的灰白色头发。”

晨念冬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剧烈收缩。

白瓷面具……灰发……

同一个凶手!

那个他正在追查的毒杀老教授的幽灵,竟然用同样残忍的方式,夺走了他最好兄弟的生命!

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撞击,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血红的月牙印。

那天晚上是怎么回到家的,晨念冬的记忆有些模糊。

只记得吕夏夏看到他失魂落魄,脸色惨白的样子,吓坏了。

她连忙扶他坐下,给他倒热水,握着他冰凉的手,一遍遍地问:“念冬,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晨念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远牺牲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窒息。

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吕夏夏从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叙述中,拼凑出了陆远牺牲的噩耗。

她心疼地抱住他,轻声安慰着:“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我在这儿呢……”

但那几天,晨念冬几乎听不进任何话。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像海啸一样淹没了他。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坐着。

眼前反复闪过和陆远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还有那张定格在监控画面里的白瓷面具。

他过得浑浑噩噩,上班像是行尸走肉,处理老教授案子的效率也极其低下。

老陈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分担了他的大部分工作,给他留出了缓冲的时间。

但晨念冬骨子里终究是个警察,是陆远并肩作战的兄弟。

短暂的崩溃后,那股想要抓住凶手,为陆远讨回公道的强烈执念,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在他心底重新燃烧起来,并且越烧越旺。

他不能倒下。

他倒下了,谁去把那个戴面具的混蛋揪出来?

他强迫自己吃饭,强迫自己睡觉,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虽然笑容少了,眼神里多了沉郁和冰冷,但他确实重新站起来了。

由于老教授案和陆遇害案,基本确定是同一嫌疑人所为。

手段残忍,影响恶劣,市局决定并案调查,成立专案组。

老陈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被抽调进入专案组,而他点名带上了晨念冬。

“念冬。”老陈在把他拎去市局专案组办公室的路上,语气凝重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憋着火,想着给路远报仇。”

晨念冬抬起头看向老陈,眼中燃起了一抹炽热的斗志。

老陈语气凝重地鼓励他:“这没错。但越是这种时候,越得给我冷静!把情绪给我收好了,用脑子破案,别让仇恨蒙住了眼睛,听见没有?”

晨念冬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刀:“我明白,师父。”

走进专案组办公室,白板上并排贴着老教授和陆远的照片,旁边是那个灰发身影的监控截图。

晨念冬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张面具上,双手在身侧悄然握紧。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这不再仅仅是一份工作,一场追凶。

这是他必须走下去的,一场为了告慰兄弟亡灵的,不能失败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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