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四冷着脸看了胡蝶许久,还未开口,就被她打断:“不要教训我,我不想听,麻烦出门之后把门带上,我要小憩片刻。”说罢,拿毯子蒙住了脸。周阿四在原地站了会儿,才道:“你若真中意,我去派人打听,我看他也不错,至少比你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男朋友强。”
“我讨厌你。”胡蝶将他轰出房门。
屋外廊道上,周阿四正对着粉红猫猫地毯发呆,胡兰送完客人回来,远远望见他失落地拨弄海棠叶。晚风拂过紫藤花架,送来阵阵甜香,胡兰突然一阵咳嗽,她躲在花影后,用帕子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平息。她走到周阿四身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
“怎么样,不管用吧!”胡兰笑道。
“油盐不进。”周阿四一脸挫败。
胡兰轻笑,推着他往前走:“好啦,一时是教不会的,慢慢来嘛。”
“去哪儿?”周阿四还惦记着屋内的胡蝶。
“留她一个人静静,我保证,那个男人还会来的。”
“真的?”周阿四认真地看着她。
胡兰刮了下他的鼻梁:“我妹妹中意的,怎么逃得掉。”
周阿四想了想,点点头。胡兰挽住他的胳膊:“好啦,不想她的事了,她又不是小孩子,由她胡闹去,实在不行,打她屁股。我带你去睡觉啦!你出差回来还没有好好休息。”
周阿四突然停住,握住她的手:“阿兰,你觉不觉得你妹妹有孙悟空的本事,真怕她逃离你的五指山,就可以大闹天空五百回。”
“阿四,你真幽默。”
“我说真的呢。”
胡兰看着他较真的模样,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头发,捧着他的脸笑道:“阿四最可爱啦。”
“嘿嘿,你夸我可爱,我真高兴。”
“可爱宝宝,乖乖去睡觉啦,今天兰姐姐给你准备了新被褥哦。”说着,胡兰牵着他的手,往客房走去。周泽从背后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头发:“谢谢你,兰姐姐,有你照顾我真好,过两日伯父生日,交给我来办吧,我这个准女婿可不得好好表现。”
胡兰笑呵呵答应:“好,交给我的宝宝,我很放心。”
十五的月十六圆,今夜十六,今夜的月圆得可爱。今夜不仅月圆得可爱,今夜还是胡青山的生辰。
周泽爱屋及乌,故而将胡父的生辰当成自己父亲的生辰,亲自主持生日宴会的大小事宜。
生日晚宴定在秋月园,周泽花重金包下整座园子,请来胡父胡母众多好友和同僚为其庆贺。
月亮挂在柳梢,宾客已约至秋月园。年长的宾客是为了胡父的生辰而来,而年轻的绅士们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月影幽美,年轻的绅士穿着精致笔挺的西服,静静地等候那位传闻中胡蝶小姐。
胡蝶一出现,那群穿着笔挺西装的假洋绅士便如众星捧月般围拢上来。她身上的玫瑰红丝绒长裙裹着玲珑身段,鸡心领下的珍珠项链随步履轻颤,松挽的发髻间簪着朵半开的海棠,乌发垂落的几缕发丝拂过玉镯,走动时叮咚作响。有人递来红酒,她接过后抛去个飞吻,浅呷一口便放进侍者托盘,随即被人牵入舞池,她像一片旋转的玫瑰花瓣,从这个舞伴掌心滑到下一个掌心。
"晕啦晕啦!"她笑着推开舞伴,提起裙摆往露台走,身后的乐队刚好换了支圆舞曲。酒宴过半时她已微醺,拎着酒瓶坐在栏杆上晃着腿,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满是酒渍的地毯上,像蝴蝶的影子。
西装革履的男人们端着酒杯凑近,有人摇头晃脑念"唯有牡丹真国色",她却折下枝金桂掩住半张脸,眼波从花叶缝隙里溜出来:"我只听说牡丹花下好风流呢。"
立广袤拨开人群时,正看见她把金桂别在耳后,狐狸眼眯着看自己小指上的珍珠戒指。那枚细银戒环上嵌着颗米粒大的蚌珠,是多年前她随手塞给他的——那时她蹲在北海边剥蚌壳,说要把最圆的珍珠嵌成戒指送他。此刻他故意晃了晃手指,珍珠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不记得了?"
胡蝶捧着红酒杯傻笑,酒液顺着杯壁泼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花痕。立广袤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酒气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后仰,却被他用指腹抹掉了唇角的酒渍:"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指腹擦过她唇瓣时,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像杯底晃荡的红酒。
露台的桂树枝桠突然扫过肩头,胡蝶盯着珍珠戒指发愣。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午后,她蹲在地上给受伤的流浪猫包扎,立广袤突然把枚戒指塞给她,说"戴着玩"。那时她只顾着给猫系绷带,随手就把戒指套在他小指上,嚷嚷着"等我找到更圆的珍珠就换"。此刻那枚戒指还牢牢箍在他指节上,珍珠被摩挲得愈发莹润。
"立先生还是叫我胡小姐吧。"她突然推开他,红酒杯在栏杆上磕出脆响,"你瞧这满园的花,偏要采哪一枝才甘心?"
立广袤低笑一声,指尖撩起她鬓边的碎发:"可我只看见你这只穿花蝴蝶。"
他眼底那股化不开的情绪令她心跳个不停,她突然看向别处,随手指向人影缤纷处喊:"我头晕,你快去给我找解酒药。"
立广袤立刻关切地问:“哪里有解酒药,我去找。”
“后厨,后厨肯定有,肯定为客人准备了。实在不行,你去找我妈妈。”
“师母在哪里?我去找。”立广袤是胡父的关门弟子,自然喊胡母一声师母。
“她应该和姐姐在花厅喝茶。”胡蝶随口胡诌,她只想赶紧打发了他。
“等我。”
打发了他,胡蝶端着酒杯穿过前厅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往小花园寻安静。
花园安静,却在花影浓密处撞见一对闹纠纷的男女。
痴男喊:“你闹够了没有,我都说了我的母亲和二姐容不下你,你到底有完没完。”
怨女道:“现在说容不下,当初你抱着我的时候怎么就不说容不下。”
“谁?”
胡蝶在心底暗暗叫苦,生怕被旁人听见自己的动静,幸好嘴巴被人捂住,惊呼变成惊讶咽下喉咙,耳旁听到一阵清风似的吐息。
“别说话,随我走。”
她在心底拼命挣扎:“你先松手!”那人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掌心缓缓松开。重获自由的胡蝶毫不客气地踩了他一脚,小声骂道:“浪荡子。”
她提起裙摆想要逃离,却因醉酒脚下发软,一声惊呼还未出口,便直直栽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那人将她紧紧护住,滚进一旁的花丛,随后拉着她在回廊间穿梭,最终停在一座隐于花木深处的小凉亭。
凉亭之中有一石桌,石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和点心。胡蝶甩开那人的手,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抓起茶壶就往杯里倒,嘴里嘟囔着:“渴死了,人要喝水,喝水胜过喝酒,不喝水是要渴死的,不喝酒最多寂寞死。”
浪荡子咂摸一番,点头称是:“有道理。”
奈何水壶里半滴水都没有,胡蝶怏怏不乐,重重放下茶壶,抬头恶狠狠地盯住欲坐的浪荡子。
“谁让你坐下了。”
浪荡子疑惑地望向石凳:“怎么,这石凳有钉子?”
胡蝶继续恶狠狠地盯住他,双臂抱胸,咬牙切齿道:“我还没有审你。”
浪荡子气定神闲地坐下,等着她发问。
“你是什么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人家小花园里玩偷窥。”
浪荡子气笑:“你不也是?”
胡蝶的脑袋晕乎乎想不清楚,只发自本心地辩驳他:“胡说,谁与你为伍。”
“我又救了你耶,你不报恩反倒要审问你的救命恩人。”浪荡子几乎难以置信眼前小女子的反复无常。
胡蝶不解反问:“为什么说又?”
“梨花胡同,巷口小卖部。”
“是你!”胡蝶喜上眉梢,脸蛋因酒气的晕染而红扑扑的。
浪荡子提起水壶到一旁的水桶汲水,灌满又放回,拿出一只打火机,点燃烧水的炉子,火焰灼烧炉底而发出焦灼之声,远方是虫鸣蛙语,反将此刻的夜色衬托得极为寂静。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浪荡子平静地回答她。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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