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是一日冷过一日,绿毯似的草原也染上几分淡金色。
坐在前方迎着晨风的牧谣低着脑袋,将脖颈往毛绒绒的披肩中缩了缩。
宋成章瞥了一眼她,勒紧缰绳放慢了速度。
鼓起的披风里的风散开,身子温暖起来,牧谣微微侧头看向他。
“也不那么赶时间吧?”宋成章淡淡道。
牧谣点点头,默认了他的行为。
马儿跑得不快,颠簸地大早上就起来的牧谣昏昏欲睡,好在很快到了。
进了城门,药房往西走不远,果真瞧见一面迎风招展的青底旗子,上书“格根马行”。
掀开的门帘前,肩上搭着白巾的伙计正捧着一匹黑马的蹄子在修剪。
铲刀在阳光下泛着泠泠白光,刮过马蹄厚厚的脚掌,露出乳白色的提叉。
“客官,钉蹄铁吗?稍坐。”
伙计抬头见两人牵着马匹走近,客气地招呼。
不等牧谣回答,屋内扎布苏瞥见两人来了,立刻迎了出来,领两人进门。
“牧姑娘!”
伙计认真打量一眼她,才埋下头接着干活。
这就是主家这几天叮嘱自己碰见要好好招待的“牧谣姑娘”啊,长得真好看。
牧谣随扎布苏走进帐篷里,明白为什么扎布苏为什么说这家马行不止出售马匹。
墙上挂着不同品种马匹的价目单,一旁的箱子上堆叠着制作了一半的马鞍。
再深处的角落放着柜子,旁边坐着须发花白的老者眉头紧锁地捏着一张药方。
一顶偌大的毡房是应有尽有尽有的杂货店。
扎布苏拉出一旁的两条木凳:“牧姑娘,宋先生,坐下聊。”
闻声,这位老者浑浊的眼眸迸发亮光,放下手中的书卷,大步走到两人跟前。
“是牧姑娘吧?您的药方真是精妙啊,不知您是否精通医理,可否与老朽说上一说?”
她可不通医理,全靠系统出品啊。
牧谣收紧下巴,干笑一声:“我父亲留下的手记,我只略懂一点。”
“令尊在医术上的造诣一定不低,”老者脸上流露出一丝敬佩,“若是有机会与令尊交流再好不过了。”
牧谣叹了口气:“抱歉,我父亲不久之前逝世了。”
“那真是件不幸的事。”老者一脸惋惜。
宋成章听到这话侧目看了牧谣一眼。
他怎么没在她父亲的牛皮卷中见到有关医术的内容?
牧谣笑了笑:“今日不曾带来,之后有机会可以将父亲手记带给先生。”
老者眼中闪烁着炯炯亮光:“是嘛,那老朽在这里谢过姑娘。”
帐篷外传来呼唤声:“李先生!”
老者止住与牧谣攀谈的话头,高声应道“来了”,随后撒开步子走出毡房。
“李先生也是大晋人,如今在这里做医师,医术十分高超,马场中那些马匹就是他照着姑娘给的药方治好的。”扎布苏解释道。
牧谣发现草原上医术落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几乎所有都是从大晋传进来的。
从她过来见的两位医师都是大晋人便可以看出。
牧谣起身向门外望去,看着李先生正捧着一只马蹄,费力将不小心钉进蹄中的钉子拔出。
她沉吟一会儿,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可否将马匹治疗这一项分离出来?我手中有不少药方,可以提供给李先生研究。”
“而且马鞍和马镫不仅可以大批量制造,其实可以根据不同的使用者来锻造,就如同量体裁衣那般?”
这是牧谣亲身感受到的,现下家中马匹上的马鞍对于她来说便太宽而不太舒适。
草原上定有贵族是需要定制化的服务的,
“若是购买马匹,也可以作为赠品,并且提供一月的治疗服务,你觉得呢?”
牧谣说完,回头去看扎布苏,询问他的意见。
她与他讲得其实就是服务的概念,但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
毕竟草原上的人习惯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也因为草原辽阔,人们不会去在意卖货的是谁,这就是她可以入手的一个极大漏洞。
也因现在不一样,他们所在之处靠近王城,各处战乱渐起的原因,有大部分的人更偏向定居此处。
却见扎布苏的眼神越来越亮,直接一锤定音。
“我觉得好极了,就这么办,晚些我便从马场中调些人手过来!”
她想了想,接着说道:“或许还可以办一场马匹展览。”
“展览?是在马场中举行些表演节目么?”扎布苏不解地挠挠头。
“对,比如将马场开放,让大家了解马场中速度最快的马或者跑得最远的马。”
类似于汽车博览会,现代有走秀、试驾之类的,不过草原上也有马术表演啊,这不是异曲同工的事么。
扎布苏心底的担忧烟消云散,眼底全是兴奋的光芒。
“我若是同我阿布说这些法子,他定会狠狠骂我一顿。”
他从小就喜欢同父亲和哥哥他们说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小时候父亲还会和蔼地摸摸他的脑袋,长大后就只会呵斥他,让他一边呆着去。
“我与牧姑娘真是倾盖如故,姑娘只管说,我愿意替姑娘都试一试。”
他心潮澎湃,忍不住放声大笑。
宋成章脑中浮现出一句话:若得知音见采,不辞唱遍阳春。
不对,这个草原汉子懂什么知音。
宋成章抿直了唇线,瞥了一眼他。
深麦色的皮肤站在牧谣一旁显得黝黑,粗眉大眼算不得精致,不比…
“我们什么时候走?”
察觉到宋成章碰了碰她的手臂,牧谣略带疑惑地看向他。
“回家?你急着回去做什么?”
宋成章的心弦动了动:嗯对,回家。
“没事。”
牧谣向四周张望了会儿,似乎也没什么其他事情了,要回去也回去吧。
她转身朝扎布苏说道:“是你寻人随我去拿药方,还是我过几日给你送来?”
“哎,我随你去拿可好,我还不知你的毡包在何处呢。”
扎布苏虽是征询的口吻,却有她应下就出发的气势。
“行。”
宋成章眼眸微漾,他要随他们回去啊。
“走吧。”
扎布苏一上马就有草原男子的本色,恨不得马儿四蹄腾空而起。
无奈领路的宋成章不急不缓驾着马儿在前,两人时而交错时而齐肩。
扎布苏身下的马儿似乎也不满这个速度,喷出一个响鼻。
“你可以快些的。”牧谣往后靠了靠。
宋成章挑了挑眉:“你说的。”
只见他扬手挥鞭,马儿撒开蹄子向北而驰,如离弦的箭般卷起尘土。
牧谣被灌了一嘴的风,忍不住眯起眼睛。
适应了这么些日子,感觉可真不一样,驰骋的酣畅淋漓充斥全身。
跟在后面的扎布苏见他们突然加速,也兴奋地抖动缰绳追上他们。
可宋成章稳稳控制着,两人始终保持着一马之距,到达毡房前他也没有追上。
扎布苏爽朗大笑:“成章兄弟好技术。”
他意犹未尽道:“今日你还带着牧姑娘,什么时候我们再来赛上一场。”
宋成章云淡风轻应下:“有机会。”
牧谣趁两人交谈之际,溜达屋内从系统将书籍取出来。
上中下不厚不薄的三册,拿在她手中后封面烫金的字体还亮了亮。
牧谣翻了翻,确保它们现在和旁的书没有差别。
“还有这一套是我父亲留下的修蹄工具,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就也一同赠予你吧。”
她瞧着这一套工具长得和刚才伙计手中的差别不大,但系统出品定是有什么不同的。
扎布苏接过她手中的包袱再次道谢:“那我便先回去了。”
望着他骑马离开的背影,宋成章才悠悠开口。
“我怎么不知道你父亲还留下这些书?”
牧谣瞥一眼他,回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父亲留下了什么呢?”
宋成章往矮塌上一靠,好歹他也在这里住了许久了。
他认真看着牧谣:“你也和其他草原女子不一样。”
从他见到牧谣的第一面,他就这么觉得。
端起一杯茶准备喝的牧谣同他对上视线:“草原女子什么样?每个人都不一样。”
宋成章没有再开口,牧谣也不止和草原女子不一样,她是和他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
草原上通信不便,牧谣只得日日跑去马行与扎布苏商议。
连着几日忙活,原来的毡房不远处终于又扎了个毡包,专门用于马匹治疗。
牧谣虽百般推脱,最终还是定名“牧氏马行”。
扎布苏随意摆摆手:“牧亦可是放牧的牧,再说药方皆是你提供的,我只是出了点气力罢了。”
“我也同阿布商议过,这间毡房便赠予姑娘,收益的话我们二八分如何。”
“那怎么好?”牧谣愣了愣。
扎布苏干干脆脆地将手中的青底旗子交到她手中。
“无妨,相信有牧姑娘在,我们定能将马场越办越好。”
牧谣心中一暖,展颜道:“好,我定倾尽所能。”
写着“牧氏马行”的崭新旗子在门前迎风飘扬。
马展的时日也定下了,就在年后三日,离今还有月余,扎布苏还特地翻了黄历。
近来马行的顾客都收到了她制作的“宣传单”。
牧谣管着这叫“预热”。
宋成章转了转手腕:“说吧,还要几张。”
牧谣放下墨条,认真掐着手指数了数。
“嗯,不多了,一百张吧。”
宋成章长叹一声,继续提笔。
不怀疑有人接过她“宣传单”的原因是上面的字实在好看,哪怕不需要,留着回家给自家孩子比个样子也好。
两人各司其职,远处久违响起了错落的马蹄声。
毡房大敞着,牧谣抬眸只一眼认出了来人,心里暗道:终于来了。
宋成章淡淡道:“谁啊?”
牧谣搁下手中的墨条站起身。
“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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