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政韬把窗户打开，外面的清风把刘梓涵最后一点困意也吹走了。手舞足蹈跟着车载音乐律动着身体，“舅舅，我们去玩！”
“是去吃饭，记住到时候叫人。”
“嗯嗯！我要找赵鑫叔叔玩。”
“还有任绝叔叔。”
刘梓涵想了想在夏政韬的注视下点点头，然后指着前面闪烁的红灯，“要走啦。”夏政韬其实低估孩子的记忆，刘梓涵其实是认识任绝的。那个本来她很喜欢因为总是和她亲昵的叔叔忽然在饭桌上因为她的一句话大声责骂了她。刘梓涵不记得她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任绝说了什么，只是清楚记得任绝狰狞的表情。
这个小区是新建成没多久的，电梯还是崭新的，刘梓涵哒哒跑进去，垫着脚摁住开门按键，另一只手招呼夏政韬过来。夏政韬连忙尽跑几步，把刘梓涵往里面带，“行了，松手吧。”
“哦。”睡足觉的刘梓涵根本静不下来，有的时候夏政韬都不知道这孩子像谁，他姐从小就安静，姐夫一家也没有好动的。刘梓涵扯着夏政韬的裤子，手劲儿大得很，好像不跟着她走过去就要把人家裤子拽下来。
夏政韬掰不开紧紧攥住的小手，认命跟着刘梓涵走到最里面的角落，“祖宗，好了吗？”
“好了，我有一个秘密。”刘梓涵像模像样地垫脚努力凑近夏政韬的耳朵，“任绝叔叔不喜欢我。”夏政韬把人抱起来，“不会的，任绝叔叔就是来给你道歉的。”夏政韬看着若有所思的小孩儿，“你害怕他？还是不想见他？”
“不喜欢他，但是我喜欢赵鑫叔叔。”
夏政韬笑了一下，“那我们就走，改天让赵鑫叔叔请你吃饭？”
刘梓涵又晃着脑袋，“我不要回去学字母。”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刘梓涵挣扎着下地往赵鑫家门口跑去，仔细看了看门牌号，在夏政韬点头的情况下，敲了几下门，嘴贴着大门，“是我，快开门！”
好在夏政韬眼疾手快把刘梓涵拉到一边，打开的门才没有撞上她的脸，这要是撞上了，今天来这就不是吃饭而是一屋子大男人哄人了，“舅舅是不是告诉过你，敲门不准把脸贴近？”
“你这，教育来来呢？”赵鑫的手上还沾着面粉，低头笑着和刘梓涵打招呼，“来来好。”
“赵鑫叔叔好。”刘梓涵仰着小脸跟着赵鑫的表情学，然后自己就跑进去。夏政韬把门带上，拖住刘梓涵的衣服，“你先把鞋脱了。”刘梓涵前脚刚点头，后脚就要趿拉着脱到一半的鞋子进屋。
夏政韬刚想把她叫回来，被赵鑫打断，“反正一会儿还要擦地。对了，还没问你呢，找你家教的那几个小孩儿考得怎么样？”
“都挺好的，一本都没问题。”夏政韬拿出来一双拖鞋，瞥见鞋柜里的鞋，“任绝现在不在吗？”
“他出去买调味料了。”
“赵鑫，你真得想清楚了？他是真想有一个孩子，但是你们不可能……”
“他都已经和家里坦白性取向了。”
夏政韬倒水的姿势一顿，“已经坦白了？”
“嗯，在相亲那天之后。”
既然任绝已经坦白，夏政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赵鑫也没想继续聊这个话题，转头把刘梓涵招呼过来，“来来，赵鑫叔叔这里有好玩的。”
刘梓涵屁颠屁颠跑过去，一下子扑到赵鑫怀里，“好啊！”
夏政韬把挂在脚脖子上的鞋子解开，“什么好啊，鞋挂脚腕上也不知道难受。”赵鑫搂着怀里的小孩儿，轻轻掐起脸上的肉，“是不是你舅舅又让你在家学习了？”
夏政韬还没来得及解释，门铃响了。赵鑫把刘梓涵抱到一边，打开门就被一个男人抱住。任绝眼睛往屋里面瞄着，和夏政韬对视一眼立刻转移目光，“我回来了。”说着嘴唇蹭到赵鑫的颈侧。
夏政韬也转移视线，任绝探头，才看见闷头玩手机地刘梓涵，把调味料塞到赵鑫手里，“来来。”
刘梓涵抬头，黑溜溜的眼睛在任绝身上打转，听到舅舅轻咳一声，小声叫道：“任绝叔叔。”
任绝本身就是笑眼，微微眯起来的眼睛显得更加亲近。
餐桌上的菜品丰盛，因为是任绝掌厨有很多菜系是他老家那边的，麻辣口味偏多。菜盘里重油重辣的食物在暖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美味，不过也有几道是单独给刘梓涵吃的清淡蔬菜，夏政韬挑了几筷子的肉丸放在刘梓涵的碗里。
“政韬哥，要喝一点吗？”任绝把冰镇过的啤酒拿来，不等夏政韬拒绝就强势把酒倒在杯子里，满满一杯带着白沫的啤酒放在夏政韬眼前，笑眯眯盯着夏政韬。
“我还要看孩子，而且我是开车来的。”
“不碍事的，就这么一杯，回去可以叫代驾嘛。”任绝看起来温和但是性格强势得要命，赵鑫刚想说话，夏政韬就举着杯子一饮而尽，脸上没什么变化。
刘梓涵这个时候扯着夏政韬的裤腿，“我要玩手机。”
“不行。”
“玩！”
“不……”夏政韬看出来刘梓涵要闹的架势，把手机拿过来，给她随便找了一个动画片，“今天特例。”
任绝盯着刘梓涵跑到卧室的后脑勺，辫子一甩一甩的，和赵鑫说：“真可爱。”
赵鑫点头，三个人又聊到在大学时候的事电视机也放着最近的青春剧。再后来夏政韬帮忙收拾饭桌上的残骸，任绝喝多了睡在沙发上，赵鑫还能勉强站起来，跟着夏政韬进了厨房，“你放水池里就行，我缓一会儿洗。”
“我来吧。”夏政韬手上的活儿没停，酒精在脑袋里发酵，静谧的夜里时常传来电视机里几阵哄笑声，夏政韬盯着自己的满手泡沫，忽然道：“我今天碰到一个小孩儿，眼型很像他。”
“你想他了。”这是一个肯定句。看着夏政韬有些落寞的神态，赵鑫始终想不明白，孟宁为什么要出轨，“你不去找新人，一个人被困在这段感情里不觉得郁闷吗？他现在感情可是风生水起的。”
“这种事情又没办法攀比。”夏政韬回想记忆里的那张面孔，首先就想到那双像狐狸的眼睛，和今天碰到的小孩儿不同，孟宁的眼睛里充满阴郁，眼尾上挑但是眼球却总是向下。他对待任何新事物总是瑟瑟发抖，因为常年窝在房子里不见阳光而惨白的脸永远紧绷着用来御防。
厨房里的气氛因为回忆变得不那么轻松，反而刘梓涵待在卧室里看着动画片笑声不断，手机靠在枕头上，刘梓涵小小身躯跟着动画片里的动作左右摇摆时，手机忽然震动一声，然后上面弹出来一条消息，刘梓涵看不懂但隐约觉得新奇，动画片也不管抬手摁过去。
一个完全没见过的页面出现在刘梓涵手里，她的眼睛贴着屏幕一字一句地看，在第三行就失去所有耐心，短胖的手指死劲儿戳着屏幕，不知道点到什么，刘梓涵又被吸引过去，手指在键盘上一阵乱怼，往对面发送出了一串1。
对面回了一句问号，又过了五分钟发过来一段文字，上面有数字也有字母，刘梓涵指着屏幕大声念着，“月！”然后数着数字里面的零，“一二三四……四个零！还有A！”刘梓涵拿着手机从床上翻下去，又碰到键盘上的一串1。
手掌握紧那部快有她脸一般大小的手机，手指尖紧紧扣住手机侧面一个按键跑到客厅，小朋友在地板上跑步的声音没有把睡在沙发上的任绝叫醒，刘梓涵没有上前，见任绝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刘梓涵拿着手机转身跑向另外一个方向。
夏政韬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手擦干，刘梓涵就飞扑到他身边，后背撞在大理石的桌台上疼得嘴角咧开，“你又怎么了？”
赵鑫看着两个人直乐，“乖来来，你这是要把你舅舅的后背撞伤。”
“月！还有一二三四五个零！还有字母！”刘梓涵摇晃着手机，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东西，赵鑫就听出来一个月字，发笑盯着夏政韬，“你别把来来教傻了。”
夏政韬把手机抽走，发现锁屏键点不开，低头寻着刘梓涵的大眼睛，“没电了？”
“不是，是月！和字母！”刘梓涵记不住刚才自己说的东西，有用的信息越来越少，夏政韬只当是她看动画片时学来的，点头应答着，“是，有字母。”
刘梓涵果然笑过以后注意力立刻被厨房用具转移。夏政韬拿着赵鑫递过来的手纸把指缝里的水渍擦干净，拿着手机向赵鑫借了数据线，刚插上上面的电量提醒变成绿色的百分之六十。
夏政韬长摁锁屏键，把数据线拔掉牵着刘梓涵的手，“是她关机了，我们就先走了。”
“嗯。”赵鑫揉着眉心，送走夏政韬和刘梓涵转身返回客厅，坐在任绝身边倒了一杯清水。
“舅舅，我们要回家吗？”
“嗯。”夏政韬翻开手机就自动弹出家教招聘的信息，这个招聘软件他用着还不错，就是总在应用栏里弹出来广告。他现在手头上的几个学生都已经毕业，正好休假，所以弹出来的信息随手一划就删掉了，连看都没仔细看。
两个人坐在车里夏政韬靠在窗户上，代驾没几分钟就到，刘梓涵扭动几下身子也不见舅舅注意他，自己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玩了几分钟也开始发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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