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槐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着被踢开的门，没发现孔令羽的手在颤抖。
男人膝盖重重地抵住床沿，发出让人牙酸的闷响，但膝盖的主角毫不在意，他抓着方槐的肩膀上下检查。
“还好，你没事。”在确定眼前人没受伤后，孔令羽松了一口气，在方槐的目光下，松开手，语气故作自然：“没事就好。”
“不痛吗？”方槐低头问孔令羽。
孔令羽脸上的表情僵住，扯了扯嘴角，摇头：“不痛。”
其实膝盖以下的脚已经麻了，他拖着腿站起来，看看四周说：
“是做噩梦了吗？”
被猜中了，方槐尴尬地点头又摇头，“没事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还会被一个噩梦吓到，更没想到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而且梦中的主角还一脸担忧地站在他面前。
心中莫名有了几分心虚，尤其是在跟孔令羽那双黝黑的眼睛对视上时，他总会联想到方才梦中的黑蛇，连忙挪开视线。
“那什么......我真没事。”
面对孔令羽担忧的目光，他再次强调：
“孔令羽，我真没事。”
孔令羽将信将疑，还没说话就被方槐推出房间了，“快去睡觉吧，我真没事。”
他没法，走出房间顺便将门带上，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直到里面没了动静才肯离开。
方槐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松了一口气，真是太丢脸了。
手臂上的余温还没散尽，化为黏腻的怪异感，宛若梦里黑蛇缠绕，方槐搓了搓手臂想将这种怪异的感觉擦去。
左右没了睡意，方槐打开手机，再次翻看夜里看到的那个帖子，却看到帖子已经被删除了。
“注销了。”看到私信的帐号，恢复默认头像和昵称，方槐无奈地放弃，但还是希望那个孩子能健健康康的，也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
孔令羽说的两天，过的很快，转眼，方赫年他们就回来了。
养母的心情很好，一回家就拉着方槐说话，“你大姑的侄女长得很俊，还是高中老师呢。”
那姑娘都快被何丽君夸成花了，方槐当然明白养母的心思，但他不戳破。
方赫年无奈地看了一眼哥哥，耸耸肩让方槐自求多福。
这个家里何丽君最大，这种事情他完全没有话语权。
方槐不咸不淡地回应着，跟何丽君打太极，吃完饭都没聊出结果。
何丽君张了张嘴，跟丈夫对视一眼。
方思杰心领神会，拉过小儿子在窗台嘀咕几句，让小儿子带着孔令羽出门散步，方赫年没眼力劲儿的想拉上方槐，却被瞪回去了。
何丽君咳了一下，“小槐留下，我有事跟你说。”
方槐“嗯”了一声，坐到养母旁边，不说话。
何丽君递给他一个苹果，他接住，握在手里。养父则站在阳台上抽烟。
“尝尝，从你外婆家带回来的苹果，很甜的。”何丽君将苹果削皮切块，并且插好牙签递给方槐，“吃吃看？”
“谢谢妈。”方槐将手里的苹果放下，接过养母的苹果块，何丽君见他接过，满意地笑笑。
她语气里带着试探，“我问那姑娘要了微信，你们聊聊？”
“她也在南市上班，条件不错，就是平时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现在也没对象，你们认识认识，万一合适就定下来。”何丽君话语里满是对那个女生的满意。
方槐没打断养母的话，等她将话说完，拒绝： “不合适。”
养母的笑僵在脸上，但方槐依旧说：“妈，什么都不合适，不用耽误人家女生了。”
何丽君被驳面子，不满地说：“还没见面你就说不合适，这怎么能行，人家女生条件那么好。”
“对啊，小槐，你听你妈的，年轻人有共同话题，我们也不逼你们，大不了交个朋友也行的。”养父从阳台走进来，帮忙打圆场，夫妻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企图劝说方槐。
方槐不可能答应，他不可能去浪费女生的时间，耽误什么的更是不可能。成年人的世界，以“交朋友”为目的的认识，多为想有一个不错的结局，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不能去浪费别人的时间。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合适。”
何丽君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地问：“哪里不合适？”
“方槐，是那个姑娘不合适，还是我们不配干扰你的决定？这种不合适？”
方槐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养母，在听到养母接下来的话时，脸色变得煞白。
“如果你还认我，就听我的话。”
“方槐，还是你觉得自己成年后没再花过家里的钱，就彻底脱离这里了？”何丽君看着方槐，语气激动地说：“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我还活着，你想都别想。”
“我没有。”方槐抬头无力地解释：“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只是觉得我跟那女孩不合适。”
“方槐你听我的好不好？妈妈不会害你的。”何丽君再次将盛放苹果的碟子抬到方槐面前，语气缓和了很多，劝道：“没见过她，怎么就知道不合适呢？孩子，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你知道妈妈的脾气，不要让妈妈伤心好不好？”
方槐默不作声，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能听到清脆的苹果被咀嚼得嚓嚓响。
他不想妥协，方槐心里明白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步。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方赫年探头探脑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孔令羽。
方槐感到一道无法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跟目光撞上，嘴里的苹果发苦，苦到他仓皇挪开视线。手臂绷得发直，冷白色的皮肤上明显看得到绷紧的青筋，手指无意识地抓住沙发流苏，将指腹勒得发白。
孔令羽目光沉沉，径直走到方槐面前，随手拿起桌上还没削皮的苹果啃了一口，“挺甜的。”
“妈，这苹果真不错，到时候我带点回去。”方赫年也拉着何丽君撒娇。
养父知道这次的谈话算是没有结局了，索性转身出门去了，何丽君看着丈夫的背影，欲言又止。
不管她现在有多着急，但当着外人说这些话的确不合适，也不想自己儿子的上司看家里的笑话，强挤出一个笑，“爱吃，到时候让你爸给你们一人一箱，带上去慢慢吃。”
“那什么，晚上你们想吃什么？”
何丽君看了看大儿子，说：“我出去买菜，想吃什么告诉我。”
她似乎不想呆在这里，还没等到答复，快速走到门口拎起平时买菜的篮子出门，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着家里的几个小辈说：“到时候打电话跟我说，我出门了。”
方赫年站在门口，踌躇不敢上前，孔令羽掀起眼睑，空出另一只手缓缓捧起沙发流苏，将流苏一根根抽出，温热的指腹擦过方槐冰冷的手背时，引起一阵阵酥麻。
将方槐的手展开，望着发白的掌心，似是无奈似是怜惜地轻叹：“迈迈啊。”
“还是没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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