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人的是季燃。
脑门一片红的还是季燃。
两人从草丛里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草木碎屑,童沅也恰好走了过来。
看见季燃和祁执,童沅嘴上的话就没停下过:“刚刚你们有没有听到砰得一声啊,咋回事?”
季燃一脸尴尬,移开目光,装傻充愣。
祁执倒是十分大方,嘴角勾了勾:“听到了,可能是哪只不太聪明的鸟撞树上了吧。”
“可是这里只有灌木,没有树啊?撞树叶子都能撞这么狠,这鸟得多傻啊?”童沅还在喋喋不休。
季燃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道:“可能是树长得太讨人嫌吧。”
“但是你脑门怎么红了?”童沅又发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季燃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这会怎么又不急了,赶紧回去吧,准备开工了。”
夜幕笼罩着托德西利亚斯王宫的宫殿群。
多年的风霜洗礼,宫殿外墙在夜幕里看起来有些渗人。
季燃和祁执走进了宫殿。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所有人都聚在一起。
除了已经死去的季马,和不知所踪的霍尔。
这座大厅当年是严重受灾区,天花板被熏得一片焦黑,根本看不出任何原本的样子。
此刻,大厅里一片极为浓重的血腥味。
众人看起来,比罗德曼大公和伊莲娜公主恐怖多了。
年纪最小的阿德莱和蕾妮,少年和少女穿着背带裤、蓬蓬裙,一脸稚气。
但两人手里各自拿着一把刀,衣服裙子上沾满了鲜血,连雪白的小脸都胡乱抹着血痕。
看见祁执进来,阿德莱邀功一样举起刀微笑:“祁执哥哥,看,我们快要准备好啦,只剩最后一只火鸡的血就够啦!”
季燃觉得有点奇怪,咳了一声。
“你想的话,也可以这么叫。”祁执偏头,悄声道。
“不不不,倒也不必!”季燃一脸嫌弃,一个劲摇头。
夜晚的风吹得烛影摇曳,一群穿着古典礼服的人,浑身浴血,空气里都是浓厚的血腥,大厅还烟熏火燎。
加上一男一女两个提刀微笑的少年少女。
季燃扶额,和祁执耳语:“他们的星球是没有恐怖片吗,我好想介绍他们看一下孤儿怨啊。”
祁执用口型回答道:“别废话,该干活了。”
血液已经攒够,下面就是真正的大工程了。
众人简单划分了一下工作。
季燃和祁执分到了最重要的东西两个塔楼。
前往塔楼,需要经过罗德曼大公的卧室。
这个房间,他们已经去过很多次了。
这次大公和公主都被抓住,季燃和祁执第一次从正面成功进入了罗德曼都告你个的我是。
那些羊皮纸依然躺在大公的卧室里。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这是属于伊莲娜公主的东西。
祁执率先爬进了塔楼,点亮了油灯。
彩色的教堂玻璃上是熟悉的女性花窗。
那是伊莲娜公主的画像。
季燃踏进塔楼的一瞬间,光影突然摇曳了一下。
“母亲!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可怜的母亲,您知道吗?我真的好痛!让我出去!我想出去,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伊莲娜公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再次出现了公主的身影。
她依然穿着华丽的礼服裙。
裙子上是最圆润、光滑,没有半点瑕疵的珍珠。
光洁的绸缎连一粒灰尘都落不上去。
但这越发衬得她脖子上的斑驳烧伤无比狰狞。
伊莲娜公主的笑声一如既往地令人疯狂,凄厉得让季燃忍不住后退了一些。
他对这样怨毒的笑声感到有些恐惧。
或者说,他仿佛能亲身体会到加诸于伊莲娜公主身上的痛苦。
祁执伸出手,捂住了季燃的耳朵。
温热的手掌阻隔了声音,让季燃稍稍放松了一些。
紧随其后出现的,是罗德曼大公。
他僵硬地半跪在地上,深情道:“亲爱的,请等待,你不可以离开王宫!”
季燃察觉到了什么:“这不是昨晚发生过一次的吗?”
果不其然,公主继续发疯。
大公再次许诺:“我一定会给您自由,让您站在卡斯蒂利亚最美丽温暖的阳光下。”
祁执动了动唇,无语道:“这玩意是被关了一天回刷新点了?”
季燃同样无语地点了点头:“要不继续绑了?”
“你忘了自己之前怎么说的吗?”祁执微笑,“这叫请回去聊聊。”
于是,大公夫妇二人,再次被困在原地,开始围观祁执和季燃的现代行为艺术。
季燃用宫殿里找来的鹅毛笔,在所有缺失的纹路上一点点描绘。
祁执负责将他扛起来,送到所有够不到的角落。
旁边的公主咯咯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会被诅咒的!你们统统会被诅咒的!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风声穿过寂静的塔楼,有些微冷。
祁执在下面负责拖着人,闲着无聊,于是颇有闲情逸致地开始和伊莲娜公主闲聊:“你恨我们有什么用?恨你妈去啊。”
“恨?我怎么不恨!”公主抽噎起来,声音却像坏了的八音盒一样,尖利刺耳,“我恨他们所有人!恨她们禁锢我!恨他们烧死我!我恨!”
烛光经过玻璃反射,又照耀着祁执手里提着的那一桶鹿血。
整个塔楼被映衬地嫣红可怖。
季燃终于补全了塔楼的屋顶,从祁执肩上下来。
因为屋顶有不少地方被熏黑,需要一边描绘一边擦拭掉墙上的灰尘,于是季燃脸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不少灰尘。
穿着精致的小王子,脸上却像颗煤球。
祁执顿时没了和公主唠嗑的心思,瞬间被季燃转移了注意力。
手指擦了擦季燃脸上的焦黑痕迹,祁执对着少年弯了弯手指。
季燃凑了过去,听见一句:“好了,干净了,我们走。”
东塔楼好了,该去补西塔楼了。
卡斯蒂利亚王朝没有照相机,众人要补全画面必须在两个房间来回跑,才能确定自己补的不会出错。
但季燃不同,早在第一次进入东塔楼后,他就已经对这座塔楼的图案了如指掌,中午进入西塔楼后,他自然也已经完全记住了那边的纹路。
补全只需要从记忆里调出纹样就好。
他们全部完工的时候,夜晚才刚刚开始。
童沅和沈夜阑正站在大厅里焦头烂额。
“你们需要帮忙吗?”季燃和祁执进去的时候,童沅正站在梯子上,沈夜阑在下面扶着梯子,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他们分到的大厅只有一个,不需要两头跑。
看起来算是最轻松的一个,但实际上,大厅格外巨大,穹顶又奇高,必须搭着梯子上下。
往往刚上梯子,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忘了自己在上面看过什么。
看见季燃和祁执进来,童沅像是看见了救星,顿时扑到季燃身上哀嚎:“救命!季燃季燃季燃!快快快救救我!要死了要死了!”
等下来,童沅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脸上,哈哈哈哈怎么跟个花猫一样?”
季燃一脸尴尬。
祁执咳嗽一声,拉开了季燃,心虚地给季燃把脸擦了干净。
沈夜阑咳嗽一声,拉开了童沅。
“说吧,什么事。”祁执替季燃发言。
“你们谁能帮帮忙,我恐高啊!”童沅哭丧着脸。
季燃疑惑:“不是还有夜阑姐?”
童沅心里嘀咕。
已经听说了,这人在你们星球上是影后。
就算不是,让大美女爬这么高,我怕是一会要被你们送上去当祭品。
“啧。”祁执轻叹一声,接过童沅手里的刷子,“扶稳了。”
季燃一愣:“不用我去?”
祁执瞟了他一眼:“你不信我的记性?”
他已经踩上了梯子,笑得笃定。
水晶吊灯悬挂在祁执头顶,投射下一片璀璨光芒,让祁执的表情看起来令人难以抗拒。
季燃突然意识到,祁执曾经跟他说过,绝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记忆力与常人有异。
虽然他觉得沈夜阑和童沅都是值得信任的战友。
但显然,祁执不是这么觉得的。
他正在这些人面前,替自己保守秘密。
一切结束的时候,天已经临近破晓。
众人站在西塔楼的王座前,最后整理了一遍流程。
祁执坐上西塔楼的王座,点亮灯,举起刀。
同时季燃补全留在西塔楼的最后一笔,使用罗德曼大公交代的咒语,启动禁咒。
禁咒的内容能够保证祁执在三天后复活。
按照规则,死人可以离开王座。
同样,按照规则,点灯可以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大门。
也就是说,众人离开后,祁执则会在三天后醒来,同样回到现实世界。
祁执摸出一副手套,掸了掸上面莫须有的灰尘,套在手上,拔出了王座旁那副铠甲上的佩剑,漫不经心道:“好了,既然都清楚了,那么开始吧。”
祁执坐上了王座。
他做事有种不管不顾的危险气息,像是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一样。
在这种时候,祁执居然还想起来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
这次是国王的装束。
倒是十分应景——
在卡斯蒂利亚,谁点灯,谁就是国王。
猩红的华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突兀刺眼。
祁执毫不犹豫地点亮了那盏灯。
他手指纤细瘦长,捏着火柴时像往日点烟一样,甚至还用火柴剩余的那点火苗,给自己点了根烟。
黑色镶金丝的裤子包裹着修长双腿,祁执悠闲地翘了个二郎腿,舒展开四肢,吐出一口烟来。
火苗窜动两下,灯亮了。
光线瞬间填满了整个西塔楼。
季燃浅琥珀色的眼珠根本没去看那盏灯。
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祁执,下意识攥紧了手腕上的小火苗。
祁执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孩儿,过来。”
季燃过去了。
“别担心。”他说话的时候,丝绸的白手套划过季燃的脸。
少年的皮肤柔软,甚至给人一种隔着手套都能摸到细小绒毛的感觉。
季燃没有任何动作,紧绷的整个人逐渐放松,轻轻眯眯眼睛,像一只得到安抚的猫。
临近正午,阳光移动到了西塔楼的正上方。
玻璃花窗闪耀着极为耀眼的光芒。
那光线如同瀑布般洒进西塔楼,刺眼到甚至无法看清窗外。
这座始终阴森、可怕、如同囚笼的塔楼,竟然也能有这样光辉璀璨的时刻,令众人感到些许诧异。
季燃沐浴在光线中,伏在祁执身边,感到背后被阳光照射得一片温暖,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
他说着站起来,冲到窗边。
即使是紧紧挨着窗户,也完全无法看到外面的东西,再靠近一点,就会觉得皮肤都开始灼痛。
这不像是阳光。
“这就是门!”季燃激动起来。
玻璃花窗的形状,就是一道拱门。
这就是离开这个副本的门!
“小伙子,我看你根本就是想骗我们!”石黑善一第一个开口说话,语气充满不善,“你是不是就希望我们都去死!”
国王戴伦被他说得一激灵,回忆起了昨天,也跟着大喊起来:“我想起来了,昨天那什么罗德曼大公说过,要十个人的鲜血!你是不是觉得动物的血不够保险,想骗我们跳楼!”
气氛顿时古怪起来。
祁执一言不发,只是微笑地看着人群,好像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争吵一样,也好像这些争执与他无关一样。
沈夜阑瞥了一眼叽叽喳喳的人群,迈开了步子,朝着刺眼的光芒走去,没入光线前,她留下了一句:“一群胆小鬼,如果他想你们死,何必演昨晚这一出?”
阿德莱和蕾妮手拉着手,紧随其后,进入窗户前,两个人转过身,朝着季燃和祁执深深鞠躬:“谢谢。”
童沅一边哀嚎着自己恐高症,一边磨磨唧唧地凑到窗户边,走进了那片耀眼光芒。
戒备心最重的佩德罗、胆小的桃乐丝,以及满脸尴尬的戴伦,挨个走了进去。
最后,放下心的石黑善一冷哼一声,道:“告辞,有缘再见。”
西塔楼恢复了寂静。
满屋灿金色光芒里,季燃小声道:“只剩我们了,祁哥。”
祁执微微抬眼:“不,还有一个人。”
我支棱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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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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