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她突然起来,把你拖进去?”祁执慢悠悠地看季燃。
他算是看出来了。
季燃胆子其实不大,只是表情少而已。
“这不是……有祁哥么。”季燃理所当然道。
祁执对此十分受用:“这么信我?”
季燃点点头,表情坚定:“谁能打得过我祁哥?”
祁执从他表情里看出,季燃想说的不是这个。
“小马屁精。”祁执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给我说实话。”
季燃耳朵充满形而上学地一热——
虽然生理意义上,他此刻的血是冷的,但季燃觉得耳朵的确是热的。
“好吧我说。”少年小声道,“我是觉得吧,我俩现在反正也是死人。”
死人何苦为难死人,更何况,活人能变成死人,死人总不会变成更死的人吧?
这么一想,季燃就觉得罗德曼大公和伊莲娜公主这两个倒霉催的,其实想法还挺有创意。
当个死人,一个能跑能动的死人,好像也不错?
祁执一笑:“那走吧。”
门被推开,走廊里光明和黑暗泾渭分明。
秦丽躺在季燃和祁执门口,她从东往西而来,于是走廊以两人的房间为分界线,西边依旧是刺目的光芒,东侧却成了漆黑的深渊。
东侧的几个房间里,陆续有门打开,但众人看见漆黑的走廊,纷纷按兵不动,没有人敢踏出去一步。
艾琳的死状,他们还历历在目。
谁知道走进黑暗是不是意味着会被死亡标记。
祁执和季燃倒是不怕,蹲在了秦丽的尸体旁。
“好奇怪,她为什么会穿着这个?”季燃指了指秦丽的脚。
一双粉色的芭蕾舞鞋在秦丽的脚踝上。
丝带绑得很好,十分完美。
“芭蕾舞鞋的丝带,绑起来还挺复杂的,带子不能留一点痕迹,要全部藏进去。”季燃回忆道,“我之前跟过一个剧组,写过芭蕾舞女演员,这个鞋,想穿好至少也要十几分钟,而且并不舒服。”
大家晚上都在睡觉,不会有人想不开到睡前特意穿上这样一双芭蕾舞鞋。
但如果说秦丽没有睡觉,这样完全说不过去。
没睡觉的话,她穿睡衣做什么?
祁执翻过秦丽的脚踝:“她刚刚一直在抓小腿,这里都抓出血痕了,应该是想把鞋子脱掉。”
也就是说,鞋子不是秦丽自己要穿的。
“记得她刚才都喊过什么吗?”祁执问季燃。
小火苗牌复读机,一秒开工。
季燃毫无感情地复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敢了!”
然后是第二句:“求求你们!救救我!我知道错了!不!纪铭星!都怪纪铭星!不要来找我!我再也不敢和你抢了!”
季燃演绎得毫不走心,但胜在一字不差:“我不能停下!她一定在后面追我!”
以及秦丽的最后一句:“不要以为你们就能逃过一劫!你们都会和我一样的!”
刚刚的时间,看起来漫长,其实不过两三分钟而已,秦丽也不过是手脚并用爬过了半条走廊。
她只留下了这四句话。
祁执淡淡道:“这大概就是游戏的线索了。”
这毕竟是一场游戏,既然是游戏就不会不给玩家提示。
看来这就是游戏给玩家们的提示。
季燃瞥了一眼,发觉不少房间的猫眼隐约透出光线,大概是有不少人也被惊醒了,正透过猫眼看向这里。
不知道哪里的房门打开了,有人从光明里走出,踩着一片漆黑,走向两人。
那人快走到眼前的时候,才被前面的灯光照亮了轮空,是独自一人住的何慕。
季燃反应过来。
其他几个房间都是两人、多人合住,就算一方想出来,另一方、另外己方也不一定同意他们开门。
只有独住的何慕不用与人商量,所以第一个出了门。
“我的纪念册上,有点问题。”何慕开口,说的东西却听起来和秦丽的死亡没有关系。
祁执看了一眼何慕:“和秦丽说的事情有关?”
否则为何此刻出来?
“说明一下,我是书籍装帧设计师,工作中接触过很多纸。”何慕解释道,“我发现,我的纪念册第一页,有一块纸张不太一样,我把它刮开了。”
在普通人看来,第一页只是普通的一张纸。
但何慕接触过的纸张类型极其丰富,细微的色差、纸质、纤维、光感的差异都能被她察觉到。
她说着把本子递了过来,第一页的身高体重爱好后面,竟然还出现了一行,写着学号,后面还有被墨水涂黑的数字。
何慕道:“虽然数字看不见了,但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把学号这一行变成这样?”
祁执闻言,语气平淡:“因为不希望我们交流。”
“对。”何慕点头,“我猜,我们的学号连起来,或许就能找到秦丽嘴里的那个他了。”
秦丽嘴里,有个他。
他们不知道这个他是男是女,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个人一定不是此时此刻住在华灯公馆里的人。
如果是的话,秦丽根本不可能在华灯公馆里安然无恙、若无其事地度过一天。
如果是的话,她也不会说出黑暗里,“她一定在追”这样的话,因为当时的黑暗里,没有一个房客开门出去过。
季燃的表情凝固了几秒,打了个寒战:“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公馆里,可能还有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人?”
“可能不是人。”祁执表情波澜不惊,十分冷静,说的话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可能是鬼?”
说完,他撑着下巴,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少年果然瑟索了一下。
祁执觉得好笑,撑着下巴添油加醋:“而且,你也记得秦丽说了什么,对吧?”
季燃当然是记得的。
秦丽说,所有人都会和她一样。
为什么会一样?
季燃没睡够,又在忽明忽暗的环境下呆了一会,这会眼睛正不舒服,于是红着眼圈,缩着肩膀,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她说她不敢了,不会再抢了,又说我们会和她一样。”季燃推断道,“所以,我们难道都和什么人,抢过什么东西?”
否则,怎么会和秦丽的下场一样呢?
“去看看纪铭星,或许就能知道了。”祁执看了看季燃,提议道。
何慕第一个点了头:“我可以。”
几秒后,身后的光明处,有扇门打开,尤利乌斯和佐恩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们也去。”
“算上我和西蒙。”西莱斯特带着伪装成她父亲的老头走了出来。
众人对视了一眼。
纪铭星和秦丽的房间,在黑暗的最尽头。
想要走过去,他们就必须先踩着一整条漆黑的走廊。
那是一路追随秦丽而至的死亡。
也是笼罩艾琳的死亡。
在此刻,死亡和黑暗难免被连在了一起。
就好像,踏上那条走廊,就会踏进死亡一样,让人极度不安。
尤利乌斯和佐恩面面相觑。
他们的房门在放两人出来后,迅速被拍上了。
西莱斯特的房门还开着,假扮她丈夫的龙鸣抱着她的假儿子麦迪逊,担忧地站在门口:“你们……真的要去吗?”
西蒙颤颤巍巍地回头:“我一把老骨头了,替你们年轻人去探探路,挺好。”
季燃直觉,这位老人和之前遇到的石黑善一不同,这是个好人。
“走吧。”不等众人再纠结什么,祁执一脚踩进了黑暗里。
季燃也迈开了步子:“走。”
他其实看不清黑暗里有什么。
但知道,前面有祁执。
一只冰冷的手拉起了自己。
他和祁执现在并不惧怕死亡,因为死亡正萦绕着他们。
祁执的手冰冷,甚至有些僵硬。
季燃知道,自己的手也是冰冷的。
他们穿过黑暗。
猝不及防地,一扇房门打开,光线倾泻而出,虽然照不进黑暗中,却依旧给了他们些许光明。
路被照亮了。
打开房门的,是之前和艾琳一组的尤达。
和尤达伪装成室友的金敏琪,此刻正按着李龙。
“关上!把门关上!谁要你们多管闲事了!”李龙几乎实在咆哮,声音都已经颤抖起来。
短发的飒爽女生不耐烦地抬起手,落下一个清脆的巴掌:“闭嘴!”
他们走过这间房门口。
紧随其后的,第二间房门也打开了。
门一间间打开,光线一一流出。
季燃心底一动,握紧祁执的手,踩着黑暗,目不斜视地走向纪铭星的房间。
这条黑暗织就的路,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踏上。
但那些不敢踏上的人,却依旧用自己的方式帮助着他们。
“您好。”季燃敲响了纪铭星的房门。
“什么事!”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祁执笑了笑:“警察查房,烦请配合!”
众人一阵无语地看着祁执。
这玩意谁会信啊?
“查什么查!大半夜的!”纪铭星一边抱怨,一边趿拉着拖鞋,居然真的打着哈欠,拉开了房门。
季燃一脸呆滞,迅速进入状态:“您好,麻烦告知一下我们房间入住人数,我们是来帮会长统计今晚住宿情况的。”
管他是不是呢,反正看起来所有NPC都很听王子钊的话,那就先用一下学生会长的尚方宝剑好了。
纪铭星骂骂咧咧地拉了拉自己的睡袍:“你们瞎了吗?自己看看,我一个人睡的,还有什么问题?”
季燃一愣,回头和祁执对视了一眼。
身后的几位也都陷入了沉默。
纪铭星,应该是和秦丽住在一起的。
她们是情侣。
他怎么可能一个人睡?
除非,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秦丽这么一个女朋友。
“还有事没有,没有老子要继续睡了!”几个人还没说什么,纪铭星已经重新关上了方面,门差点拍上季燃的鼻子。
季燃回忆起白天纪铭星和自己打招呼的样子,忍不住道:“这人有起床气吧?”
祁执懒懒道:“他可能起不了床了。”
刚刚,纪铭星的房间里,那盏刺眼的大灯,是黑色的。
他的床,被笼罩在了一片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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