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季燃睡醒，果然还是在祁执的臂弯里。
王子钊的声音如约而至：“各位同学们，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大家可以移步宴会厅享用早餐了。”
这个游戏里，此刻一半的人知道秦丽和纪铭星的死亡，一半的人大概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敢车门看。
于是，今早王子钊的广播听起来就更像是催命的号角了。
磨蹭半天后，楼下也只有十几个人，还有几人死活都没有下来。
当然，也有三位是已经无法下楼的。
早餐依旧十分丰富，琳琅满目的各种肉类、奶酪、甜品和饮品，堆了满桌。
但众人都无心享用。
季燃和祁执现在依旧身负诅咒，丝毫没有饥饿感，象征性地尝了一口牛奶，结束了早餐。
季燃迟疑片刻，道：“祁哥，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祁执问：“哪里？”
“你不觉得，我们的四肢和身体，有点僵硬吗？”季燃也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祁执摇头：“没有，你的错觉。”
祁哥说的，才是真理。
季燃顿时安下心来，没有察觉到身边祁执露出了深思的眼神。
他们的身体，的确在变得僵硬。
就像罗德曼大公一样，如果再不解除死亡状态，他们就会开始腐烂、崩坏。
但照理说，副本只是进入游戏，现实里的时间没有流逝，□□不应该开始腐坏才对……
祁执对这些发现只字不提，朝着王子钊投出了冰冷的视线，道：“他最好的两个朋友，纪铭星和秦丽，早上都没来，他为什么这么淡定？”
季燃思考了一下：“纪铭星说，王子钊也有份，或许他觉得纪铭星的死是一种灭口？”
祁执觉得有些不对：“但他看起来太过自信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众人也已经差不多吃完了早餐，王子钊敲了敲话筒，一阵杂音飘过，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大家，告诉大家一个很遗憾的消息，今天早上，我们的挚友。”说到这里，王子钊哽咽了一下，“秦丽和纪铭星，失踪了。”
“请大家注意安全，今天下午我们会组织音乐会，上午请不要擅自行动。”说完，王子钊下了台，离开了宴会厅。
季燃小声道：“他真的不知道人死了？”
祁执点头道：“去看看。”
“去哪？”季燃目光示意祁执，“跟着王子钊？”
祁执摇头：“去纪铭星的房间。”
那里的灯灭了。
灯灭就是死亡，纪铭星的死亡现场，很可能是房间。
走上三楼，季燃就感觉到了一种极为不适的违和感。
楼道里，一边是沉沉的黑暗，一边是夺目的灯光。
走到光和暗的分界线，祁执伸出手，摊开手掌：“过来。”
季燃愣了愣：“你看出来了？”
他有些害怕这种诡异的黑暗，而且在黑暗里走起来也十分艰难。
祁执笑了笑：“也可能只是我想牵你的手呢？”
被祁执一路牵着，没走多远，季燃就到了纪铭星的房门口。
隔着房门，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祁执伸手，推开了房门。
季燃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迅速后退了一步，僵在了原地。
里面的画面，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纪铭星的尸体，躺在床上，扔在地上。
纪铭星是一个人，但他的尸体，确实是一部分躺在床上，一部分扔在地上。
因为他的头颅，被割了下来。
房间到处都是喷射状的血迹。
被黑暗笼罩的地方看不出血迹，但光影的交界线外，有明显的放射状斑点。
那些斑点显得有些突兀，从一大片黑暗里蔓延出来。
而头颅，此刻正在地上，随着开门带出的气流，微微滚动。
头滚到了明暗交接处，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明处，看起来像是被削了一半一样，更为可怖了。
这一切都太过骇人，季燃屏住了呼吸。
祁执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蜡烛，用打火机点燃了。
看见微弱火光，季燃回神道：“祁哥，你又顺东西了？”
祁执微笑：“游戏人的事，怎么叫顺，这叫获取物资。”
贫嘴了两句，季燃觉得好些了，壮着胆子想往前走，被祁执拉到了身后。
祁执蹲下，火光靠近纪铭星的头颅，照亮了隐没在黑暗里的部分。
那颗头颅，被切割得很整齐。
眼睛瞪得极大，舌头被勒了出来，但吐出来的部分，竟被极为残忍地连根切断了。
更为诡异的是，纪铭星的耳朵、头发、嘴唇、鼻子，全都被切割、抹去。
他的整个脑袋，现在成了一个浑圆的球体，看不到任何凹凸、起伏。
季燃倒吸了一口气：“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祁执指了指纪铭星的脸：“有人用到，在他脸上刻了纹路。”
季燃忍着恶心，躲在祁执身后，又看了一眼，接着迅速收回脑袋：“不光是脸，脑袋、头皮，都有。”
那些纹路，连在一起，就像……
“篮球！”季燃惊呼一声，“这不是篮球吗！”
像是在赞赏季燃说得对一样，篮球朝季燃滚了滚。
季燃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摆手道：“客气，客气了，我洁癖！”
祁执看了眼那颗头，好笑道：“你什么时候洁癖的，我怎么不知道？”
季燃一脸呆滞，扭过头，汗颜道：“也就一秒前吧。”
祁执“哦”了一声，从椅子上抽过随意搭着的浴衣，盖住那颗头，包起来扔到了床上：“那送他和他的头团聚吧。”
“祁哥……”季燃小心翼翼地发问，“这不好吧？”
怪不尊重人的。
哦不是，怪不尊重尸体的。
祁执好笑地看他：“是我把他做成篮球的吗？”
季燃摇头。
祁执继续道：“我拿他头当篮球拍了吗？”
季燃摇头。
祁执摊手：“那不就完事了，走了。”
季燃跟着他出去了。
他越发觉得这个副本，很奇怪。
之前的副本，死人的时候都只是死人而已，被丧尸杀死、被大公杀死，总而言之，死只是死。
但在华灯公馆，死却翻出了花样来。
艾琳被绳索贯穿，吊起示众，死在所有人眼前。
秦丽被一双精致的芭蕾舞鞋困住，在走廊上奔跑直到被黑暗吞噬、窒息而死。
纪铭星被变成了一颗篮球。
每个人的死，似乎都带上了隐喻。
季燃歪了歪头：“祁哥，我们继续去找找线索？”
祁执摇头：“去找王子钊。”
王子钊并不难找，他的房间，就在纪铭星旁边一间。
两人敲开门，王子钊拉开门的时候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热情：“有事吗？”
“我想确认一件事。”祁执的个子很高，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子钊，单刀直入，“你是NPC吗？”
王子钊没有说话。
祁执也没有动，只是静静注视王子钊。
大概是被祁执的注视盯到心虚，王子钊的气势在几秒后就萎靡了下去，整个人心虚道：“你在怀疑什么啊？有病？”
祁执面露微笑。
季燃也跟着无奈地笑了。
正常情况下，一个NPC是不可能意识到这个世界，分为NPC和玩家的。
如果有人问，你是NPC吗，正确的反应应该是“什么NPC”
而不是“你在怀疑什么”
知道祁执有怀疑，就意味着知道这个世界有NPC。
王子钊看见两个人的笑容，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纰漏出在了哪里，顿时瘫坐在地上：“……不关我的事！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不是NPC的！”
季燃也看向祁执。
祁执能问出这个问题，绝对不是没由来的怀疑。
祁执露出些许笑意：“你的所有行动，其实是因果颠倒的。”
王子钊说欢迎大家、准备了纪念册。
但实际上，或许是现有纪念册，王子钊看过照片，所以才认识众人，能够先发制人。
王子钊说安排早餐、午餐，但这本就是一间酒店该做的。
不存在他特意为之。
所有事，不过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因为过于自信的语气、游刃有余的表现，才蒙蔽了众人。
“你最大的破绽，是面对死亡的时候。”祁执总结道，“你看见了，纪铭星和秦丽对昨天艾琳的死亡置若罔闻，但你，不知道艾琳的死亡，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还试图要我们注意安全。”
昨天，他揭开里面有艾琳尸体的幕布时，似乎对艾琳的死亡一无所知。
今天，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见到了纪铭星的死状，于是非但没有公开纪铭星的死讯，反而还提醒了玩家们，要注意安全。
这态度，和别的NPC不一样。
如果是别的NPC，只会冷漠地告知众人，纪铭星和秦丽死了，随后继续该干嘛干嘛。
王子钊瘫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输还是输在了心太软。”
他认命一样抬头，看着季燃和祁执：“你们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NPC，而是玩家。”
王子钊是所有玩家里，第一个进入副本的。
副本和现实的时间流速差异极大，因此他进入副本后有近四十分钟都没有遇见别人。
在这段时间里，王子钊发现了准备好的纪念册、校服、房卡和活动流程。
在不知道游戏主题的情况下，因为担心游戏需要玩家们尔虞我诈、自相残杀，王子钊决定干脆伪装成NPC。
祁执扫了他一眼，低声道：“如果你心再硬一些，或许我也不会发现。”
如果王子钊能够把NPC的做派贯彻始终，不在今天心软，掩盖纪铭星惨烈的死状、告诉众人注意安全，他或许不会被祁执发现。
几秒后，王子钊又叹了一声气：“我毕竟也是个人。”
他毕竟是人类，如何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其他人死去。
祁执没有接着他的话题，出人意料地直接翻篇，问道：“那么现在可以说了吗，有什么你掌握的，我们还不知道的信息。”
王子钊点了点头，道：“我来得早，看完了所有人的纪念册，还和老师们聊了一会，知道了一些事。”
“第一，这里其实以前就是明德高中的宿舍楼和活动室。”王子钊指了指地板，“楼下两层是学生活动的地方，后来学校倒闭，设备还是完好的，于是干脆被一个富商买下，开了度假村。”
华灯公馆，就是这群学生过去生活的地方。
“第二，我们少了一个人。”王子钊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恐惧，“这是我听老师说的，他们好像也对那个人讳莫如深，只是说如果那个孩子在该多好，太可惜了，之类的。”
祁执动作自然地坐在王子钊床上，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你知道她为什么死的吗？”
王子钊点点头：“据说是在校庆之前，发生意外，死在体育馆里。”
季燃一愣，随后眼前一亮。
纪铭星就是篮球社的社长。
如果纪铭星是凶手，那么案发地是体育馆，这就说得通了。
“还有什么吗？”祁执用余光观察王子钊，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完，“别隐藏，隐藏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王子钊垂着头，像是在权衡什么一样，纠结再三，终于抬起了头。
他求助似地看着祁执，哀求道：“纪铭星和我聊过，我猜测，那个人的死，是我指使纪铭星做的……”
他也是凶手之一。
睡觉！感冒可难受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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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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