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樽战争,第一日,傍晚。
秦岭山麓。
夕阳的余晖并非柔和的金橘,而是浓稠得如同干涸的血浆,沉沉泼洒在山野与突兀矗立的城市边缘,像一幅被恶意涂抹了绛红颜料的肮脏布景。
高档小区,天台门前。
宋鑫海踮着脚尖,细瘦的手臂竭力向上伸展,试图够到那道冰冷的物业通讯器。袖管因挣扎滑落至肘部,青紫交错的瘀痕在惨淡光线中触目惊心——那是父母经年累月"教导"的残留印记。
老旧的通讯器接通,物业保安那敷衍着"让你爸妈来"的声音在短暂的响起后,通话干脆利落地被掐断,只剩下空洞而悠长的"嘟——嘟——"忙音。
空旷与死寂在楼道里反复撞击、回荡,更衬出此地的隔绝。他眼中最后一丝微光熄灭,转身,拖着木偶的脚步,移向隔壁单元通往天台的另一扇门。那刷满灰漆、掩盖褐红铁锈的铁门,在孩童用尽全身力气的推搡下,发出"嘎吱——嘎吱"声,终于撑开一道缝隙。暮光顺着涌入,刺得宋鑫海眯起了眼。
九岁孩童清澈却又蒙尘的瞳孔深处,倒映着远处山脊轮廓线上,一栋巨大、扭曲、未完工的钢筋混凝土骨架——那是城市扩张留下的黑色疮疤,一座被遗忘的烂尾巨兽。此刻,这钢铁残骸正被那如血的残阳包裹、炙烤,仿佛被架在天火熔炉上,镀了一层濒临殆尽的、不祥而绝望的金。
烂尾楼底部。
马成深陷在一片由能量饮料空罐堆砌而成的小山里。铝罐坚硬的触感从身下传来,混杂着糖分发酵后的微酸气息,弥漫在这片由废弃混凝土和丛生杂草构成的野域里。他布满骇人血丝的双眼几乎要瞪裂眼眶,死死钉在地面上那用魔术髓液涂绘的召唤法阵上。阵中心幽幽闪烁的诡芒与他手中手机的屏幕冷光交汇、厮杀,将他那张因过度亢奋而扭曲得如同恶鬼的面容切割成破碎的光暗碎片。
"……提鲁埃纳大人,是,是……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请您放心……" 干裂的嘴唇开合,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冷汗顺着油腻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多亏了……多亏了那个不起眼的小东西……" 他神经质地吞咽着口水,仿佛给他某种怪异的支撑。"求您了……看在我把这么重要的情报都交给‘破月会’的份上……拉我一把……我马氏掌灯,四百年的传承,不能……绝对不能断在我手里!"
"咯哒。"
通话突兀中止。
最后一丝紧绷的弦断开,马成像一具被瞬间抽走所有骨头的皮囊,颓然瘫跪在冰冷的空罐山上。"哗啦——"几个空罐滚落下去,发出刺耳的噪音。昏暗中,他摸索着,几乎是凭着一股麻木的本能,用牙齿狠狠咬开另一罐饮料的拉环,甜腻到发苦的液体混合着过量的咖啡因,"咕嘟咕嘟"灌进焦灼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而虚假的灼热感。
这廉价的刺激物味道……
一股浑浊不堪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意识的堤坝!过往四十余年奢华糜烂的图景在脑中横冲直撞——借助"掌灯人"这层镀着神秘金光的身份标签所赢得的敬畏、讨好、挥霍无度的满足感……那些纸醉金迷、众星捧月的时光……然而这一切坚固得如帝国基石般的特权与虚幻尊崇,都因为"那个女人"!那个在神墓里捅破天的沈珞珞,那些被她破坏的东西,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瞬间蒸发、消散,只留下他这具被冠以"公务废弛"、"渎职失察"罪名的、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的空壳!
歇斯底里的怨恨再次从心底那**的深潭里翻涌而上,甜腻的液体浇过,留下的竟是更深的苦涩与虚无。
不甘心!凭什么是我?!
就在这时,指尖无意碰到裤袋里某个硬物——那个伪装成抽屉拉手的微型偷听器,冰冷,却比火炭更烫。就是这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是它在那夜录下了那些片段,那些足以改天换地的秘语。这是他在家族传承被剥夺后的唯一筹码,是他在破月会面前的最后一点价值,这最后一根污秽的救命稻草,也是他数日筹备的精神支柱!
参战!
不惜一切,挤进这场圣樽战争!
然后……赢!
夺取那无所不能的"愿望机"!
这个念头如同最强的兴奋剂注射进马成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他枯竭的眼底燃起两簇疯癫的热火,身体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不是因为恐惧或寒冷,而是源于一种扭曲的、如同病态**的极度亢奋!手掌虚握,仿佛已将那虚幻的愿望机牢牢攥在手心,仿佛无上的特权、恒久的荣耀与失落的尊卑都已重新加冕于己身!
一切就绪……
只待……圣樽垂青,将那代表力量与许可的烙印……令咒!
赐给自己!
"哈……呵……"
他蜷缩在散发着工业甜气与**汗味的垃圾小山里,试图再灌一口饮料保持清醒,却发现手抖得根本拿不住罐子。透支殆尽的躯体终于彻底背叛了他,浓重的、无法抗拒的黑暗迅速浸染了疲惫而狂乱的意识。最后一丝虚幻的荣光幻影还未散去,马成就像一块被抽掉支架的破布,脑袋一歪,沉重地倒了下去,彻底陷入了昏睡。空罐垒砌的小山也被他撞倒,发出一片哗然散落的刺耳声响,随即……又复归死寂。只有那尚未熄灭的手机屏幕,和他鼻尖前那个歪倒流着残余液体的铝罐,无言地证明着烂尾楼底的疯狂暂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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