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冰尘,在雅嘎·莫斯科的上空呼啸。
藤丸立香与主力从者们在外执行任务尚未归来,反抗军营地的篝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脆弱。就在此时,一道不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降临——拉斯□□。
他的袭击并非为了彻底摧毁,更像是一场精准的、带有恶意的宣告。营地虽有混乱与伤亡,却未伤及根本。他的目标,直指营地深处那位为守护孩童而化身复仇者的弓兵——阿塔兰忒Alter。
在摇曳的火光与伤者的呻吟中,拉斯□□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阿塔兰忒Alter的耳中。
“迦勒底的旅人,他们真正的目的并非‘拯救’。他们挥舞的刀刃,指向的是维系这个世界的‘空想树’……砍倒它,即是宣告此世的终结。你拼死守护的孩子们,连同他们那渺茫却真实的未来,都将化为虚无的尘埃。”
“终结……孩子们的未来……”阿塔兰忒Alter金色的兽瞳剧烈收缩,手中的漆黑长弓发出低沉的嗡鸣。
拉斯□□的话语精准地刺中了她存在的核心。守护孩童的未来,是她扭曲却未曾改变的执念。迦勒底的“拯救”,竟意味着她所珍视的一切的彻底湮灭?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恐惧与愤怒的浇灌下迅速生根发芽。
当迦勒底一行人带着疲惫与获取新战力的振奋回到营地时,迎接他们的并非全是欢呼。一部分反抗军成员的眼神变得复杂而闪烁,他们私下里低声交谈着“异闻带”、“剪定”这些陌生的词汇。
紧张的气氛中,无人知晓阿塔兰忒Alter在动摇与绝望中,选择了另一条“守护”之路。她暗中与皇帝的亲信接触,将残酷的真相撕开一角,展示给那些她认为应当知晓命运的人。
这些得知真相的反抗军陷入了沉默的煎熬,在生存与毁灭的夹缝中苦苦思索着出路。
紧张的备战终于结束。迦勒底帮忙整合了反抗军的力量,从者——狂乱的艺术家萨列里、追求完美人偶的阿维斯布隆、蒸汽轰鸣的巴贝奇、豪勇的贝奥武夫,连同武装起来的雅嘎战士与机械机兵,组成了挑战异闻带之王伊凡雷帝的阵容。士气高昂,箭在弦上。
然而,就在决战号角即将吹响的前夕,一个关键的身影消失了——阿塔兰忒Alter。
“她反水了。”
这几天来显得沉默寡言的卫宫士郎突然开口,打破了指挥帐篷内凝重的气氛。
作为知晓“剧情”的穿越者,他比任何人都更早预见了这个可能,这里踢掉藤丸立香那个不看剧情的。
痛苦地闭了闭眼,再次张开时,他琥珀色的眼眸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去牵制她,你们按计划行动。”
没有过多的解释,他转身没入营地外的风雪,漫无目的的走着,望着那似乎永远都不会放晴的天空。
大概这就是他一直以来选择隐瞒的代价吧。
就在他即将离开营地范围时,一个身影气喘吁吁地拦住了他。是雅嘎少女玛利亚,他格外关照的那个倔强女孩。
此刻,她脸上没有往日的亲近与笑骂,只有被背叛的怒火。
“卫宫!”
她几乎是嘶吼出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迦勒底……你们最终要毁灭这个世界?包括娜塔莉亚?包括我们所有人?你一直在骗我们?!”
卫宫士郎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玛利亚燃烧着愤怒与悲伤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那短暂的停顿里,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在他的肩上。最终,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觉悟:“……是的。”
“你……!”玛利亚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她猛地抽出腰间粗糙的枪支,冰冷的枪口狠狠抵在卫宫士郎的额头上。
“骗子!为了娜塔莎,为了大家……我现在就杀了你!”
卫宫士郎没有躲避,只是麻木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接受你的愤怒,玛利亚。这是我应得的。但是,”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你真的扣下扳机,为了完成我的使命,我会反抗。”
真是可笑,他最终还是说出了“使命”这两个字,仿佛这样高大上的词汇就会让所有遭受苦难的灵魂得以解脱。
时间仿佛凝固。风雪在两人之间打着旋。玛利亚持枪的手剧烈颤抖着,泪水混合着愤怒滑落。最终,她没有扣动扳机。取而代之的,是凝聚了全身力气的一拳,狠狠砸在卫宫士郎的鼻梁上!
“砰!”
一声闷响,鲜血瞬间涌出。
“滚!”玛利亚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疲惫,“带着娜塔莎……滚出这个世界!至少……让她活下去!答应我!”
卫宫士郎抹去鼻血,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答应你。我会和迦勒底达成协议,带她走。”他看着玛利亚,“那你呢?”
玛利亚挺直了脊背,擦干眼泪,眼中重新燃起属于战士的火焰:“我?我要留下来!为了我自己,为了所有像我和娜塔莉亚一样生在这个地狱却想要活下去的人!我要抗争!抗争到最后一刻,无论敌人是伊凡雷帝,还是你们迦勒底的‘拯救’!”她转身,决绝地跑回营地,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冰封荒原——
当卫宫士郎找到阿塔兰忒Alter时,她正站在一片被冰雪覆盖的枯树林中,周身散发着比寒风更刺骨的杀气。她漆黑的箭矢遥遥指向他,金色的兽瞳燃烧着被背叛的狂怒与守护信念被彻底践踏的绝望。
“为什么?!”她的声音尖锐得几乎撕裂空气,“告诉我,卫宫士郎!为什么异闻带的孩子们就不能拥有未来?!为什么他们的存在就必须被否定、被抹消?!迦勒底的‘人理’就那么高贵,容不下这些在冰雪中挣扎求生的生命吗?!回答我!”
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卫宫士郎的心上。他无言以对。人理的存续?泛人类史的荣光?在眼前这位只为孩童而战、只为孩童而狂的复仇者面前,任何宏大的理由都显得苍白而虚伪。
长久的沉默笼罩着两人,只有风雪的呼啸声。卫宫士郎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与眼前残酷的现实激烈碰撞的究竟是什么呢?
理想?信念?决心?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他不配有这样的想法。
事实上,走到如今只是因为他无处可去罢了。
他的归处当下只有迦勒底——
最终,他抬起头,眼中的犹豫被强行抹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觉悟。他投影出干将莫邪,双刀在风雪中闪烁着寒光:“你的理念……也许是对的,塔姐。至少,在这个瞬间,在你的立场上,它是正确的。所以,我接受你的愤怒。试着来杀死我吧,阿塔兰忒!!”
话音未落,漆黑的箭矢已撕裂风雪,带着毁灭的气息激射而来!卫宫士郎的身影瞬间动了,速度之快,在雪地上留下道道残影。
阿塔兰忒Alter瞳孔微缩,她认出了那绝非寻常的步伐——那是如同流星划过天际般的轨迹,是希腊大英雄阿喀琉斯引以为傲的“彗星跑法”!他怎么会……?疑问闪过,但此刻已容不得她细想。
战斗瞬间爆发!枯树林成了残酷的舞台。漆黑的箭雨与赤红的刀光交织,爆炸声不绝于耳。阿塔兰忒Alter的箭术登峰造极,每一箭都蕴含着撕裂空间的威力。卫宫士郎则如同穿行在风暴中的幽灵,投影的宝具层出不穷,格挡、闪避、反击,偶尔以强化的□□硬撼箭矢(成没成功就别问了),每一次碰撞都令他气血翻腾。
他不仅要对抗物理的攻击,更要对抗阿塔兰忒Alter那如同实质般压来的、对孩童未来被剥夺的滔天愤怒与悲伤。
如果他拥有一份值得坚信的意志,也许会好过一些,但事与愿违,他的心中空空如也。
战斗持续了不知多久。卫宫士郎的魔力在高速消耗,即便他拥有得天独厚的魔力量,这样的消耗人令他有些吃不消,不规则的消耗让他无法精准的掌控状态。
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箭伤,即便伤口被治疗用卢恩魔术不断的愈合,鲜血仍然染红了外套。
与此同时,阿塔兰忒Alter的攻势也渐渐显露出疲态,连续的宝具解放和激荡的情绪同样令她消耗巨大。终于,在一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贯穿性的剑雨后,卫宫士郎抓住对方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瞬间,投影出的死棘之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突破了她的防御!
“呃啊!”阿塔兰忒Alter闷哼一声,被强大的冲击力击飞,重重撞在一棵巨大的枯树上,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灵核遭受了重创。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小了些。卫宫士郎拄着枪,喘息着,鲜血顺着额角流下。阿塔兰忒Alter倚着树干,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少年。
“啪嗒、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地面。
望着那双悲鸣,痛苦不堪的琥珀色眼眸,感受着身躯的逐渐衰亡,她看见士郎仿佛做错的孩子一般跪在他的身旁,将头深深低下,眼泪还未滴落便化作冰珠。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眼中的狂怒和兽性如潮水般缓慢褪去,逐渐浮现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温柔。她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搭在卫宫士郎染血的肩头。
“……对不起。”她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歉意。
“我……忘了。在愤怒中,我忘记了……永远冲在最前方的你……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她的身影如同破碎的星光般,开始加速消散。
卫宫士郎微微一怔,随即,一个极其苦涩却又无比温柔的笑容在他染血的嘴角漾开。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静静地看着那金色的眼眸中最后的光芒,目送着这位为孩童而战、为孩童而狂的猎手,带着未竟的守护之愿,彻底消散在俄罗斯的风雪之中。
战斗结束,巨大的疲惫和伤痛瞬间席卷了卫宫士郎。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只想找个地方喘息片刻。然而,命运并未给他休憩的机会。
“叛徒!”
“毁灭世界的凶手!”
“杀了他!”
愤怒的咆哮从四周的雪丘后响起!一群手持简陋武器的雅嘎居民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他们的眼中燃烧着被煽动起的、最原始的恐惧与仇恨。
是高扬斯卡娅!那个狡诈的Beast幼体,在暗处巧妙地散播了迦勒底的“真实目的”,将卫宫士郎塑造成了意图毁灭他们家园的元凶!
本就重伤又猝不及防的卫宫士郎瞬间陷入了绝境!燧发枪的子弹呼啸而至,他勉强翻滚躲开要害,但一颗子弹还是狠狠咬进了他的左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保护家园!”
“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愤怒的谴责如同冰锥刺入他的脑海。他艰难地格挡、反击,用不致命的力道击倒冲在最前面的袭击者,尽力避免造成雅嘎的死亡。
“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留下我们在这地狱里等死,比直接杀了我们更残忍!”
那些被击倒的雅嘎并没有感激,反而发出了更绝望、更刺耳的控诉。他们的声音像钝刀割着卫宫士郎的神经。他支撑至今的行为与眼前因他(或迦勒底)而起的绝望景象激烈冲突,让他精神几近崩溃。
“都给我住手!”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玛利亚带着一队装备精良的反抗军战士如同神兵天降,迅速冲散了混乱的袭击者。她身上带着好几处新添的、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皮毛,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才赶来。
玛利亚冲到有些失神的卫宫士郎面前,一把将他从雪地里拽起来,声音嘶哑却带着熔岩般灼热的力量:“站起来,卫宫士郎!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给我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挺直腰板去执行它!哭丧着脸给谁看?!看看我们!”
她猛地指向身后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如炬的同伴,“看看这片冻土上生养的雅嘎!我们的祖先在寒风中狩猎,在雷帝的皮鞭下喘息,但我们的脊梁从未真正折断!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一个注定消逝的明天哭泣,而是为了此刻——为了反抗强加于我们头顶的暴政!为了夺回属于‘现在’的尊严!这份反抗之心,是刻在雅嘎骨髓里的印记,是冻土无法冻结的脉搏!它不会因为世界的终焉而熄灭,只会燃烧得更旺,直到最后一息!”
不知何时加入的雅嘎战士莫茨西,猛地拽住卫宫士郎的领子,将他拉近,布满伤疤的脸几乎贴到他面前,那疤痕仿佛就是反抗本身刻下的勋章,他怒吼着,声浪震得雪花倒卷。
“是你先告诉我们那样美好的世界的,所以站起来,站起来去战斗!傲慢地主张能让你们笑着活下去的世界才是最好的,才是应该延续下去的啊!看看我们这些在绝望中人能奋起的战士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反抗的火焰就永不熄灭!”
“所以不要输,不要输给这种除了强大一无是处的世界!”
士郎被这沸腾的意志和震耳欲聋的宣言吼得灵魂震颤。他看着眼前这些眼神复杂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雅嘎反抗军。家园的终焉是冰冷的预言,但此刻,他们选择用滚烫的热血和钢铁般的意志,去点燃反抗暴政的“现在”。
他们的抗争,本身就是对命运最响亮的回答。这份在绝望中淬炼出的、永不屈服的“钢铁之心”,将在这片即将消逝的土地上,燃烧至最后一刻。
“我们……是同伴。”玛利亚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如磐石般坚定,“至少在打倒雷帝之前。雅嘎的拳头,永远指向压迫者!”她腹部狰狞的伤口渗着血,那血色仿佛是她不屈意志的燃料,让她的眼神亮得惊人。
卫宫士郎的精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支援和怒吼震得有些回神。然而,当他目光落在玛利亚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尤其是腹部一道似乎伤及内脏的可怕撕裂伤时,心猛地一沉。那伤势……太重了。
玛利亚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血沫的、满不在乎的笑容:“别瞎操心,这是来找你之前……被雷帝的亲卫蹭了一下……死不了……咳……”她咳出一口血,却倔强地抹掉,“快滚!去完成你该做的事!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卫宫士郎看着她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悲伤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正好,这样我就不用太愧疚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不敢再看玛利亚的眼睛,强忍着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朝着与玛利亚约定的、藏着娜塔莉亚的树洞方向冲去。他必须带走娜塔莉亚,这是他最后的承诺。
失血过多和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士郎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跌跌撞撞地找到了那个隐蔽的树洞。小小的娜塔莉亚蜷缩在里面,看到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小脸吓得煞白,却没有哭喊。
“妈……妈妈?”她怯生生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他脸上的血迹。
“娜塔莎……走……我们离开这里……”卫宫士郎想抱起她,却发现自己连站稳都困难。
娜塔莉亚看着虚弱的卫宫士郎,眼中闪过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了然和决绝。她用力拉住卫宫士郎冰冷的手:“妈妈,快!跟我来!”
娜塔莉亚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拉着踉踉跄跄的士郎在风雪中穿行,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她不停地催促着:“快点,妈妈!再快点!那边!”她指着一个被巨大枯树环绕、相对空旷的方向,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着她。
卫宫士郎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视线开始发黑,只能任由娜塔莉亚牵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终于,在靠近一片突兀的、仿佛被特意清理过的空地边缘时,娜塔莉亚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妈妈……”她转过身,仰起小脸,对着几乎脱力、靠在冰冷树桩上喘息的卫宫士郎,露出了一个甜美到令人心碎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深深的悲伤,有浓浓的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穿透风雪的祝福之光。
“我爱你,妈妈……”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谢谢你救了我和姐姐……希望妈妈……能够在我们见不到的新世界……拥有光辉的未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娜塔莉亚小小的身体猛地张开双臂,像一只护雏的鸟儿,坚定地挡在了卫宫士郎的身前!
“不——!!!”卫宫士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他本能地想要推开她,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清晰地看到娜塔莉亚带着泪水的、祝福的微笑。
他看到她柔软的发丝在寒风中飘动。
他甚至能看到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惊恐绝望的脸。
然后——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撕裂声响起!
不是子弹穿透□□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坚硬物体被巨力瞬间粉碎的声音!
娜塔莉亚小小的身躯猛地一震!她的头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西瓜般……炸开了!温热的液体混杂着冰冷的雪沫,溅满了卫宫士郎呆滞的脸庞和胸膛。
时间恢复了流动。
世界失去了声音。
卫宫士郎僵硬地坐在树桩下,怀中只剩下那具失去了头颅、迅速变得冰冷的、小小的躯体。他甚至还能“看到”娜塔莉亚脸上那最后定格的、带着泪水的微笑……那笑容仿佛烙印,深深烫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远处,高耸的冰崖之上。高扬斯卡娅缓缓放下手中那杆造型极其夸张、仿佛融合了未来科技的巨型狙击枪。她精心修饰过的眉毛紧紧蹙起,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恼怒和一丝困惑。
“啧……居然没打中?”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冰冷的狐疑,“那发‘概念摘除弹’明明锁定了他的……怎么会……难道除了那个家伙,还有别的‘变量’在干扰?”
她锐利的狐眸扫视着下方血腥的现场,试图找出蛛丝马迹。“那个雅嘎小鬼的身体……最后瞬间似乎有异常的魔力波动?是谁……”她沉吟着,再次举起狙击枪,瞄准镜的十字线稳稳地套住了树下那个抱着尸体、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的红色身影。
然而,几秒钟后,她又缓缓放下了枪,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懊恼和算计的神情。
“算了……异星之神所‘告知’的那个‘关键干涉点’已经错过了……”她撇撇嘴,将狙击枪收回虚数空间,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
“真是浪费了一次完美的‘意外事故’剧本。不过……”她嘴角勾起一抹极其邪魅、充满恶意的笑容,回头最后瞥了一眼那风雪中的血色场景,“想要处理掉你这个‘意料之外的麻烦’,机会……还多的是呢。”
粉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风雪般,悄然消失。
就在高扬斯卡娅消失的瞬间。
树下的卫宫士郎,仿佛被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最恶毒的诅咒所刺痛。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空洞无光的双眼,死死地、精准地锁定了高扬斯卡娅刚刚现身的那片悬崖!即使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不是因为伤痛,而是极致的愤怒与悲恸挤压着声带。两行混合着血与泪的液体,如同泣血的溪流,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汹涌而出,划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怀中冰冷的躯体上。
“高……扬……斯……卡……娅!!!”
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刻骨仇恨与滔天杀意的怒吼,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命嗥叫,撕裂了呼啸的风雪,在空旷的冰原上疯狂回荡!
“血债……血偿!!!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那凄厉的诅咒,仿佛穿透了空间,清晰地传达到了刚刚踏入虚数通道的狐狸耳中。高扬斯卡娅脚步微微一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带着一丝惊诧的表情。
她究竟是如何被发现的?
“哦呀?”她挑了挑眉,“居然……能精准定位到我?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看来下次动手动脚的时候,得更小心一点才行呢。”
她轻笑着,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不易察觉的警惕,身影彻底消失在虚数涟漪之中,“那么,回见了,令人期待的‘复仇者’先生。”
——
埋葬了娜塔莉亚小小的身躯,卫宫士郎眼中最后一丝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灰烬。他草草处理了身上最致命的伤口,用绷带紧紧勒住还在渗血的弹孔和箭伤,将所有的痛苦、悲伤、迷茫都强行压入灵魂最深处。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结束这一切。
他如同离弦的血箭,以近乎燃烧生命的速度冲向异闻带之王伊凡雷帝所在的最终战场——雅嘎·莫斯科。
战场已然化作地狱熔炉。巨大的猛犸践踏大地,藤丸立香指挥着萨列里、阿维斯布隆、巴贝奇、贝奥武夫以及反抗军战士们,正与雷帝的眷属和雅嘎亲卫队展开惨烈至极的厮杀。战场的核心,是那如同移动山岳般的伊凡雷帝,以及守护在他身边的阿纳斯塔西娅皇女和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神父”——拉斯□□。
卫宫士郎没有加入正面战场。他如同鬼魅般在战场边缘高速移动,脚下亮起卢恩符文的微光,每一次跳跃都精准地落在残垣断壁或巨大冰棱的阴影处。他的目标极其明确:雷帝身后,那由寒冰构成的脆弱王座——卡多克·泽姆露普斯所在!
就在他如同鹰隼般从一处高耸的冰崖上凌空扑下,手中投影出的伪·螺旋剑直指卡多克后心的瞬间!
“哼,迷途的羔羊,此路不通。” 拉斯□□如同未卜先知般出现在他下坠的路径上,手中的黑键带着撕裂空间的邪异光芒,精准无比地刺向卫宫士郎的心脏!那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
卫宫士郎眼中寒光爆闪!他没有闪避!非但没有闪避,他甚至主动迎了上去,用左肩胛骨硬生生撞向那致命的黑键尖端!同时,他染血的嘴唇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开合,古老而玄奥的咒文如同洪钟大吕般响彻战场!
“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此身为剑所天成]”
噗嗤!黑键尖端贯穿了他的左肩,带起一蓬血雾!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吟唱声没有丝毫停顿!
“So as I pray……[故如我所求……]”
嗡——!!!
就在黑键贯穿他身体的刹那,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齿轮和剑戟组成的荒芜世界虚影,如同海市蜃楼般,瞬间笼罩了卡多克周围的空间!并非将拉斯□□或雷帝拉入,而是精准地、强行地将核心御主卡多克·泽姆露普斯本人,隔空拖入了那无限剑制的固有结界之中!
卫宫士郎的身影随着黑键的冲击力在空中翻转,鲜血洒落。下一瞬间,他的真身已然出现在无限剑制那插满无数剑戟的荒丘之上,站在因空间转换而陷入短暂呆滞的卡多克面前。投影出锋利匕首,冰冷的刀刃稳稳地贴在了卡多克的颈动脉上。
他很快解除了无限剑制,出现在众人面前。
“动一下,他就死。”卫宫士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绝对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杀意,透过某种方式,清晰地传到了外界惊怒交加的拉斯□□和阿纳斯塔西娅耳中。
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威胁,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冷水!阿纳斯塔西娅的攻击节奏瞬间被打乱!皇女的冰霜魔力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神父永远都带着假面的笑脸反而更甚了几分。
“卑鄙!”阿纳斯塔西娅的声音带着尖锐的愤怒。
战场核心的变故,瞬间为正面苦苦支撑的藤丸立香一行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贝奥武夫狂笑着抓住机会一拳轰飞了伊凡雷帝真身的一部分,萨列里的魔音趁隙干扰了大片敌人,阿维斯布隆的魔偶和巴贝奇的蒸汽巨像压力骤减。
目的达成!卫宫士郎毫不犹豫,像扔垃圾一样将脸色惨白的卡多克甩出,扔向拉斯□□的方向。同时迎接他的,是阿纳斯塔西娅含怒射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锥,
卫宫士郎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自暴自弃的惨笑。他没有试图抵抗或闪避,反而张开双臂,向后跳跃,任由自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百米高的冰崖边缘,直直地向着下方坚硬冰冷的战场坠去!仿佛死亡才是他此刻唯一的归宿。
他并非刻意求死,圣女的旗帜早已被他牢牢攥在手中,他可以将枪尖的部分刺入山崖减缓下落的速度,再用宝具Luminosite Eternelle[吾主在此]安全落地。
他只是想在仿佛无止境的坠落感中,拥抱那短短一瞬的安宁。
然而,就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
“嘿!小哥,这么想不开可不行啊!”
一道爽朗明快,如同阳光破开乌云的女声响起!
紧接着,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抓住了他下坠的手臂!巨大的下坠力被一股柔韧而强大的力量瞬间化解。
士郎勉强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气勃勃、笑容灿烂的女性脸庞,扎着标志性的马尾,腰间挂着两把长刀。
“宫……宫本武藏?”卫宫士郎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虚弱和诧异。这位来自异世界的剑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哟!认识我啊?”宫本武藏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她一手抓着卫宫士郎,另一手随意地挥舞着,仿佛刚才只是接住了一片落叶般轻松,“是藤丸君拜托我的啦!他说‘有个不要命的红毛小子可能需要拉一把’,看来他说得没错嘛!”
她带着卫宫士郎,轻盈地落在一块相对安全的巨岩后方。卫宫士郎踉跄着站稳,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喘息着:“多……多谢。不过,我自己能下来……”他展示出贞德的圣旗,证明自己并非毫无准备。
宫本武藏却像没听见他的逞强,反而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伸手揉了揉他那头被血和汗浸湿的红发,动作意外地温柔。
“别嘴硬啦,小哥。看看你这身伤……拒绝别人的帮助可不是什么美德哦。”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他惨白的脸色和深可见骨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但笑容依旧明朗,“而且啊……”
她凑近了些,带着一丝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卫宫士郎:“你的身上……有股很特别的味道呢。和我一样……是穿越了世界的‘旅人’的气息?唔,虽然感觉不太一样……但就当是同为‘漂泊者’之间的互相帮助吧!”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等,我……”卫宫士郎想道谢,想询问更多。
“好啦好啦,感谢的话留着以后再说!藤丸君那边还需要我呢!”宫本武藏潇洒地挥挥手,转身就朝着激战正酣的核心战场冲去,只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加油活下去啊,红发小哥!你的旅途,看来还长着呢!”
宫本武藏离开后,强撑的意志如同断掉的弦。剧烈的伤痛、失血的眩晕、以及连番激战和巨大悲恸带来的精神重压,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卫宫士郎。他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眼前阵阵发黑,最终陷入了短暂的休克性昏迷。
风雪似乎更大了。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沉稳而带着奇异韵律的脚步声停在了昏迷的卫宫士郎面前。
斯卡哈,影之国的女王,此刻也带着战斗后的痕迹,紫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华丽的服饰上沾染了冰屑与灰尘。她低头凝视着地上昏迷的少年,紫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染血的躯体,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燃烧殆尽却又被复仇重新点燃的火焰。
记忆的碎片闪过斯卡哈的脑海——在反抗军营地的篝火旁,那个红发少年不止一次地缠着她,眼神执着而炽热:“师匠,您那柄魔枪……能送我一柄吗?就一柄!我觉得超帅气的,就当做出师礼嘛~”
而每一次,她都只是用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眸淡淡地扫过他,清冷地拒绝。
回忆消散,斯卡哈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现实。眼前的少年,已经不再是那个带着点天真执着索要“帅气武器”的毛头小子了。他踏上的,是一条浸满鲜血、背负绝望与诅咒的荆棘之路,一条或许终将通向“一无所有”的道路。
她沉默着,缓缓抬起了双手。手中握着的,正是她那对标志性的、缠绕着不祥诅咒与强大魔力的朱红魔枪——贯穿死翔之枪[Gáe Bolg]的原型!
没有犹豫,没有不舍。斯卡哈双臂用力,将这对曾令无数英雄饮恨的弑神魔枪,深深地、笔直地插入了卫宫士郎身前坚硬如铁的冻土之中!双枪并立,如同两座猩红的墓碑,又似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在风雪中巍然屹立,散发着冰冷而强大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斯卡哈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茫茫风雪,锐利地投向远处的山崖方向(那里,正是高扬斯卡娅先前狙击的位置)。她的眼神仿佛洞穿了空间,看到了某个潜藏的、充满恶意的存在。
片刻之后,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点点紫色的光尘从她身上飘散。
“你已踏上了命运……”她低语着,声音如穿过遥远时空的叹息,清晰地传入昏迷中卫宫士郎的意识深处,又仿佛只是风雪中的呓语,“我的弟子啊……无论是抗争,还是顺从……务必……走到最后。”
话音落下,影之国女王的身影彻底消散在俄罗斯的冰原之上,回归了原本之处。唯有那两柄插在卫宫士郎身前的朱红魔枪,依旧在风雪中傲然挺立,如同沉默的守护者,又如同等待新主人拔起的、通往终末的门扉。枪尖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映照着少年苍白染血的脸庞。
——
当空想树的巨大光柱在雅嘎·莫斯科的废墟上缓缓消散,宣告着第一异闻带的剪定完成时,迦勒底的幸存者们开始集结。藤丸立香拖着疲惫的身体,在玛修的搀扶下,找到了倚靠着巨岩、在朱红双枪旁苏醒过来的卫宫士郎。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身上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但那琥珀色的眼眸,却如同淬炼过的寒铁,冰冷、坚硬。他默默地拔起了身前那对沉重的魔枪,异常坚定。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简单的确认和沉默的共识。在达芬奇和福尔摩斯审视的目光下,在戈尔德鲁夫新所长隐含的忧虑中,卫宫士郎——正式加入了迦勒底的队伍。
部分工作人员对这个强大的战力表示了谨慎的欢迎,更多人则保持着观望。
在迦勒底舰桥的某个僻静角落,戈尔德鲁夫新所长皱着眉,找到了正在分析数据的福尔摩斯和达芬奇。
“喂,我说,”戈尔德鲁夫压低声音,带着魔术师的精明(?)和一丝不安,“那个叫卫宫士郎的小子……就这么让他加入了?他身上的麻烦可不少!那个眼神……你们确定这不是在队伍里埋了个定时炸弹?”
福尔摩斯从烟斗中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与达芬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亲爱的所长先生,”达芬奇亲笑眯眯地开口,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炸弹’与否,谁又能断言呢?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
福尔摩斯放下烟斗,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正在医疗室接受紧急处理的红发身影:“就目前而言,我们观察到的是:他在绝境中展现的韧性、在关键抉择时刻所爆发出的、足以撬动战局的‘可能性’……这些特质,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或许会成为不可或缺的力量。至于‘炸弹’……”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优秀的侦探和技师,总有办法拆解引信,甚至……将其转化为引擎。”
戈尔德鲁夫看着两人笃定的样子,嘟囔了几句“希望你们是对的”“别把我的船炸了”之类的话,悻悻然地离开了。
福尔摩斯看着所长离去的背影,难得地自嘲地笑了笑,重新拿起烟斗:“说起来,这趟俄罗斯之行,我这个‘名侦探’的表现还真是乏善可陈啊。关键的线索被那位少年提前洞悉,震撼的真相由拉斯□□亲自揭露,连最后的战场奇谋也被人抢了风头……全程几乎像个在后台整理资料的书记员,稍微……有点灰心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中,瞬间又燃起了熟悉的、充满挑战欲的火焰,“不过……名侦探的价值,可不仅仅在于聚光灯下的侃侃而谈。在幕后抽丝剥茧,于无声处听惊雷,将看似无关的碎片拼凑成通往真相的图景……这才是我们的战场。”他自信地笑了笑,目光投向观测窗外无尽的虚数之海,“下一次……该轮到我的舞台了。”
风雪依旧在观测窗外呼啸,仿佛在低吟着逝去世界的挽歌。迦勒底的舰船,载着更多未解的谜团和潜藏的危机,悄然调转航向,驶向下一个未知的、更加险恶的异闻带。
新的旅程,已然拉开序幕。
——
空想之树那贯穿天地的巨大光柱,如同被无形巨斧斩断,发出无声的哀鸣,彻底消散在雅嘎·莫斯科废墟的上空。
支撑异闻带存在的根基崩塌了。曾经巍峨如神迹的伊凡雷帝宫殿,失去了空想力量的维系,如同被推倒的积木巨塔,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剧烈地倾斜、碎裂。沉重的石料裹挟着冰雪,如同陨星般砸向冻土,激起遮天蔽日的雪尘。
毁灭的狂潮席卷一切。然而,在这末日崩塌的景象中心,却诞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近乎神迹的静谧点。
就在原本王座大厅的残骸之上,在无数扭曲的钢铁之间,两架对置摆放的钢琴,如同被无形的琥珀包裹,奇迹般地完好无损。
它静静地伫立着,乌木琴身在弥漫的雪尘中反射着幽微的光泽,象牙白的琴键纤尘不染,与周遭的毁灭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仿佛世界临终前一声无声的叹息,将这件象征着文明与艺术的造物,温柔地留存了下来。
肆虐的寒风渐渐平息,崩塌的巨响最终被死寂取代。弥漫的雪尘缓缓沉降,露出了异闻带那从未如此清晰的、真实的天空。深邃的黑天鹅绒上,亿万星辰挣脱了空想树光芒的遮蔽,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倾泻下它们冰冷而纯粹的光辉。
星河流淌,碎钻般的光芒无声闪烁,将废墟、雪原和那架孤零零的钢琴,都笼罩在一片静谧、宏大而忧伤的宇宙幕布之下。
一个孤独的身影,踏着瓦砾和积雪,来到了钢琴前。
安东尼奥·萨列里。他华丽的宫廷服饰破损不堪,沾满了战斗的尘埃与冰屑,俊美的脸庞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茫。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微微颤抖,轻轻拂过冰凉的琴键。那触感,像触碰到了另一个早已消逝的时空。
没有言语,没有思考。他仿佛被某种本能牵引,缓缓在琴凳的一侧坐下。冰冷的皮革触感透过衣物传来。
指尖落下。
一个简单的音符,如同冰晶碎裂般清脆,划破了废墟的死寂。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并非他那些充斥着狂乱、嫉妒与痛苦的魔性乐章。流淌而出的,是一首简单到近乎稚拙的旋律——《小星星》——“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琴声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纯净、舒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音符都像一颗微小的星辰,在冰冷的空气中跳跃、闪烁。
萨列里闭上了眼睛,身体随着简单的节奏微微摇晃。他弹得如此忘我,仿佛要将灵魂都倾注进这最基础的音符组合里。指法精准,却毫无炫技之意,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这简单的旋律,在此刻的废墟与星空下,竟焕发出一种震撼灵魂的纯粹力量。
在弹奏中,萨列里恍惚了。
也许是星辉过于迷离,也许是疲惫侵蚀了理智,也许是内心深处那永不磨灭的渴望……他感到身旁的琴凳,那冰冷的皮革凹陷了下去。
一个朦胧的、由星光和记忆碎片编织成的轮廓,出现在钢琴的另一侧。看不清面容,只有那熟悉的、带着少年般轻盈气质的姿态,还有一双仿佛天生为琴键而生的、骨节分明的手。
那双手,轻轻搭在了低音区的琴键上。
没有预兆,没有商量。
当萨列里的右手在高音区跳跃着“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的主旋律时,另一侧的“手”——那由星光和幻觉构成的存在——自然而然地,在低音区按下了几个柔和、温暖、支撑性的和弦。
咚……咚……
简单的和弦,如同大地沉稳的心跳,温柔地托起了高音区那闪烁的星光旋律。一个稚嫩童谣的二重奏,在毁灭的余烬中,在永恒的星空下,奇异地、和谐地诞生了。
萨列里的指尖没有停顿,甚至没有睁开眼。他不敢动,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这脆弱如朝露的幻影。他能“感觉”到对面那专注的气息,能“听到”对方似乎也在无声地哼着那熟悉的调子,带着一点点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走音。
星河流淌,寒夜无声。
废墟之上,两架完好的钢琴。
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与一个由星光和永恒思念编织的幻影。
四只手,跨越了生与死、疯狂与宁静、嫉妒与怀念的深渊,共同触碰着冰凉的琴键。
共同奏响那首最简单、最纯粹、仿佛来自世界之初的童谣。
琴声在星空下盘旋,升腾,融入无垠的宇宙。它不再是萨列里一个人的独白,而是一首献给逝去世界、献给永恒星光、也献给某个永远无法再并肩而坐之人的、未完成的二重奏。每一个简单的音符,都承载着无法言说的重量,在冰冷的废墟上空,留下了一道温暖而悲伤的星痕。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星海深处,那低音区的和弦也悄然隐去。
萨列里缓缓睁开眼。
对面,空无一人。
只有冰冷的琴凳,和琴键上凝结的、细小冰晶。
他抬起头,望向那浩瀚无垠、沉默不语的星空,久久,久久地静默着。废墟的寒冷渗入骨髓,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幻觉中的、来自另一个灵魂的、微不可查的暖意。
——
最后是不负责任的小剧场,欢快一些吧。
迦勒底走廊,一个不太起眼的拐角。
立香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的士郎。后者正背对着走廊深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安利”大业中。
卫宫士郎 (双眼放光,双手比划着,仿佛在描绘一幅绝世名画):“老乡你听我说,萨列里!那简直是行走的文艺复兴雕塑活过来了好吗!你仔细品过他那头银发吗?不是普通的白,是那种月光流淌在顶级丝绸上的质感,在迦勒底灯光下会泛着冷冽的贵族银光!每一根发丝都像是被艺术之神亲手梳理过,优雅地垂落,自带忧郁艺术家BGM!”
立香 (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开始往士郎身后瞟,试图引起注意):“呃……卫宫,那个……”
士郎 (完全没接收到信号,激动地拍着墙):“还有!还有!他那双眼睛!我的天,那忧郁的眼神简直不要太好品!平时低垂着,像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当他偶尔抬眼看你——特别是他拿起指挥棒或者坐在钢琴前的时候——那眼神!锐利得能切开乐谱!深邃得能把你的灵魂都看穿!配上那永远微蹙的眉头,那种隐忍的、背负着沉重宿命的破碎感……嘶——绝了!”
立香 (额头冒汗,疯狂使眼色,甚至轻微地咳嗽了两声):“咳咳!卫宫!那个,萨列里先生他……”
卫宫士郎 (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甚至模仿起萨列里弹琴的姿态,手指在空中夸张地舞动):“你再看他的仪态!什么叫‘行走的礼仪教科书’?那就是萨列里先生!那腰板挺得比钢板还直!举手投足间,那股古典的、克制的、又带着一丝禁欲系危险的优雅……特别是他弹琴的时候!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敲击琴键的瞬间,手背上那若隐若现的青筋……啊!帅得人神共愤!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帅得我每次看到他弹琴都能在床上扭成蛆!”
藤丸立香 (终于忍无可忍,放弃了眼神暗示,直接大喊出声,指着士郎身后):“卫宫!萨列里先生就在你后面啊——!!!”
空气瞬间凝固。
卫宫士郎激昂挥舞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狂热表情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然后迅速裂开,变成一片惨白。他脖子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扭过头去。
只见萨列里本人,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大约三步远的地方。月光般的银发,熔岩般的红瞳,微蹙的眉头,挺拔的身姿……一切都和士郎刚才激情描述的“行走的文艺复兴雕塑”分毫不差。
萨列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红宝石眼眸,正平静无波地看着士郎,仿佛在欣赏一件……嗯,非常聒噪的艺术品。
“呜哇——!!!” 卫宫士郎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的惨叫,整张脸连同脖子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连一句“对不起”都来不及说,猛地抱头,以一种超越他平时战斗速度的反应,原地一个180度转身,脚底抹油,“嗖”地一声就从走廊的另一头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红色的残影和空气中淡淡的、名为“社死”的焦糊味。
藤丸立香看着瞬间消失的士郎,又看看站在原地、气场依旧低沉优雅的萨列里,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尴尬地挠了挠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挽回局面:
“呃……那个,萨列里先生,您千万别介意!卫宫他……他就是……呃……比较热情?”
蛐蛐人家还被抓了个正着,就让他怎么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吧?
立香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感觉自己越描越黑。
萨列里沉默地看着士郎消失的方向,几秒钟后,才缓缓将目光移回立香身上。他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似乎包含了对人类多样性(尤其是某个红发少年)的深深无奈和……一丝微妙的包容?
“Master,”萨列里的声音依旧低沉平静,甚至带着点奇异的疲惫感,“比起他之前所言……今天的‘赞美’,至少还在正常人类语言的范畴内。”
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瞳孔地震,下巴几乎掉到地上,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心疾首):“萨列里先生!你清醒一点!不要因为听得多了就堕落了啊——!!!”
萨列里红瞳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仿佛在说:“我已经习惯了。”
然后他优雅地转身,披风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留下石化在原地的藤丸立香,独自在风中凌乱,思考着那个穿越者的作死极限和美丽的精神状态。
能写群像的真的很厉害了,这是肝完这一章的感受,人物多得已经不知从何描写了……
如果有不合逻辑的地方望多包容,主播的笔力真的写不出来了……蘑菇我再也不骂你了你是真有实力啊!
我要去崩铁里抽Saber了,让我看看我这个月见黑要多少抽!!
巴贝奇老爷子我对不住你,我真的想不出和你相关的剧情了[爆哭]我以后再也不随便加角色了[爆哭][爆哭]我这就滚去写大纲[爆哭][爆哭][爆哭]
终于写完第一异闻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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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冻土钢心·星陨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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