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后的男女闻声想要逃走,却被崔嬷嬷从假山后拽出,两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都低着头不敢抬起。
苏玉春心中早有预料,却仍作惊骇状倒退半步,“这……怎会是你?苏睿泽!我的侄儿,你怎会和大小姐在此处?”
窃窃私语声顿时响起,一位夫人更是气得浑身发颤:“荒唐!竟在及笄礼上与外男私会……这简直是不知廉耻!”
苏玉春仿佛深受打击,掩面垂泪:“都怪我!竟然引狼入室……”
苏睿泽立马按预演的接话:“姨娘,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呀!”
此话一出,贵妇间的议论声愈发尖锐,纷纷痛骂。
苏玉春更是做出悲愤交织的模样:“你虽是我侄儿,可大小姐到底是嫡女,此事还需禀告侯爷,让侯爷发落。崔嬷嬷,你将两人看管起来,切勿让他们以这副模样离开!”
崔嬷嬷应声而去,苏玉春领着这群神色各异的贵妇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是非之地,回到了举行及笄礼的地方。
厅内宾客们不知院中风波,依旧言笑晏晏。苏玉春着急地朝裴侯走去,想要将嫡女丑闻当众和盘托出,身后的贵妇们也都等着看侯府笑话。
苏玉春快步上前,顾不得礼数周全,声音带着刻意的慌乱:“侯爷!妾身有事要报……”
“为何如此惊慌?”裴侯不悦道,“有什么话,待及笄礼之后再说。”
其中一名夫人发出嗤笑:“大小姐不到场,这及笄礼怕是进行不下去了吧?”
“不知严夫人这是何意?”裴侯看向前方,“鱼儿这不是来了。”
来了?
几名夫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顺着裴侯的目光望去,只见——裴有鱼身着二加礼的素色襦裙,步履从容地朝众人而来,丝毫没有经历了任何风波的模样。
贵妇们愣在原地,苏玉春的脸上青白交错,众人脑海中同时浮现一个疑问——裴大小姐在这里,那么方才行苟且之事的女子又是何人?
总之,一定不会是裴有鱼了。
毕竟她们事发后便立马赶往此处,连换衣裳的功夫都没有。说到底,她们压根没有看到那女子长相,会认作裴府大小姐也是受到了苏玉春的误导。
众夫人反应过来,原是一场乌龙,既然闹出丑闻的不是裴府嫡女,那么此事就不值得探究到底了。何况是在主人的宴会上,现在想想真是有失礼数!于是各自讪讪地闭嘴回位,独留苏玉春一人在原地。
裴有鱼再次向宾客行跪礼,桓王妃净手后接过发钗,吟诵第二道祝辞。然后为裴有鱼取下初加的发簪,换上发钗。如此,二加礼成。
裴有鱼在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阳光洒落在她素净的襦裙上,反倒衬得她气质出尘。与苏玉春预想中她身败名裂的模样截然相反。
苏玉春至今未动一步,裴有鱼回内室前朝她看了一眼,顿时她的后背涔出一层冷汗。
·
裴府最偏僻的杂物间,裴山海负手而立。
他目光如炬地扫过那披头散发的丫鬟,再落到浑身发颤的苏睿泽身上。最后,他转向呆立一旁的苏玉春,眼神静默,却比雷霆震怒更叫人敬畏。
“苏氏。”裴山海的语气不温不火,“你想如何解释?”
苏玉春掩面而泣:“怪我,不该放这佞儿入府,谁承想他竟然敢和我的贴身丫鬟私通!”
苏玉春痛哭两声,抬头想要用汪汪泪眼乞求裴侯的怜爱。可就在对上裴侯双目的刹那,她仿佛被冰锥刺中,通体寒冷彻骨。裴侯的那双眼睛分明在说,他不相信。
“既是你的侄儿,便交由你亲自处置。”说罢,裴山海朝门外走去,急迫地想要离开此处,从始至终未曾看苏睿泽一眼。
苏玉春错愕。她预想过侯爷会有塌天怒火,甚至想好了如何哭诉辩解,却万万没想到裴山海没有责怪,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这种平静并非宽容,而是彻头彻尾的漠视。他并非原谅,只是根本不屑于在她耗费心神排演的这出丑剧上浪费半分心神。
这种毫不在意的轻蔑,比任何斥责都更能瓦解她的自尊。
“为什么!”苏玉春再也忍不住抬头质问,积压多年的不甘与怨愤溃堤而出,“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是我设计的局!目的就是为了陷害你的嫡女!”
身边的崔嬷嬷想要拦住苏玉春,可这一回她拦不住。
“你既然心知肚明,为何不斥责我?不惩罚我?就只是像拂去一粒尘埃一样打发我?”苏玉春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真实的泣音让裴侯停下了脚步,“你就这般不在乎吗?连我的恨,我的算计,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秋阳悄无声息地从高处的小窗倾泻进这角阴暗的杂物间,无数细碎的尘埃飞舞在一缕光线中。
苏玉春话落半晌,才响起裴山海依旧平稳的令人心寒的声音:“本侯为何要在乎——”他语气淡漠地道,“一件徒劳无功的蠢事。”
裴山海不再多言一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彻底将那个崩溃的女人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裴府最僻静的杂物间里,热闹的礼厅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何等风波,宾客们觥筹相错,谈笑无二,都在等待裴大小姐的三加之礼。
内室中早早正为大小姐系带,桓王妃尚在礼厅继续商讨三加的祝辞。
瑞香推门而入,快步走到大小姐身后,将杂物间发生的一切尽数禀报。
裴有鱼系好了带,转过身来。“此次,也多亏了有你。苏玉春命你先用香迷晕我,趁早早去找大夫之际,再联合她身边的婢女将我带到那院中。好在你事先全数告知于我,我方能换了香料,将计就计。”裴有鱼叹了口气:“只是……委屈了她忠心的婢子,替我受了这一遭。”
瑞香忙道:“巧儿若真不愿,苏家少爷误将她认作大小姐时,大可及时告知。”
·
三加礼将至,府中上下忙碌,礼厅喧嚣更胜。无人注意到,一道黑影借着人流杂沓,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内室。
黑影推开内室门,门内两名婢子和身着三加礼服的大小姐已不省人事。那黑影动作极快地将人装入箱笼,明目张胆地运出了侯府。
吉时将至,裴山海派去催促的丫鬟慌张跑回来,俯在裴侯耳边低语。裴山海缓缓起身,对周身的宾客们略一拱手:“小女嗓音微恙,诸位稍坐,容本侯去催促一二。”
他步履从容,不紧不慢地离了席,走向通往内室的长廊。
直到他推开内室屋门,门内只剩刚刚醒来跪在地上的两名婢子,以及空气中那缕未散尽的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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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有鱼是被一阵震动惊醒的,睁开眼后她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几乎以为自己已然失明。
她闭上眼睛,再睁眼,慢慢适应着黑暗,这才分辨出自己是被困于一片狭小、密闭的空间里。
她活动腿脚,发现手脚并未被捆绑,接着触摸四周,发觉包裹自己的是六面坚硬的木板。再伴随着一阵阵的颠簸,她立马联想到——自己是在一辆行进的马车上。
没有立刻杀了她,说明对方另有所图,她暂时还有活着的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不能慌,如今亟需想一个应对之策。
呼吸?
奇怪,她如今被困箱笼,理应是密不透风,空气早该稀薄得令人窒息,可是她的呼吸并未极度困难,这说明……
她立马更加仔细地摸索四周,良久,终于在箱笼底部的角落找到了一丝缝隙。她毫不犹豫地拔下发钗,伴随着颠簸朝那丝缝隙猛烈戳下,直至呈现一个小孔的形状。
接着,她摸向腰间的香囊,将里面细碎的香粉,通过那个微不可见的小孔持续地倾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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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容月借故离开了礼厅,一名暗卫无息地在廊道另一侧低语:“殿下,裴府大小姐失踪了。”
姬容月的脚步微微一顿:“详细说。”
暗卫言简意赅地禀明来龙去脉,半晌,他听四皇子道:“派人跟着裴侯的人。”
“是。”暗卫领命,略一迟疑后问,“那裴大小姐的安危……”
“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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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骤然停止。
裴有鱼感受到自己随着箱笼被高高抬起,然后随意放下,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响。箱笼里的裴有鱼自然也撞到了箱壁,甚至耳鸣起来,但她努力压抑着不吭声,此时并不是让绑匪知道她已然醒来的好时机。
脚步声逐渐远去,她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只能仅凭猜测,察觉自己或许是被遗弃在了某个与世隔绝的角落。
是遗弃吗?绑匪还会回来吗?她不知道。
她等了许久,才敢发出声响,判断箱笼周围无人后,死命地用手撑着向上推,却听到了哐哐声响——那是锁扣敲击箱板的声音。
箱笼被上了锁!
她该怎么办?待在箱笼里,等人来救吗?
会有人来救她吗?裴侯?身为这副躯壳的生父,他应该会命人找她。早早?那个目前对她最为忠心的丫头。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其他人选。
裴侯的人和早早会发现她留下的香粉线索吗?
自救?可如今她身无利器,仅凭发钗根本出不了囹圄。
时间缓慢流逝,漫长的等待折磨着裴有鱼。正当她惴惴不安之际,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立马闭上眼,仔细聆听外界的声音。
一个怒吼猛然响起,声如洪钟:“总算落俺手里了!这回定要让他尝一尝肝肠寸断的滋味!”
“哼,”一道慵懒的女声冷冷接口,“那般无情无义的人,只怕亲生骨肉死了,也未必能让他掉一滴泪。”
那莽汉被这句话激得更加恼怒,音量都提高了:“俺早就说!就该直接取他狗命,费这鸟事作甚!”
女子声音依旧慵懒,却透着丝丝寒意:“他身边有醉剑护着,杀他哪那么容易。”她略一停顿,透露出微妙的危险,“急什么?钝刀子割肉,才能让他真真切切地疼。”
莽汉喘着粗气,急躁地问:“这女娃咋半点动静没有?是憋死了?”
“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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