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店的空气像冰一样凝滞住，同学们不再吃吃喝喝，目光都投向了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这句充满恶意的话真实地伤害到了班里每一个学习不好的同学，他只顾着霸凌于露微，却忘记了班里还有一部分同学没有考上一本。
其实他也不是忘记了，而是他根本不在乎，他觉得高考分数线就像一条分水岭，学习不好的没出息学生就会自动到死水中腐烂发臭，成为她们这些“社会精英”上进的养料。
“严老师，你这话说的…”班主任李老师试图打圆场，学生已经毕业了，同事还要再相处，他不想把话跟物理老师说得太难听。
班级里差生以同病相怜的目光看着于露微，她余光瞥见几个同学的脸阴沉得可以滴下水来，还有几个同学的拳头握得吱吱作响。
一种极致的愤怒和委屈攫住了她，反而让她生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于露微低垂的头突然抬起，迎着物理老师那双带着虚伪的怜悯和说教意味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周围都静了下来。
“谢谢老师关心，我确实没去一本学校。”
她语气平直，没有什么情绪，带着一种冰冷的迟钝感。
“我要去美国读书，签证和机票都办好了。”
于露微轻飘飘地甩出这个重磅炸弹。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帅爆了，主角在名场面的时候看起来越轻松越毫不费力，就显得越帅气。
话一出口，于露微将自己积压几年的屈辱连带着班级里所有被物理老师瞧不起的学生的愤怒都释放出来了。
“露路拿了每年二十五万美元的奖学金。”夏云扬开团秒跟，她在“二十五万美元”上加重语气，她最知道物理老师的在意的点，拿钱砸他。
“好厉害啊！”
“恭喜恭喜。”
真诚的祝福、假意的恭维瞬间充斥着整个烤肉店。
物理老师被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但他很快又说出更刻薄的话。
“老师们从来没听说过你申请的事情，你的推荐信是谁写的？”他越说越自信，确认于露微不过是逞能撒谎，“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我没必要跟你自证。”于露微理都不理他，“爱信不信。你不相信我，我拿出来录取通知，你也会说是我造假的。”
“你为人师表，却动不动给学生扣没出息、爱撒谎的帽子，你配当老师吗？”
于露微这番话像掉进油锅的水滴，一下子将班级虚伪的和平炸开。
“好了好了，大家越说越远了，这不是我在说敬酒词吗？”班主任李老师突然出现和稀泥，“我的最后一句就是希望大家今天人生得意须尽欢，往后前途似锦！”
于露微却不接班主任递下来的台阶：“他作为老师霸凌学生的这几年怎么没见你出来打圆场？我刚刚受欺负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制止他？”
班主任是最常见的那一类“好人”，看似公平和蔼，其实只会劝双方各退一步，没有任何解决问题的能力。
“你怎么跟老师说话呢？一点尊重都没有。”
人类这个东西就是很奇怪，当你平淡时非要激起你的怒火，当你愤怒时却说这是在开玩笑，让你别生气。
“老师也是为了你好，现在美国这种野鸡大学骗人的项目很多，文凭很水，连国内的三本都不如，老师担心你被骗关心下你，你急什么呢？”
“是哪所大学啊？QS排名查过吗？”
于露微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想到盐湖城大学在互联网上的空白。
“露路去的是贵族私立大学。”夏云扬张口胡来，主打一个忽悠，“学校不看重QS排名，奉行精英教育，主打一个小而美。”
物理老师嗤笑：“还贵族大学，小说看多了吧。”
“所以这个贵族学校的名字是什么啊！”
嘈杂的声音给了于露微一拳，让她耳鸣阵阵，她不甘心地笑了笑，为什么自己帅不过三秒。
她犹豫着，但又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怂，于是老神在在地说：“盐湖城大学。”
烤肉的炭火让燥热的空气中油脂更加令人反胃，窗外的树叶在晚风的吹拂下不安的翻滚着，天色渐晚，血红的夕阳余晖投射在于露微脸上，她活脱脱像个浴血奋战的英雌。
于露微说完后，老师同学们纷纷露出迷茫的表情，大家对于这个学校都是闻所未闻。
“盐湖城，是在美国哪个州来着？”
“犹他州。”
“没听说过，我只知道纽约和加州。”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嗡鸣声震颤着于露微的耳膜，化成了更为细小的、尖锐的爆鸣声。
物理老师拿出手机对盐湖城大学进行搜索，他高傲斜睨着于露微，带有一种大仇得报、马上就可以戳破谎言的小人得志感。
他的眼神在屏幕上游走，随即他的眼神变得闪烁，他的目光飘忽到露路脸上，上下打量着，又移到手机屏幕上，他像老年人一样使用着手机——笨拙地使用一根食指在屏幕飞快的戳戳点点，最终慢慢停下。
他脸上那种洞悉一切的、略带嘲讽的表情凝固了。
眼神里的轻慢和怀疑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甚至是一丝慌乱。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很小，但在落针可闻的烤肉店里却清晰可闻。
“怎么了？”周围的人察觉到了不对，伸长了脖子望着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的额头在凉爽的空调房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盐湖城大学，创建于创建于1775年，是美国最古老、最顶尖的私立研究型大学之一，以极其苛刻的录取标准和高度精英化的教育模式闻名，据说很少面向亚洲招生。”
“其旗下管理的基金会资产是十位数以上的量级，资金来源神秘且雄厚，足以支撑其完全独立的学术研究及全额资助政策。”
“校园内拥有多处被列为国家历史遗迹的建筑以及数个世界顶级的私人实验室及档案馆，其图书馆珍藏的手稿及孤本价值连城。”
“荣誉校友遍及现代科技、经济金融甚至……”
好奇心重的的同学在于露微报出学校名称的时候就搜索了盐湖城大学，在物理老师失态后，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始朗读她们搜到的关于盐湖城大学的资料，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零零碎碎的信息和报道勾勒出了这个神秘大学的面貌。
它的历史并非记载于寻常的校史手册。据极少数流传于特定圈子的传闻所述，其创立时间比美国建国时间还早一年，最初的资助者名单读起来像是一份欧洲神秘贵族与北美早期冒险大亨的混合名录，其中一些姓氏至今仍在影响着世界金融与能源的隐秘流向。
校园建筑也独树一帜，学校里最古老、最有名的建筑并非普通的砖石结构，而是一种开采自瓦萨奇山脉深处的、泛着奇异青黑色泽的岩石，历经数百年风雨，表面不仅未有磨损，反而愈发温润，据说能在月夜下吸收星光。
谈及荣誉校友，盐湖城大学更展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低调的奢华，它从不主动宣传自己的毕业生，但细数近半个世纪以来，那些在在各个领域散发光芒的人群里总有盐湖城大学的影子。
华尔街掀起无声风暴、执掌着商业巨擎的影子股东；那些名字频繁出现在诺贝尔奖候选人名单末端、研究成果却足以在特定领域引发地震的隐士学者；甚至包括几位活跃于国际政治舞台、政策主张却总带着几分超越时代预见性的智库核心……
她们像是被同一种无形的纽带连接，形成了一个沉默而强大的同盟。
而盐湖城大学的财力，更是深不见底。它从不公开募捐，因为根本不需要。其校董会直接控制着一个的古老基金会，该基金会深度参与了二十世纪后半叶几乎所有颠覆性科技的早期投资。
并且，学校地下金库储备的黄金与稀有金属，其价值足以买下一个小型国家。
有夸张的流言称，各地教会及宗教势力会每年向学校支付一笔不菲的资金，用途不明。提供给少数像于露微这类学生的奖学金，对其而言，恐怕不过是九牛一毛，甚至可能只是某个更大计划的微不足道的开销。
这所大学仿佛一位扫地僧，它不关心世俗的排名与喧嚣，只按照自己古老的章程和意图运行着。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物理刚才那番“野鸡大学”、“含金量低”的论断上。这哪里是不知名的水校？这分明是一个低调到极致、却也强大到令人发指的超级名校！
整个包厢鸦雀无声，只剩下空调的微弱送风声。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于露微身上，只是这一次，里面再也没有丝毫的怜悯或轻视，只剩下纯粹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她们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成绩中流、平时毫无存在感、甚至有点衰的同学，手中握着的那张录取通知书，其分量可能远超她们所有人的想象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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