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者号”庞大的舰体悬停在锈带星破碎的星环外围,如同一只蛰伏的银色巨兽。下层甲板深处,通往废弃监狱区块的通道弥漫着铁锈与陈年腐殖质的混合气味。凛冬腕骨上的能量镣铐沉甸甸地坠着,每一步都伴随着金属地板的轻微震颤。他被两名全副武装的执政官卫队成员押解着,走在通往深层监狱的应急通道。前方,云深的银袍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划出一道流动的冷光,步履无声。空气里残留的雪松冷香与颈后纹身的灼烫感持续交锋,舰船引擎的低频震动透过脚底传来,提醒着他仍未脱离这艘移动堡垒。
“噬灵者锁定的是这艘船,还是我?”凛冬打破沉默,声音在空旷通道里带着回响。
云深并未回头,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依旧平稳:“锈带星外围哨站已失守。它们对‘潮汐之子’的能量波动,有着病态的饥渴。这座监狱区块的能量屏蔽老旧,是薄弱点。”他脚步未停,“你,是诱饵,也是目标。跟紧,或者留在这里成为开胃菜。”
酸雨敲打着废弃监狱的金属外壳,锈水沿着扭曲的舱壁蜿蜒流下,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痕。凛冬背靠冰冷的铁壁,腕骨上的能量镣铐沉甸甸地坠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潮湿的腐朽气息。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雪松冷香——那是云深离开后留下的,像幽灵般缠绕不去,与颈后隐隐发烫的潮汐纹身形成诡异的拉扯。
呜——!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撕裂了凝滞的空气,从通道深处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尖叫、狂笑、歇斯底里的哭泣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序曲。
“来了。”云深低语,脚步未停。
转过一个T型拐角,眼前的景象让凛冬胃部一阵翻搅。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甜腻血腥气的粉色烟雾,正从破损的通风管道和墙壁裂缝中滚滚涌入!烟雾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注入了粘稠的蜜糖,光线在其中扭曲、折射,晕染出迷离梦幻的虹彩。几个落在后面的囚犯首当其冲,瞬间被粉雾吞没。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突然扔掉手中的撬棍,脸上露出痴迷的傻笑,张开双臂扑向空无一物的前方:“莉莉…我的宝贝女儿…你回来了…”另一个则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球因窒息而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正被无形的怪物扼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个瘦弱青年,他撕扯着自己的衣服,露出嶙峋的肋骨,身体正以一种**的节奏扭动着,对着空气发出破碎的呻吟……
噬灵晶粉!能直接侵蚀神经,挖掘并扭曲受害者内心最深处、最强烈的情感,编织出无法抗拒的幻象牢笼!
“屏息!”云深厉声喝道,同时袖中激射出无数银色精神丝线!细密的银光在空中急速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试图阻挡毒雾的蔓延。丝线触及粉雾的刹那,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然而毒雾浓度远超想象,光网剧烈震颤,银亮的丝线上迅速沾染了点点妖异的粉红,如同纯净的雪地里落下了不祥的花瓣。
凛冬只觉得一股甜腻的暖风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诱惑气息,直钻鼻腔。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腥咸的血味带来一丝清明。颈后的潮汐纹路瞬间灼亮,幽蓝的微光在皮肤下急速流转,形成一层薄弱的能量屏障,勉强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他瞥向云深,只见执政官眼尾那枚晶蝶印记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刺目的银白强光,如同在燃烧!无数精神丝线正从他指尖疯狂涌出,编织着更复杂庞大的结构,但一层不正常的、病态的潮红正悄然爬上他苍白的脸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你撑得住吗?!”凛冬低吼,潮汐纹路蓝光大盛,一拳轰飞一个被幻象驱使、狂笑着扑来的囚犯,动作带着金属撕裂空气的锐响。
云深没有回答。他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操控丝线的手指微微颤抖。就在这时,一股格外浓稠的粉雾洪流猛地撞上他编织的银色光网!
嗡——!
云深身体剧烈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舱壁上。那双总是沉静如渊、掌控一切的银灰色眼眸,瞬间失去了焦距,变得一片空洞,茫然地望向那片翻滚着诡异虹光的粉雾深处。
“母亲……”一声极轻的、带着哽咽尾音的低唤,从他紧抿的唇间逸出。
执政官云深,这个永远优雅从容、如同精密机器般冰冷的男人,此刻竟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伪装。他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徒劳地伸向那片迷幻的粉雾深处。那张俊美却总是缺乏表情的脸上,此刻清晰地交织着巨大的悲伤、无助的渴望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仿佛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海市蜃楼中的绿洲。一滴晶莹的液体,无声地顺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悬停了一瞬,折射着迷幻的粉光,最终砸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碎裂开来。
凛冬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眼前这一幕带来的冲击力,远胜于任何血腥的战斗场面。这个高高在上、执掌生杀大权的执政官,内心最深处锁着的,竟然是这样一幅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景象?那声“母亲”里的孺慕和哀恸,沉重得让凛冬颈后的潮汐纹路都为之灼痛。
然而,就在下一秒,异变陡生!
云深空洞的眼神骤然聚焦,脸上那脆弱的表情瞬间扭曲,被一种极致的恐惧和痛苦所取代!他伸出的手猛地收回,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不…!不要看!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幻象变了!它不再是温柔的诱惑,而是瞬间切换成了某种更深层、更恐怖的景象——凛冬甚至能通过两人之间那微妙的精神丝线残留和潮汐纹路的共鸣,“看”到一闪而过的破碎画面:巨大的、冰冷刺骨的金属刑架!烧红的钢针!还有少年凄厉到无声的惨叫!
不能让他在这种状态下沉沦!噬灵者的晶粉会无限放大这种精神创伤,直至将他的灵魂彻底撕碎吞噬!
“云深!”凛冬低吼,不再犹豫,顶着粉雾的侵蚀猛地前冲!潮汐纹路如同响应他的意志,幽蓝的光芒瞬间暴涨!皮肤下的纹路如同活了过来,幽蓝的光焰透体而出,如同在他周身点燃了一层冰焰护罩!他无视那些撞在光焰上嘶鸣消散的粉色晶尘,直扑向倚靠着舱壁、陷入自身噩梦的云深!
就在他即将抓住云深手臂的瞬间,侧面通道阴影处,一道粉色的流光疾射而出!它形如水晶蝎,尾针闪烁着剧毒的粉芒,直刺凛冬毫无防备的左腹!
“嗤啦——!”作战服被轻易撕裂。尾针带着恐怖的动能,深深贯入肌肉!凛冬闷哼一声,动作瞬间变形,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冲势未减,凭着强悍的意志,左手闪电般抓住那截尾针根部,幽蓝光焰顺着掌心暴涌而出!
“咔嚓!”晶质尾针被硬生生捏碎!幼虫发出尖啸,身体炸裂成一片剧毒粉晶。凛冬踉跄一步,左腹伤口血流如注,但他右手已狠狠抓住了云深挡在眼前的手腕!冰冷的皮肤下,能感受到对方脉搏的狂跳。
“看着我!”凛冬低喝,另一只手强行掰开云深挡在眼前的手,迫使那双失焦的银眸对上自己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眼睛!
云深眼中映出的不是凛冬的脸,而是某种更加扭曲恐怖的景象——巨大的刑架阴影、滴落的暗红、濒死的绝望——让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他眼尾的晶蝶印记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边缘甚至开始浮现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一丝极淡的金色血线正从裂痕中渗出!
“那不是真的!”凛冬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劈开混沌的力量。他紧握的拳头瞬间被幽蓝的潮汐火焰包裹,如同实质般缠绕其上!没有丝毫犹豫,他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对着云深面前那片翻滚的、几乎要凝聚成实质的粉雾幻象核心,狠狠一拳轰出!
“给我——破!”
轰——!
幽蓝的火焰如同怒放的冰莲,以凛冬的拳头为中心轰然炸开!冷冽的光焰瞬间驱散了浓稠的粉雾,将那些扭曲的光影和虚幻的影像绞得粉碎!强大的能量冲击波席卷而出,硬生生在弥漫的晶粉毒雾中清空出一个球形的领域!冲击波扫过之处,墙壁上凝结的厚重锈迹和污垢簌簌落下。
幻象被强行撕裂的刹那,云深身体猛地一颤,如同从一场深不见底的噩梦中被强行拽回现实!空洞的银眸骤然恢复了焦距,清晰地映出凛冬近在咫尺、带着汗水和一丝不易察觉焦灼的脸庞。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额发被冷汗浸湿,几缕狼狈地贴在光洁的额角。那滴未干的泪痕还清晰地挂在脸颊上,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像一道无声的控诉。眼尾那枚蝶形印记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了几下,裂痕在金光的流转下似乎有弥合的趋势,最终彻底黯淡下去,只留下一种近乎虚脱的苍白和疲惫。
短暂的迷茫过后,冰冷和锐利如同潮水般迅速重新覆盖了他的眼眸,将那片刻的脆弱死死压回冰层之下。
云深站直身体,迅速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银袍,那股掌控一切的压迫感重新披挂上身。他用指腹狠狠揩去脸颊上的湿痕,力道之大,仿佛要揩掉某种不可饶恕的耻辱烙印。他眼尾的晶蝶印记虽然黯淡,边缘的裂痕却如同细小的金线,昭示着方才的惊险。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剐过凛冬因失血而苍白的脸,最后落在他左腹那不断涌出鲜血的狰狞伤口上,那伤口边缘甚至沾染着粉色的晶毒微光。
“多事。”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万年寒冰,“还站得起来吗,残次品?”他并未伸手搀扶,目光扫过凛冬血流不止的伤口,又移向通道深处更浓的粉雾,“还是说,你打算用你的血,把剩下的噬灵者也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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