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清理出的医疗隔间位于“审判者号”监狱层边缘,充斥着消毒剂的刺鼻气味和金属的冷腥。凛冬脱力地靠坐在冰冷的合金墙角,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撕扯着左腹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噬灵者幼虫尾针的“馈赠”。皮肉狰狞外翻,边缘残留着剧毒的粉色晶尘微光,鲜血浸透了临时按压的布料,在深色作战服上泅开大片暗红。冷汗浸透了他的额发,顺着下颌滴落。角落,那个被他从毒雾边缘拖出来的孩子,正被一名执政官卫兵用能量屏障护着,小脸煞白。云深的银袍下摆停驻在他因失血而模糊的视线边缘,像一片冰冷的、悬浮的月光。
“逞英雄的代价?”云深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像他眼尾那枚流转着冰蓝色微光的晶蝶一样剔透而冷硬。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凛冬,银灰色的长发一丝不苟,但面具边缘的下颌线似乎比平日更紧绷一些。“噬灵者的晶毒会加速血液流失。再过十分钟,你会因失血性休克变成一具尸体,然后成为它们更可口的点心。”他单膝半跪下来,动作依旧优雅流畅,银袍垂落在地。当他的目光落在凛冬腹部那不断渗血的伤口上时,眼尾的晶蝶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冰蓝光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凛冬扯出一个带血的冷笑,因失血而声音嘶哑:“总比…看着小孩…被拖进晶粉堆里强…”他喘息着,目光却如淬火的刀锋,试图刺穿对方的面具,“您…忙着‘安抚’秩序…咳咳…还有空…管叛徒的死活?”
云深并未理会他的挑衅。他单膝半跪下来,动作流畅而优雅,银袍垂落在地,如同铺开一片静谧的雪原。凛冬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尾的晶蝶,此刻正流转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冰蓝光晕,但当他指尖抬起,悬在凛冬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方几寸时,那光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
没有借助任何医疗器械,数缕极细的、闪烁着微弱星芒的银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从他指尖无声地流淌出来。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由凝固的月光和精神力编织而成。
丝线探入伤口的瞬间,凛冬猛地绷紧身体,倒抽一口冷气!冰冷穿透的剧痛之外,一种更诡异的感觉顺着那些丝线疯狂渗入——云深那强大意志的存在感,蛮横地闯进他的感知神经。更糟糕的是,伤口中残留的噬灵者晶毒似乎与这些精神丝线产生了某种反应,引发了尖锐的神经灼烧感!
就在这双重痛苦的极致煎熬下,腹部的剧痛和晶毒的灼烧仿佛撕裂了凛冬自身的精神屏障。同时,云深为了精准控制丝线清除晶毒、缝合受损的内脏,也将自身精神力高度凝聚、毫无保留地灌注于丝线之中。两人之间物理距离极近,凛冬颈后因剧痛和晶毒刺激而异常灼烫的潮汐纹路,与云深眼尾因高度消耗精神力而微微黯淡、边缘裂痕若隐若现的晶蝶,在狭窄空间内产生了难以言喻的能量场共振。
嗡——!
凛冬的意识被一股更汹涌的洪流狠狠击中!不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无比清晰的、破碎却连贯的画面和感知碎片,裹挟着百年沉淀的绝望重量,顺着精神丝线构建的脆弱通道,冲垮了他的意识堤防!
“呃…!”凛冬的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齿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他想挥开那只操控痛苦的手,身体却被一种无形的精神压力钉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鬓角。
“别动。”云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指尖的动作却异常稳定,那些银色的精神丝线如同最灵巧的外科器械,在血肉中穿梭、打结、收紧。每一次丝线的抽动,都伴随着一股强横的精神力波动,强行压制着伤口的炎症反应,刺激细胞加速再生。这过程高效得近乎冷酷,却也带来加倍的痛苦和难以言喻的侵入感。凛冬甚至能“看”到丝线的本质——它们并非纯粹的能量,更像是从眼尾那枚**晶蝶上剥离下来的、细微的翅脉!每一次丝线的运作,云深眼尾的蝶翼光泽都微不可察地黯淡一分。
就在凛冬被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煎熬得意识边缘模糊时,一股更汹涌、更混乱的洪流,顺着那冰冷的精神链接,轰然冲进了他的脑海!
不是声音,不是画面,是纯粹的感觉和碎片化的感知洪流,带着百年沉淀的、令人窒息的重量,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上:
冰冷。是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冷,远胜于此刻腹部的剧痛。那冷意仿佛来自宇宙最荒寂的深渊。
黑暗。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没有一丝光,只有永恒的虚无。
枷锁。身体被沉重冰冷的金属锁链死死缠绕、钉固在巨大的刑架上,每一个关节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无法动弹分毫。粗糙的金属边缘深深勒进皮肉。
尖锐的、持续的啃噬之痛!仿佛有什么冰冷锐利的东西——是晶蝶!凛冬在混乱的意识碎片中惊鸿一瞥——一枚荆棘缠绕的晶蝶雏形!正被一点点、强行地敲打进脊椎的骨头里!伴随着骨骼细微碎裂的幻听,每一次敲击都带来灵魂层面的震颤。那痛苦并非瞬间爆发,而是延绵不绝、永无止境的折磨,足以将任何意志碾成齑粉。
绝望。一种沉淀了太久太久,已经变成某种死亡背景音的绝望。没有愤怒,没有呐喊,只有无边无际的、认命的死寂。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只有黑暗在回响,还有一个苍老冷酷的声音在审判:“永恒执政官…即是永恒囚徒……”
“啊——!”凛冬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那并非源于他腹部的伤口,而是灵魂深处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属于他的百年酷刑所撕裂的剧痛!他的身体剧烈地弹动起来,像一条离水的鱼,巨大的痛苦本能地寻求着出口。混乱中,他猛地抓住云深那只操控着丝线的手腕,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他剧烈地喘息着,赤红的双眼死死锁住近在咫尺的那张冰雪容颜,然后,在理智完全崩断的剧痛和混乱中,他对着那只白皙的、正操控着他痛苦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牙齿深深陷入温热的皮肉,咸腥的铁锈味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盖过了消毒水和血腥味。但这血的味道…奇异而独特!温热、咸涩,带着生命的质感,却又奇异地透着一股冷冽的雪松香气,与他记忆中晶蝶散发的能量波动隐隐同源!这味道像一道闪电,短暂地劈开了脑海中那百年沉积的冰冷绝望。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凛冬尝到了血的味道,也感觉到了齿下肌肉瞬间的紧绷和僵硬。
云深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那双总是平静无波、如同敛藏了整片星璇的眼眸,在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惊愕、剧痛、一丝被冒犯的怒火,还有某种更深沉的、被强行撕开伪装的狼狈,在那双银灰色的瞳孔深处激烈地碰撞、翻涌。他眼尾那枚流转的晶蝶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随即又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如同他此刻混乱的精神状态。蝶翼的边缘,一道细微的裂痕无声蔓延,渗出一点鎏金般的血珠,又迅速被冰蓝的光晕覆盖。操控着凛冬伤口的精神丝线瞬间变得紊乱,在血肉中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引发凛冬又一声痛苦的闷哼。
医疗室内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喘息声。凛冬依旧死死咬着云深的手腕,赤红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不屈地瞪着对方眼中翻涌的风暴。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混合着雪松冷香与一种剑拔弩张的、几乎要引爆空气的张力。
云深眼中的风暴渐渐平息,沉淀为一种更深的、近于实质的冰冷。他看着凛冬,看着对方如同受伤野兽般凶狠又脆弱的眼神,看着自己手腕上渗血的牙印和对方腹部依旧被银色丝线缠绕的伤口——那伤口因为刚才的混乱,渗出了更多的血,染红了更多的银色丝线,也染红了他银袍的袖口。
他缓缓地、极其用力地,将自己的手腕从凛冬齿间抽回。皮肉被牙齿拖拽开,留下一个清晰的、深可见齿痕的渗血伤口。
“呵。”云深逸出一声极轻的冷笑,打破了死寂。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封的怒意和某种凛冬无法理解的、深重的疲惫。他抬起那只染血的手,指尖还缠绕着几缕沾了凛冬血迹的银色精神丝线。他看也没看自己手腕的伤,冰冷的视线落在凛冬因剧痛而汗湿的脸上。
他指尖微动,那些染血的银色丝线如同被赋予了恶意的生命,猛地一收,深深勒入凛冬腹部的伤口深处!这一次,丝线仿佛直接缠绕在了他的神经上!
“呃啊——!”凛冬身体瞬间弓起,脖颈上的青筋暴突,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那突如其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比虫族的利爪刺入时还要尖锐百倍!他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连贯的声音。
云深俯视着他因剧痛而蜷缩的身体,银发有几缕垂落额前,眼尾的晶蝶光芒重新变得冰冷而稳定,那道细微的裂痕已被强行弥合,只是光泽似乎又黯淡了一分。他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如同淬了寒冰的针,精准地刺入凛冬的耳膜,每一个音节都敲打着对方濒临崩溃的神经:
“再乱动,”云深的目光扫过凛冬因痛苦而微张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声音里淬着绝对的寒意,指尖染血的银丝在凛冬腹部的伤口深处闪烁着警告的微光,“下一针,就缝你的嘴。”他收回手站起身,银袍袖口上,属于凛冬的血迹和他自己手腕上那个深可见齿痕的伤口,在昏暗灯光下同样刺眼。他不再看凛冬,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依旧稳定,但那截暴露在破损袖口外的、烙印着荆棘刑痕的苍白手腕,在关门前的光影中,显得格外脆弱而孤独。冰冷的合金门在凛冬模糊的视线中无声滑闭,隔绝了最后一丝雪松冷香,只留下满室的铁锈味、消毒水味和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腹部的伤口在银丝的作用下止血了,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刑痛幻影,和被强行塞入的百年孤寂,却像新的枷锁,沉沉地压在了他的灵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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