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柏林的求婚准备得很充分,进行得也很成功。
借着方好即将要办个人画展的名义把乔佳音骗去,乔佳音以为每个人都是带着对艺术的欣赏来的,而事实上大家都是带着对有情人的祝福来的。
方好功成身退,站在不远处看着手捧鲜花单膝下跪的都柏林和热泪盈眶的乔佳音。她忽然很感概,未来得及叹息,眼泪率先滑落。
而眼泪落下后,有温热的触感落在脸颊,燕州拿纸巾为她擦去。他站在她身边,她就自然而然地想靠住他。
看着被多人注视祝福的两人,方好恍然间想起很多,她们和都柏林认识了很多年,从前她只觉得这人没正形,长着最滥情的脸,一定不会好好对待感情,但后来她才知道自己错了,他数十年如一日地爱着一个人,而乔佳音正是最应该拥有幸福的人。
方好听到乔佳音果断地说,“我愿意。”
台下的人都在欢呼,余光里燕州还望着她,她也笑着看向燕州,发现他看着自己的同时,在轻轻摩挲手上的戒指,是她送的那一枚,过于简单的样式。
她笑着问燕州,“是不是在回顾我给你的求婚?”
“是啊。”燕州坦然承认,他说着睫毛连续颤抖几下:“我都感动得要哭了。”
方好闻言凑近一点,“我怎么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不想现在哭,现在要时刻准备给你擦眼泪。”现在燕州比从前开窍了许多,方好常常觉得他这都是花言巧语,但每每对上他眼睛又只觉得真诚得无以复加。燕州抬手抚过她的脸颊,轻声说:“哭了也这么漂亮。”
方好拍掉他的手,“你现在这些花言巧语怎么张口就来?”
燕州笑着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她的指腹,笑得和求婚成功的都柏林一样开心,他说:“因为我们方总真的很漂亮。”
“小燕老师,你这样显得特别像是被我包养的。”方好侧过头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业余时间是不是都在研究这些甜言蜜语?”
“那当然啊。”燕州很快进入角色,“毕竟方总选择的余地太多了,我得牢牢把握住方总的心。”
“那你只会这些可不够。”
“所以我学了几道新菜,明天来我家做给你吃。”燕州说着抬起手碰了碰她的指尖,与她四目相对时才勾住,语气里有些幽怨:“都好几天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方好笑他还是走这种人夫的路数,入戏又出戏,教他怎么说,“你应该说,你已经开好了房间,直接给我递房卡。”
燕州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诧异,而后说:“看来外面觊觎方总的人还真是不少。”
她听出他话语里的醋意,摸了摸他的下巴以示安抚,笑说:“逗你的。”
与此同时方好无端想起前几天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聊天时谈起感情状况,那位朋友说自己即将要和父母最大的合作伙伴订婚,说完又问起方好的男朋友。方好没有说燕州的名字,只说是一个乐队的主唱。
在座的人便有些怀疑方好这位男朋友的用心,奉劝方好不要对他过好,因为那个男人十有**是图她的金钱和利益,也说谈恋爱是可以的,但结婚还是要考量再考量,总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像向嘉树那样的人才与她最是般配。
方好只说,“他要的我都有,我有的想必他也不缺,比起各取所需,我觉得这才是最好的。”
朋友们以为她是图美色,便由她,反正能入得了她的眼,肯定也不是寻常人。
最好的爱不是彼此分享顶顶好的事物,而是在最平淡的生活里看到最平常的事也想分享给他,是最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一个礼物,他也视若珍宝。
燕州却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给她,钥匙链是彩虹的形状,也有彩虹的多彩,灯光蓦然亮起来时很是惹眼。方好被灯晃得眯了眯眼,抬手接过来。她以为燕州只是觉得这钥匙链好看所以买来用,没想到还真的挂着一把钥匙。
他看着她略显惊讶的眼神显然很是受用,颇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家门钥匙,没逗你。”
复合之后燕州就迫不及待地把家门密码告诉了方好,是方好的生日,钥匙本来打算给她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钥匙链,刚好昨天送她回家时买到了。
“学这么快啊,小燕同学。”方好把钥匙链挂在食指上轻轻地摇了摇,发出的轻微响动被周围人们的话声盖过。她给他一个新的称谓:“是不是该叫你恋爱天才啊?”
“看你心情,叫我笨蛋也成。”燕州说着牵她的手,显然已经掌握恋爱秘籍,“反正我也都会自动过滤成爱称。”
方好开口时在场最开心的人终于从求婚成功的喜悦中走出来,想起在场的人来,他祝福来见证他幸福的人都要获得幸福,也借着爱情开花结果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压下去的话音方好曾念过许多遍,她说:“青岸。”
方好去拥抱乔佳音时她眼眶还湿润,显然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方好看着她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佳音姐,都柏林要是对你不好,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旁边两家的父母在聊天时侧头看过来,听方好说的话笑。当事人都柏林碰了碰燕州,西装革履却也遮不住混不吝的模样,“管管你女朋友,别让她在这么好的日子诅咒我们。”
燕州看着方好笑意盈盈地说,“我听她的,好好对佳音,不然我也得跟着遭殃。”
乔佳音在给方好擦眼泪,说着安慰的话。燕州感慨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求婚了,都柏林则看着燕州,“羡慕你也去求啊。”
他们才和好没多久,分开的时间却很久,燕州说:“那样会显得我太心急了。”
“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都柏林点了点头,回头时见方好帮乔佳音整理胸针,嘴上依旧不饶人:“不过喜欢她的人可不在少数,你也要把握住自己的优势,别等到年老色衰了。”
燕州觉得他说的话有点道理,但又对自己说,方好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回家时方好看着周围言笑晏晏不舍得散去的人,想起什么,略微压低声音对燕州说:“你要是求婚的话别搞这么大阵仗,哭起来会有点儿尴尬。”
她说完隐隐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但今天他没有给她送花,方好的目光落到了香薰上,找到了答案。
燕州顿了顿,唇角绽开一抹灿烂的笑意,像捡了宝藏似的,“好,我记住了。”
方好狐疑地看着他越发灿烂的笑容,“你笑什么啊,我这在跟你说很严肃的事。”
“嗯,严肃。”燕州说着清了清嗓,克制住自己想笑的**,说:“刚才想到了开心的事情,有点儿没忍住。”
方好想要问他到底因为什么事能开心到眉眼弯弯,这时手机响了,是叶延打来的电话,说自己想到了个画展绝妙的主意,等明天见面揭晓,方好知道这人一向喜欢卖关子,和他斗了两句嘴还是没能套出答案,于是挂了电话。
一通电话定下了工作安排,方好说:“明天我要和叶延谈画展的事,可能时间会很久,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燕州点了点头:“明天下午我没什么事,忙完了就发消息给我,还是要接你去吃饭的。”
方好觉得他有点粘人,但她喜欢他这样,她有大方坦荡的爱,来自于她喜欢的人,这怎么不算是好事一桩。
下车时燕州让方好等一等,方好眼看着他从后座拿出一束花,原来刚才的花香就是来自这里。
“去花店的时候买的,觉得这束花很漂亮,你应该会喜欢。”燕州说着捧着花,用手肘把车门关上,很大的一束花,方好惊讶于这一路自己都没有发现,都怪和燕州聊天聊得太投入,而燕州说:“本来想要上车的时候就给你,但那时候你说起来求婚的事,我太开心就给忘了,还好现在想起来了。”
方好在看到那束花的时候微微睁大了眼睛,因为那束花很大一束,她想她根本抱不住,因为燕州抱着似乎也有点费力。
买这束花的时候周风致还开玩笑,调侃说不知情的还以为求婚的人是他。燕州笑说只是想送,没有什么特别仪式感。他物欲很低,什么都不挑,而方好一向追求最好的,那他就努力都给她,今天花店里最漂亮的花,还有今天最爱她的他。
她笑着说:“我很喜欢,既然这样,那就帮我抬上楼吧,燕师傅。”
燕州欣然答应,回到家方好给他倒了杯水,燕州坐下后方好开始左右张望找花瓶,想把这一束放在哪儿都显得很庞大的一束花插起来。
孟七夕已经毕业,前两天从她家里搬了出去在公司附近找了房子,方好一个人房子有些空,杯子放在茶几上发出的声响有些大。
燕州看方好的动作就知道她在找东西,问道:“找什么呢?”
方好闻言收回视线,“多找几个花瓶把花插起来,不着急。”
地上放着那么大一束花看着是美观,但更像是美丽鲜艳的路障,搬来这个路障的人自愿分担责任,“这么多花你一个人得弄到什么时候啊,我和你一起。”
方好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她找到花瓶和燕州席地而坐,两人把花拆开重新修剪插在花瓶里。
过程中方好看向他,恍然间看到了那个在花店兼职的学长燕州,她笑了笑,拿起其中一支洋桔梗抽查问道:“燕州,还记不记得这支花的花语?”
燕州偏头看过来,笑说:“记得,永恒的爱。”
回答的很快,方好没什么成就感,拿起一支蓝色郁金香继续提问,“这个呢?”
燕州说,“永远的爱和奇迹。”
方好目光略过这满地的花,当年他兼职时背的花语里都有,她依稀记得最初他会拿着一张纸看看,后来烂熟于心,随手指一种花他便能说得出花语。当时好多学生去买花,多半是为了告白,他能一眼瞧出顾客的意图,推荐出寓意最好最漂亮的花。
她靠在他肩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说:“你记性太好了,没意思。”
燕州偏过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问:“答对了没有奖励的吗?”
她抬眸,“你想要什么奖励?”
“先去休息一会儿卸个妆,我这边马上就收拾好了。”燕州说着耸了耸肩,手上还有花粉,他这样把她扶起来,与她对视着,“去吧。”
方好看了他一眼,他笑得温柔,“快去吧,我一会儿给你做点吃的。”
她今天确实有点儿累了,起身去洗漱卸妆,换了身舒服的睡衣出来时,燕州已经把客厅收拾干净了,正戴着围裙在冰箱面前找东西,听到声响回过头,笑说:“你回来的时候说想吃面,已经晚了,我给你做点儿清淡的好不好。”
灯光太温柔,让她恍惚间想起当年燕州也是这样在厨房给她做饭,在汉南区的小房间里,在后来的出租屋里。
方好点头同意,笑着靠在他身上,勾着围裙的带子,轻声说:“你这样特别居家。”
“你这样也是,还特别温柔。”燕州说着侧头吻了吻她,“去坐会儿,马上就好。”
方好环着他的腰,轻轻地晃,她说:“其实我在多伦多的时候经常会想起你,我想你在就好了。”
燕州关冰箱门的动作僵了下,没有回头,他说:“你不在的时候,我总会很想你。”
说完这句话他垂下头,依然没有回头,方好松开环着他腰的手,他下意识偏过头伸出手,却又都停住,移动到他的脊背,摸到他的脊柱,被围裙的带子包着,指尖摸到萦萦绕绕的,像是红线,却又比红线坚硬,像是一颗挺拔的树。
她轻声说话的同时抚摸着他的背脊,“我都知道。”
“都过去了。”燕州说着笑了一声,“现在我也知道你想我了,以后你想我我都会在了,随叫随到。”
“知道了。”方好的吻落在他的后颈,轻轻的,像是羽毛飘过,“燕大厨辛苦了。”
突如其来的温热让燕州有些触动,他终于继续刚才想要做的动作,背过手覆住方好的手,飞快地垂下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试图把眼眶的湿润藏在阴影里,他摸着她的手,说:“别撩我了方好,一会儿我把糖当成盐了怎么办?”
“那就方大厨来补救。”方好说着探头看他,与他对视时看到他略微湿润的眼,她伸出手碰了碰他的眼睫,他没有躲,她便笑说:“眼泪掉进去就真的变成盐了,还没烧水就要加盐了吗,燕大厨?”
燕州笑出声,让她出去等着吃东西就好。
方好坐在沙发上看他的背影,在多伦多那段时间她偶尔会梦到燕州,梦到他的背影,梦里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在厨房逼仄的空间里,在阶梯教室的长桌的旁边,在鲜花簇拥中,在镁光灯照耀的舞台下正中央。
梦醒过来,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在婚礼的现场,在晚风吹拂的海边,在佛寺的禅房,在自家的厨房。
放在一边的手机亮起来,是一条新闻的推送,方好在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注意到了今天的时间。
明天是七月二十九号,是苏英的忌日。
燕州没有告诉过她这些,是苏溪婷告诉她的。
她和苏溪婷再见要比和燕州早了很久,刚回国不久她们便见了面,那时候方好去慈善基金会聊新的医疗救助项目,那天她遇到了苏溪婷,两人都有些意外。
当年她们并不熟,也没有几句交谈,没想到还有面对面坐下聊天的机会,起初聊了慈善基金会的事,后来是苏溪婷问她:“什么时候从多伦多回来的?”
方好回答完才蓦然想起重点,“你怎么知道我之前在多伦多?”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了答案,苏溪婷看她的表情显然也知道她已经有了结论,笑说:“我们两个之间,除了他也没有任何联系了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从他人口中听到燕州的名字,一时间还是会愣住,但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尘封在心里已久的记忆和姓名被推开门,往里窥探,飞扬的尘灰下窥见她依然怦然的心,虚掩的门因过于抗拒被一探究竟而回弹,把一切隔绝在门外,任室内尘灰四起。
方好转而从容地笑起来,面上云淡风轻,半点不显露情绪,“也是。”
话音落下后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苏溪婷笑时垂头,再抬眼时眼神很是真挚,“当年和你见面的时候,我好像对你都不太友好,你别怪我。”
“从来没有过。”方好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过,谁爱她谁怨她,那都不是她能左右的,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去管那些,她也弯唇,笑得坦然,“你是他的朋友,站他那边是理所应当的事。”
“我从来没觉得你不好,只是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苏溪婷解释说,“你什么都不缺,他什么都没有,我那时候不太相信你会对他好,但是他说,除了苏阿姨,你对他最好。”
方好本来不想提起他,但苏溪婷说这些,她心湖翻涌,没有来得及制止,也没有制止。
苏溪婷说,“我以前没想和他做朋友,那时候我爸收了钱骗了苏阿姨,让苏阿姨和燕州没什么好日子过,还要被康家追债,我妈觉得对不起他们,我在学校也绕着他走。因为康明旭他们在欺负他,我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后来我爸死的很不体面,也有人来欺负我和我妈了,我妈说是报应,我以为没人会帮我们,但是燕州帮了我们很多,我想我应该和他一起,之前我可怜他,那之后我感谢他。”
方好看着她的眼睛,她说这些话时很平静,眼底却有忧伤。
“你看他一眼他就跟上去了,他说只有你不是喜欢他高光的时刻。”苏溪婷说着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很羡慕他能遇到你,但是他的运气向来不是很好,所以你别怪他,他没有那么多折衷的路能走,总是要失去最珍贵的。”
她不是因为他才珍贵,她本身就足够珍贵。
失去就是失去,惋惜也无济于事,怨怼也无法改变,方好都清楚,感情是历久弥新的事,是无法清算的账。
她笑了笑,也带着十足的真挚说:“我没有怪他,他怎么样我都祝他快乐。”
方好说这话的时候想起很多变得飘渺的画面,抓不住的,记不清的,忘不掉的,在脑海里一团乱,她想她不能继续这个话题,不然她又要梦到那个人。她起身时随口说了句客套话:“见到他帮我问他好。”
“好。”苏溪婷也站起身,两人在咖啡厅门口分开时,她说要去买花,对上方好的笑眼,她说:“一会儿去看苏阿姨,今天是她忌日。”
她话音落下,手机刚好亮起来,显示的日期是七月二十九日。
方好也去花店选了一束花,她拜托苏溪婷带去。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想她应该在燕州身边。
燕州把热气腾腾的面端到桌上叫她过去吃,热气升腾翻滚烘得方好的脸都微微发烫,她看着坐在对面的燕州,轻声说:“明天阿姨忌日,我和你一起去。”
他抬眼看她时目光里显然讶异更多,“你怎么知道?”
“苏溪婷告诉我的,你表现得这么惊讶干嘛?”方好笑着微微扬起下巴:“方好什么不知道。”
“嗯,方好什么都知道。”燕州笑意温柔,他说:“看你时间安排,不用迁就我,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样?”方好说着放下筷子,“你都去见过我爸了,还不让我去看看阿姨,是不是显得我有点儿没礼貌?”
燕州失笑:“我妈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我想和你一起。”方好见他这样就知道还需要和他讲道理,但是手边的面太过诱人,她直接跳过这一步教他应该怎么做,“现在不需要那么多话,你只要点头就好了。”
燕州愣了片刻,而后在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两人吃过东西已经很晚了,燕州从茶几上拿起车钥匙要走,方好拉住他:“这么晚了开车不安全,留下来住一晚吧。”
燕州张口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话,但他犹豫的表情依然无法全部被屏蔽,方好先他一步直接捂住他的嘴,与他对视并用命令的口吻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准拒绝。”
他沉默片刻,最终没有拒绝,笑说:“好吧。”
“你这样总给我一种我在调戏良家少男的错觉。”方好说着笑意更甚,她勾住燕州的食指带他找到客卧,“洗漱用品浴室都有,换洗的衣服叫闪送。”
交代完她去阳台接了通电话,孟七夕打来的,她前两天刚回了趟清潭,没能亲眼看到都柏林向乔佳音求婚的现场,很是遗憾,得知这件事后追着方好问现场的细节,方好按着记忆里的情节为她描述了一遍,孟七夕还觉得不够细致,想进一步追问时门铃响起,是燕州叫的闪送。
孟七夕在电话里叹气,说怎样也要赶上燕州向方好求婚,方好笑说还早,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孟昀的声音,“不早了,怎么还不去睡?”
然后孟七夕匆匆挂断了电话。
客卧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水声,估计是在洗澡,方好挂断电话后敲门进去,把袋子放在床上,清了清嗓子提醒燕州,退出去时她关好了房门。
她洗漱后本来想要睡觉的,但不知怎么翻来覆去都毫无睡意,出去倒水时看到燕州也在客厅喝水,他应该也是睡不着,头发有些乱,或许是翻身时压的。
两人坐在沙发上对视忍不住笑出声,她帮燕州理了下头发。方好注意到燕州的头发有点长了,洗脸时为了不再次打湿头发带了个发箍。
但洗过脸之后头发还是湿了一些,燕州把发箍往下一撸,甩了甩发丝上勾着的小水珠,发箍就套在了细白的脖子上。
有点像项圈。
方好恶趣味地勾住,他便塌下腰凑过来讨吻。她偏过头笑,他追着吻在她唇角。
见她想说话,燕州便自觉停住,用额头抵住她的,看到她眼里亮盈盈的光和在灯光下扑闪的长睫毛。
她说话时用食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你这样特别像小狗。”
“嗯,你说是就是。”燕州欣然接受,并且乐在其中,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一切都听你的,有什么吩咐?”
方好拍了拍他的脸,对上他满眼的期待,“你想什么呢,燕州?”
他诚实得不像话:“想亲亲你。”
方好笑着在他唇角吻了下,被他缠着追上来按在沙发里亲,本来打算蜻蜓点水地亲一下,没想到蜻蜓被缠住了只能任由掠夺。
他淡漠的眉眼因为动情而沾满春色,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格外柔,透过他乌黑的瞳仁,方好看到了此刻的自己,同样满面春色地倒在沙发上,头发因为缠绵的姿势而散开,发圈不知滚落到了哪里。她偏过头,发现失踪的发圈原来在燕州手腕上,还勾着一根她的发丝。
再回眸,她看到燕州沾着水光的唇,刚才被她咬了下,微微泛着红。目光对上时他喉结滚动,靠在她颈边笑时嗓音低哑,洒在颈窝的呼吸炙热滚烫,方好整个人都因此战栗。耳边是他低低的笑声,头顶的灯光仿佛在晃动,他的五官却越发清晰,鼻端都是他洗发水的味道,他越靠越近,又吻了下来。
唇被他吻得发酸,头皮也发麻。好像她喝了一罐被剧烈摇动过的碳酸饮料,气泡一层层叠加,快慰的感觉漫上来,像是要淹没她,却又总是给她留下喘息的余地,如此反复积压,燕州松开她,在她唇上细细地啄吻,她思绪混乱,裸露在外的肌肤被他的温度和呼吸灼到。两个人都在沸腾的边缘,含糊不清的眼神对上时令人无法从容。
所以燕州抬手覆住了方好的眼睛,黑暗中她清楚地感觉到燕州的唇贴着自己的耳垂,他笑,垂眼看她因亲密而泛起的红,终于被激发出些许劣性,“小好,你这里好热。”
她被吻得意识有些凌乱,反应了两秒,她的手拍在他背上,抬脚踢在他腿上,另一种意义上对他拳脚相向。
他声音闷在她颈窝里,还在笑,耳朵贴在她脖颈,默数她脉搏的频次。方好抬起头去寻他的唇,想咬他一下,却因为被蒙着眼睛而找错方向,唇贴在他喉结上。燕州的笑声霎时歇了,他收回手起身,“好了,不逗你了。”
要坐起身时猝不及防被方好扯住衣领,她看着他泛红的耳垂,和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最终还是她占上风,她便露出胜利者的笑,“躲什么?”
燕州眼神闪烁,他垂眸看方好落在自己胸膛的手,终究还是因为道行太浅而败下阵来,“你别逗我了。”
她勾住他的脖颈,不费力就把他再度压下来,贴在他的耳边问,“闪送只叫了衣服吗?”
燕州当即抬头,慌慌张张口不择言地解释,方好看他说话略显磕绊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他眼神里的真挚能化作真心罐头的汤水,而他大概就是一块椰果在上面漂浮,“我留下不是为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方好兴味盎然地说,“如果我说我有呢。”
燕州撩起眼瞧她,对视后缓缓低下头吻在她锁骨,声音含糊不清,“那我尽全力让你满意。”
他一路向下,空气中暗火涌动,隐秘又晦涩。她的腰腹平坦,绷起来时弧度更漂亮,他的吻落在那里,慢慢地往下。
方好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小声地叫他的名字,他抬头看她时没有停下,从容地放浪。头顶的灯光在视线里模糊,连成一片浮动着的白色海洋,她仰起脖颈,身体紧绷,半阖着眼去看燕州,在朦胧的视线里,他纵着一身浪荡骨搅乱春水。
她抓他的头发,与他目光对上,追问道,“哪儿学来的?”
“无师自通。”这种事怎么学,他舔了舔唇,笑看她眼底氤氲的潮湿,学她说话,“燕州什么东西学不会。”
时间在某一刻停摆,世界恍然间塌陷,她被他拉着踏入欢愉池塘,没有泥泞,只起涟漪。
她沉醉又清醒,在被燕州抱到床上时她还是清醒的,床头灯灭了,燕州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借着门缝里透出来的光,方好看见她的指缝里有一根他的头发。
*
齐文最近回老家,把自家的狗委托给了燕州照看。
不过齐文养的是一只性格很活泼的萨摩耶,菠萝包也并不是内敛的性格,只要视线对上必然会有一些摩擦,有时候半夜燕州会被吵醒。
他心态倒是好,说这就是生活,说不定还能有点创作灵感。自从养了菠萝包后,燕州的衣服上总会出现猫毛,猫狗双全后更甚。
都柏林最近出差,乔佳音得了闲和方好约着去攀岩骑马,闲了没几天就有演出,方好去看她演出时和叶延偶遇了,她有些意外,叶延的爱好里没有这一项,之前她拉着他也不肯来。他前几天回了趟老家,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方好还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两人互相瞧了两眼,谁都没多问,坐下时再次对视,还没开场,叶延没话找话,“听说过几天令嘉就要回国了。”
“如果没记错,是听我说的。”方好淡淡说,语气里掺着些微揶揄:“你转移话题的能力真的有点儿差劲。”
然后他们默契地笑开,没有再说什么。
方好看出叶延的愁容,结束后带他去酒庄喝酒,这酒庄是她回国后孟茹送她的,她得闲时偶尔会过来喝点酒。
几杯酒下肚,叶延说起自己的烦心事,他说着眼泪流下来,他说他回老家是因为父亲去世了,方好从没听过他提起这号人,他顾不上眼泪,先灌了一口酒。
他说那个人不配称为父亲,家暴,嗜酒嗜赌,是他年少的一道疤,但是他是他最后的亲人。现在他一个人了,没车没房,工作还是朋友给的,感慨自己即将三十还没而立,觉得人生有点失败。
方好很少见到他这样,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她举杯碰上他的空杯子,略显昏暗的空间她清澈乌黑的眼睛很亮,“谁给你洗脑说的这些,你自己的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风光无两成,平平庸庸也成,想那么多负担多重,把你压矮了怎么办。”
年少的时候谁不是见了世界的一角就满是斗志,跃跃欲试,但现在即便没有成,也还有大把年华。
叶延终于勾了勾唇,笑说:“你哄人的时候能不能正经点儿?”
“说认真的,在你和我说这些话之前我都没认真考虑过三十五岁的事。”方好说,灯光照在她身上,灿烂明亮,微风里她发丝微乱,这么多年她身上的那股劲儿都没变过,随性又恣意,风一吹,眼里就有一股折不断的韧劲儿,“可能唯一想过的就是,三十五岁还要保持热爱。你看你也才二十几,现在事业上发展得不错,还有冲劲儿,还有热爱的事,也有你爱也爱你的人,这也很不错了,是你忽略了你现在拥有的事物,拥有的时候就好好享受,剩下的,来日方长嘛。”
叶延静静地看着她,无端笑出声,眼底的浑噩和嗓音的干涩都被掩藏在夜色里,共享了一缕她的光,他不再落寞。
“而且谁说你工作是我给的了,哥,我可是为你跨越了几十公里。”方好说着眨了眨眼,“人生总不能一直一帆风顺吧,但你放心,风停的时候我在后头给你推着,你嫌力气不够的话,我把杨柳和令嘉都叫上。”
叶延与她碰杯,笑说:“成啊。”
好在他酒量还不错,喝了那么多头脑还清醒,方好要送他回家,他拒绝了说自己能完全没醉,出了门给她展示了一段模特步,她没眼看。叶延折返时抬手伸向她头顶,像是在抓什么。方好还以为自己头发上沾了什么东西,结果这人摊开手,两手空空。
她刚想问这醉鬼要搞什么鬼,结果听他笑说:“你头顶的光。”
方好回过头,看到一轮月亮,再回头时叶延已经往前走了,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说:“明天我回去上班。”
燕州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对着月亮发了好一会儿呆了,怪不得那么多诗文都爱描写月亮,她一时间也有许多感慨。
燕州对上她有些涣散的目光,挥了挥手笑问:“想什么呢?”
方好刚才的那些哲思感慨能写成一篇散文了,但现在那些文字都飘走,飘回字典里,她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笑说:“我在想,今天月亮这么亮,你在就好了。”
燕州笑说,“想这个啊,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想我了,我也很想你。”
阅读理解满分,现在也能听懂她的隐喻了,但今天还有附加题,方好问他:“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
“回家?”
“不对,是去你家看看菠萝包和高冷。”高冷是齐文给自家的狗取的名字,方好轻声说:“两天没见好像有点想了。”
“好,那看来也是真的有点想我。”现在臭屁这节课燕州的成绩怎么也要算中等,他说着牵方好的手,“走吧,回家了。”
燕州今天戴了一顶棒球帽,方好探头去看他的眼睛,发现他这双眼睛一点都不淡漠,像水墨画,浓浓的一笔,令人难以忘记。然后方好才发现,他今天穿的衣服很显嫩,比大学恋爱时还要嫩一些,她手扒着他的帽檐,笑得很是灿烂,眸光恬淡,“今天是要让我领会男高中生的想念会是什么程度吗?”
燕州挑眉,“让你忘不我的程度。”
因为这个话题,方好和燕州错开些距离,幼稚地和他玩起踩影子的游戏。
夜风拂面,树影婆娑在风中摇摆,发出的轻微响动就是夏日最好的白噪音。踩影子的游戏玩累了,方好垂下眼看自己的脚尖,又看着燕州的背影,真的有点像高中生。
她还没见过他高中的样子,即便那段时光他并不意气风发。这样想着,她命令燕州往前走,燕州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走出一段距离燕州回头问她可以了吗,她摆了摆手要他继续走。
方好和他的距离有些远,但还是能听到彼此的声音,她笑时风也轻柔,“燕州,换个游戏玩吧,我倒数五秒,如果你跑到我身边,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燕州停住,慢慢地点头。
方好竖起食指,提醒道:“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不许摔倒。”
见燕州点头,方好拿出手机对准他,准备拍下他平日里并不太燕州的一面,少年莽撞。
隔着夜色晚风,方好对上他眼底的灼热,像是猎猎风旗,只要微风,他就会肆意舞动。她按下快门,说:“开始。”
与此同时燕州向她奔来,镜头里他由远及近跑来,带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劲头,方好笑着计数:“一,注意脚下别摔了,二,怎么这么帅像是在拍电影,三,眼睛怎么那么亮,四,再快一点就能抱到我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燕州已经和她抱了个满怀,笑声揉在怀抱里,镜头晃动,出现在画面里的是天上的月亮,摇动时照到地面上的花草,碎石,和交叠在一起的两道影子,以他们的笑声作为背景乐。
燕州的帽子要掉了,方好索性摘下来,他问,“几秒?”
方好眨了眨眼,“你猜。”
“我猜刚刚好。”燕州说着看她的表情,想捕捉到什么来证明自己的答案,“是吗?”
“猜对了,要我答应你什么?”
“不用。”燕州说着抱紧她,他发现向她奔赴其实并不困难,因为她就在终点看着他,“多抱一会儿就好了。”
方好侧过头,在他侧脸吻了下,亲昵地说:“那这就是额外奖励。”
玩累了坐在他副驾驶看他开车回家时,月光透进车窗,方好想,八十岁也要这样炙热地爱着什么,这里面包括燕州。
两天前来燕州家的时候方好就发现,燕州家的盥洗室已经被她的同款洗护用品侵占,摆的都是她正在用的那几款,燕州说是上次去她家时看到的,就顺手买了,这样如果她哪天累了留宿他家也方便。
所以今晚方好就留宿在了燕州家里,两人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燕州靠在沙发坐,而方好被他圈在怀里,抬起头就能吻到他。
灯光闪烁,镌刻了两双深情眼。
菠萝包和高冷又在闹腾,方好不知道它们怎么那么有精力,她躺在燕州腿上半阖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燕州俯耳贴过去,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抬眸时瞧见她眼睛都闭上了。
他说着去摸方好的脸,“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
一冷一热相触,方好往他掌心蹭了蹭,这会儿说话倒清晰了些:“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燕州失笑,没有抽回手,另一只手摸了摸方好的头发。方好熟睡后他把方好抱到床上休息,门外一猫一狗闹到了书房,他到书房把两只都拎出来。
灯亮着,有几本书歪了,他一一整理好,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了方好喜欢的那本书,取下来翻开,他看到陈年的纸张。
翻开来,有方好的画和他的字迹,几年前的笔迹都变浅了。
目光游移到纸张的下面,有一行新的笔迹,他一眼就看出是方好写的,短短一行,却是给他经年的回信。
——雨季就要过去了,多和我一起晒晒太阳吧。
书被摊开,心意也摊开来,书再度合上,心意被揉进心扉。
*
方好发现燕州这人的作息很规律,除非有工作,不然肯定早睡早起,起床后就去晨跑,下午还会抽出一两个小时锻炼身体。他去晨跑的时候她还没起,他健身的时候她大多数时间在工作,偶尔有几次看到了,她笑着录下视频之后还会趁机摸一把他的肌肉,然后他大概率会因为害羞而力竭。
周风致组了个局,晚上一起去吃饭,方好本来没打算参与他们的,但很巧的是燕州送她到了后发现,他们也约在那个餐厅,于是又约好一起回家。她只喝了一点酒,出来的时候刚好见他们也散了,他们几个都喝了一些,只有燕州看起来无比清醒。
燕州给这几位叫了车,打包送去任易家,动作很是熟练,方好看了想笑,燕州把车钥匙在指尖转了转,耍帅非常成功,“走,回家。”
去的是燕州家,因为方好的项链落在了他家里还没有取回来。
在车上方好说了些撩拨他的话,伸手戳了戳燕州的肌肉,笑说:“怎么感觉几天没摸,就变这么紧实了?”
燕州偏过头,笑得有点害羞又带着几分得意,“最近几天练的比较久,效果好像还不错。”
方好点了点头,兴味盎然地说:“那一会儿我好好检验一下。”
车停下来后在逼仄的车厢里方好故意对他动手动脚,戳来戳去,燕州哄着她上楼,门一关,两人眼里的暗火被屋内的昏暗点燃,吻到一处时燕州用手垫着她的头,一只手扣住她两手举过头顶压在门板上,可能是怕她乱动,但方好哪有那么乖的时候,挣扎着抽出手,他衣服的布料被她握皱,方好松开手,顺势摸进去。燕州顾不上她的手怎么作乱,只顾着当下天雷勾地火的情形,反倒让局势愈演愈烈。
燕州开了灯,虽然及时抬手覆住了方好的眼睛,但她还是被晃了下,偏过头,手上的动作无意识地停下来,适应了光亮后才抬头,一字一顿地说:“你故意的。”
他没有回答,笑着又吻上去,从门口跌跌撞撞到沙发,熟悉的场景再现,两人届时一愣,而后抵着彼此的额头笑,燕州垂下手,不小心按到了电视遥控器,电视忽然亮起来,继续播放上一次没看完的旅游纪录片,蔚蓝海洋让人无法忽视。
方好顺着余光里亮眼的蓝色看去,而此时余光中是燕州炙热的视线。扭过头,燕州浅尝辄止地吻了吻她的唇,这样的温柔让她头昏脑胀,她自己去寻求铺天盖地的快慰,燕州捧住她的脸,指尖摩挲过她的耳垂,她抓住他脖颈,指甲划过留下一道红痕,缠绵得荒唐,一团团热潮扑过来,像是要淹没他们,他们却不避躲。
她感受到埋在自己颈窝的人呼吸乱作一团,摸了摸他的脸,明知故问:“想什么呢?”
燕州进退维谷,他缓缓抬起眼看她,欲言又止。
方好忍不住笑出声,“别不是在心里唱红歌吧,小燕同志,接吻的时候可没见你收敛啊,又不是要你做什么坏事。”
她好整以暇地看他,期待一向正经的燕州会怎样回答。脑海里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说的一句话,我原本就潦草荒唐。
他也笑,“现在下去买是不是很破坏气氛?”
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说:“那你就快一点回来。”
方好看着燕州捞起一件外套往外走的时候忍俊不禁地提醒:“嘿,这位帅哥,你手机忘拿了。”
然后燕州有些迟钝地回头来拿手机,两人对视片刻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好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起这部纪录片,没一会儿门开了,她视线还停留在电视屏幕上,燕州脱了外套坐在她旁边,似乎影片里的内容更吸引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完全坐怀不乱。
她有些气恼地踢了他一脚,“有那么好看吗?”
燕州笑得肩膀在耸动,余光一直瞄着她,所以当她的脚伸过来时他一把便抓住了,将她拖到自己身边,捞起她坐到自己腿上,在她唇角啄了下,“你最好看。”
屏幕上画面还在播放,波涛浮动,月光洒在海面上,也同样倾洒在蓝色的床单上,他们倒在床上时平整地床面陷下去一块,压出的几圈褶皱或深或浅,像是被激起的浪花。
他们相拥着在这片海洋沉浮,除了密匝匝的接吻声暂时没有旁的声音,他们都不再克制,却又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海面并不算是平静,倒映下来的两道朦胧身影起伏,雾气蒙蒙,忽高忽低的呼吸声伴着强有力的心跳一同被卷入海浪。是谁偷天换日,把月亮换成太阳,把浪潮晒得发烫,直令人冲入**红尘,一脚深一脚浅地,横冲直撞地。光影绰绰里,隐含着一场生涩又恣意的浪漫,心湖激荡,久久不能平息。
燕州拢了下方好被打湿的头发,过于亲密的距离让他头皮发麻,灭顶的快慰几乎要把右耳的听力也夺去。但他还是能看清方好的口型,她说,好热。
方好觉得很热,从接吻开始,体温便攀升,直到燕州深深地抵住她,她声音破碎得自己都听不出,不受控制地抓他的后背,结果是他更热,她更迷乱。
他吻她的眉眼,一直夸她漂亮,埋在她肩头时方好感受到一抹灼热的湿润,她偏过头摸他的脸,摸到他眼角的滚烫。
她现在头脑还没那么清醒,“怎么哭了?”
他伏在她耳畔轻声说,“太喜欢你了,也太舒服了。”
微光夜色下,他们仍伏在海蓝色的床单上,如同月亮移动时无意间抛下的星子,不休地闪烁着。
方好迷迷糊糊地被燕州抱去洗澡,床单换了一条月牙白的,她躺上去时生出的褶皱如同银河里的波纹,燕州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环着她时能听到她蓬勃的心跳和她含糊的呢喃,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夏季就要过去了,也如同潮水,续续不绝地流向明天,连同分别的他以为永远没有尽头的夏天一同遁入时光。
彼时正如当时,晚风卷着丝丝闷热,晴夜皓远,连月亮都滚烫,漫长六年的苦夏终于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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