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七皇子并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侍卫退下。然后他斯条慢理地捋了一下长袖,才对李承晚道:“你觉得是本殿动的手脚?”
李承晚从鼻腔里溢出了一声冷笑。
“不是你还有谁?宴金玉,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你暗箭放的还少么,用不用我提醒你一下,当年二皇子母家是谁做的手脚,又要不要我替你回忆一下,”
“笑话!”
宴金玉很少动怒,至少于人前,他总是将喜怒哀乐都藏在皮囊之下。然而这次却是例外,他转身一拂袖,噼里啪啦的瓷杯玉器就被推到地上,落了个叮当响。
“你来问本殿,父皇也来问本殿,谋士也来问本殿...是呵,这些年,我是淌了不少浑水,好的坏的都做了不少,”宴金玉深深吐出一口气。
“可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有关儿女情长,哪一个又与大局无关?”
宴金玉沉声道:“本殿就不明白了,只因为本殿承认过对冉姑娘的仰慕之情,你们便要笃定本殿不择手段么。”
李承晚双眼一眯,怒火未减,理智先回了笼,单手敲着枪杆,哑声问:“不是你,还有谁?”
那大周国板上钉钉的储君忽然面露怜悯,侧头觑向水池里黑白两条锦鲤,目光微闪,对李承晚道:“你连本殿都猜忌上来,可为什么不想想,有没有可能,单纯只是冉旭秋不愿呢。”
分明只隔了一日,然而人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李承晚提步再度走进流风亭的时候,一枪自中劈开画着千山飞鸟的屏风。
此枪力道之大,让整个亭台都簌簌落灰。
而此枪力道之轻,又未伤亭下女子半分。
“坐。”
冉旭秋没回头,却也知来者是他,便让茶道。
李承晚压着气儿,阴阳道:“我当我是街边的一条狗,叫人想踹就踹。竟没想到,原来我在冉姑娘这儿,还有落脚的地儿呢。”
“冉姑娘,说说看吧。”
“我李承晚,前魏武侯与宋氏孤女之子,十岁师从枪王客骡坨,十八岁入伍,十九岁封侯,曾斩可汗,打下大周边疆数座,未尝一败,二十二负伤拿下关雀楼归京...”
冉旭秋打断他,“这些你昨日已经说过了。”
“是,”李承晚喝道。
“所以我才不明白,我李承晚倒底哪里不好,配不上你这棋圣之徒!”
冉旭秋回答他说:“不是你不配,是我不愿意。”
“我下山那日,师父曾同我说——”
“他说,冉旭秋,你不要太傲。”
冉旭秋低着声音对李承晚道,“他说,你这么傲,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凭什么傲?”
“他说,冉旭秋,你有什么资本能傲——”
晚来的秋风刮起星星点点的落叶,模糊了李承晚的视线,他只能看见那个眉峰含远黛的姑娘怅惘地伸开双臂。
于是这少年将军刚刚还蕴藏于胸中的怒气,忽而就散了个干净。
只听冉旭秋继续道:
“师父以为,三个弟子里独我最平庸,逢局必输;师父以为,我没有师姐的美貌,也没有师弟的天赋;师父以为,我冉旭秋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冉旭秋捏起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低笑道:“师父说啊,这人天生就分个主臣贵贱,不过不是帝王将相,而是下棋人和被操控的棋子。”
“在师父眼里,很显然我便是那颗棋子,要代他入京都的局,也要代他偿故人的恩。”
“师父还说,冉旭秋,人未必要求个达官显赫飞黄腾达,人未必一定要去争那一口馒头气,哪怕一辈子留在山上当个关门弟子,传出去也是棋圣的关门弟子,有什么不知足的?”
“那是我师父啊,这个带我上山,养了我,给了我一口饭的恩师,竟问我,有什么不知足的——”
冉旭秋长叹:“他说的有错么?”
“可难道他说的又没错吗?”
“我师父以为,我的傲气来源于我的不知足;我的父母以为,我的傲气来源于我的怨恨;而不认识我的人则以为,我的傲气来源于我身边的人。”
冉旭秋最后道:“说来好笑,世人都肯相信你李承晚是个天生坏种,却不肯相信我冉旭秋天生傲骨。”
而李承晚只是回以同样的低声。
他道:
“冉旭秋,我信。”
“我信你天生傲骨,也信你宁折不催。”
我信我喜欢的姑娘,是这天下最有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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