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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见到方微。
法定节假日，二中也放假。
方微和她的弟弟方荣，家长没在身边，姐弟两个坐公交回村。
方远比方荣大两岁，家中总算来了个小辈，哥哥气场立马建立起来，领着方荣就要去他朋友家打游戏。拿上笔记本电脑，说中饭不回来吃。
上次见面似乎是初中一年级。
沙发上，开着电视机。
秦昭和老人们在厨房张罗饭菜。
客厅就孟花和方微两人。
“你们学校放几天？”
孟花没话找话。
“四天。”方微淡淡应答。
“我们也是，五月四号晚自习前返校。”孟花说。
然后呢？再找点什么话题。
“苏殷青是你同学？上次一模到你们学校考试，没找到考场，碰见他和他朋友。听他提起你，你们关系很熟吧。”
“嗯。”
“……”
要不还是看电视吧。孟花多嘴说：“他朋友叫汤宴，你认识吗？”
许是被她找到关键点，方微侧头看了过来：“汤宴？他给你带的路？”
“啊，是呀。”孟花懵道，“苏殷青说他叫汤宴，汤和的汤，宴会的宴。”
“你找汤宴问路，没找到地方，叫苏殷青帮忙？”方微嗓音含笑问。
“对！哇，好厉害，你跟汤宴很熟吗？”孟花惊讶道。
“说熟不熟，暗恋他好久了。”
“！”
孟花好奇心起。
“我有机会听更多吗？”
方微能看上汤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孟花并不随便找人求助，能找汤宴问路，有她的考虑在。首先第一点，外形出众；第二点，气质绝佳，搭眼一看就是那种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好学生类型。
记忆里活泼开朗的小女孩，现在冷情冷性的方微，短短几年时间。
“女大十八变，正常。”
秦昭坐在书桌完成作业，听孟花感慨，转头看过去。
“你变化也很大，秦昭，小时候你都不愿意搭理我。”
小时候的秦昭，就跟现在的方微差不多，甚至比她还要冷淡。
“我现在对你不好吗？”
“好。很好。宇宙第一好。我没有抱怨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感慨。”
差不多有十年。从认识秦昭到现在，居然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
孟花不清楚秦昭怎么会想要接纳她。或许是十岁那年，她送了秦昭一件礼物，这之后，秦昭就对她敞开心扉。
礼物孟花还记得。孟父到西安出差，回来时买给她的始皇陵兵马俑。虽然只是缩小了的纪念品，但完全仿真，和历史书上的图片一模一样。拄剑站立的将军俑、马俑、两只单膝跪地的兵俑，装在精致的绒盒里。气味有些许难闻，不知用什么材料制作而成。
孟花其实没有特别喜欢。
一共四只，秦昭来家里做客，孟花送给她两只。对孟花来说，这不是件难事。爸爸送给她，她收获一份开心，转送给秦昭，看秦昭开心，她又收获一份开心。她的爸爸，她的妈妈，她的兵马俑。到底和“羚羊木雕”不一样。
秦昭说，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收家人以外，陌生人给的礼物。
“我不做对照组了。”
孟花主动提起昨日两人没说完的话题：“今天我想了一天，方微讲给我她对汤宴的感觉。我认为，和异性牵扯越深，对我对他，都不是件好事。欺骗人家的感情，大概率不会有好下场。”
秦昭：“所以？”
孟花：“所以，直接按你说的办。”
*
假期最后一天返校。
赶上五四青年节，刚知道，这天有场晚会。大操场召开，高一高二学生主办，高三年级只需作为观众出席。
主持人播报演出人员名单时提到一个名字。
“失落”。
“别人的女人”。
那是一场多人琵琶弹奏，“失落”坐中心位。
孟花认出了她，之前在餐厅被指责抢了别人男朋友的披头发。
真名施珞。
“大城市来的转学生。她妈妈暂时在我们学校任美术老师。她爸爸……”沈判悄咪咪凑到孟花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新调任来的县委书记。”
“你知道她？那天我问你……”
沈判略有些心虚：“你没有别的信息想知道？我查到好多有关她的事呢。”
孟花：“我跟她不熟。”
秦昭：“孟花，你很容易忘事。”
孟花：“嗯？我又忘记什么了吗？”
“没，没忘记！秦昭，你多嘴什么！”沈判暗中揪住秦昭衣角，“壶烧烂了就别提了，你非烫着我家宝儿。”
“你家宝儿？呵。”秦昭冷笑。
沈判白眼瞥她：“别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我刚解禁。”
后面两人嘀嘀咕咕，也听不清说的什么，眼见四周不满的眼神越聚越多，孟花回头嘘了声：“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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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晚自习，分组进行成语PK和诗词接龙游戏。
按地理位置，孟花、钟郦、沈判幸运地分到一组。
不出意外地，孟花组拿了最高分。一等奖，最高级奖品：精美镂刻的红楼梦人物书签，金属Q版，超可爱。
最喜欢的，就是拿到奖品的时刻。
小组五个人，一人两个。
孟花拿了黛玉和香菱的书签。沈判戳她胳膊，问她还想要哪两个？
孟花说：“熙凤、晴雯。”
沈判上台，拿了熙凤和晴雯。
钟郦拿了探春和妙玉。探春下讲台给了孟花。因为她很喜欢。
小组其他成员拿完，因为孟花表现最为突出，宋老师最后又允许她在剩下的里面再挑一个。宝钗、袭人被拿走，湘云、惜春也没了，孟花选可卿。
二等奖上台，秦昭组和另一组。
金属书签还有十个，元春、迎春、李纨、巧姐、平儿……正好够一人一个。然后还能在纸质书签里选一张。
平儿金属书签和黛玉纸质书签。
秦昭问她：“要不要。”
孟花说：“不要。”
秦昭仍旧丢给她：“我用不着。”
三等奖的组上台。
只剩下纸质书签，上面有人物彩绘，和名著小说里常见的插图似的，长挑身材细长眼睛。一人一张。
当晚下课，孟花去文科部找老同学，熙凤、晴雯、可卿送给对方。当然，是书签，总不可能把真人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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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模成绩单张贴在楼下公告栏，缺席英语考试，沦落至第57名。
秦昭回归前十名，第7名。
沈判照旧，四十名徘徊。
她们两个都能上一本。
事实证明：恋爱影响学业。
钟郦第二，文祁第一。
钟郦说，下次一定行。
*
没有意外，正常上课。
晚上孟父孟母来出租屋看孟花，顺便带给她一样礼物。半人高的仿真向日葵玩偶。绿色柔软的茎，几片叶子点缀，美丽绽放的金黄花朵。爱不释手。
妈妈说，晚上可以抱着睡觉。
恍惚记起秦昭送自己的项链，孟花想，明天可以戴着上学。
*
二轮复习基本结束，开始最后冲刺阶段。五月中旬将进行三模考试。
课上不再提问，讲题、做题，偶尔喊同学上黑板解题，课下接着做题。
化学晚课，严老师家里来人。但他来得不是时候，那时还并未下课。
班里同学埋头做题，严老师坐在讲台看题。教室沉静。直到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教室门口。不知谁说了句“严老师老公来了”。大家“唰”一下整齐抬头。兴奋，激动，做题做到疯癫。有人起哄让严老师家里人进到教室。
严老师忙打断，出去说话。
严老师家里人是个积极大胆的性格，临走时还特意走到门框里，笑着跟班里同学打招呼。严老师回到讲台上，教室里起哄声没完。
“好像是二中的老师。”下了课，沈判侧坐着，说起严老师家里人，“哎钟郦，你爸妈都在二中，认识他吗？”
钟郦：“不认识。我很少去二中。”
孟花好奇问：“爸妈在二中教书，你为什么来一中呢？”
钟郦低眼读题，手上转笔的动作熟练而丝滑。孟花的提问，仿佛被问过千百次，毫不犹豫给出答案：“自由。”
为了自由故。
确实，相比二中，一中要更自由。
在一中，只要你成绩足够优秀，只要不闹到明面上，你想做任何事都可以。哪怕违反校规。老师替你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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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课做题，老师搬凳子到孟花和钟郦中间的过道坐下，闲聊天。先问钟郦：“学得怎么样？考试有把握吗？”
钟郦说：“不错。有把握。”
又拿同样的问题问孟花。
孟花说：“还行，有把握。”
“其实呀，这个时间段不能再用力学，该主动保养身体，调整心态。你像我高考之前……”
他说他都不学习的。莫名其妙考了个市理科状元，莫名其妙上了所好大学，又莫名其妙被请回来当老师。最后总结说：“人这一辈子，就只八个字：莫名其妙、阴差阳错。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偏偏往自个手里蹦，你不要还不行。真就是莫名其妙。”
说着，老师眼睛余光孟花脖子间戴的项链，问她：“坠的什么？”
孟花把挂坠从衣领翻出来：“向阳花，俗名向日葵。我更喜欢向阳花。”
老师眼光亮了亮，问她方不方便摘下来：“成色不错，多少钱买的？”
孟花：“不知道，别人送的。”
“好好珍惜吧。看着不便宜。”老师把项链还给孟花，继续说着他的人生感悟。他说这是他教的最后一届，“送走你们，我就该退休了。能带高三，说明我还不是特别老，学校信任……”
课后孟花把秦昭叫到后面，问她项链多少钱。
“忘了，很久之前买的。”
“你哪来的钱？”
秦昭气笑了：“什么叫哪来的钱，怀疑我偷还是怀疑我抢？我有手有脚，你能兼职打工，我就不能了吗？”
孟花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我惹你了吗秦昭？你语气这么呛干嘛？”
秦昭抱臂冷笑，脸瞥到一边，不愿看她道：“不知道，你问别人去。”
神经病。
大大的神经病。
*
下周四五，三模。
医院复查，还是老样子，虽然每天吃药，注重养身，但并不改善。
医生说有遗传的原因。孟花劝奶奶看开一些，奶奶骂她小兔崽子：“你有病不是我有病！”骂完又哭了。年纪大怕哭出问题，一家人全力说好话开导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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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给班里同学发了几张试卷。
不是题目，是目前社会上的一些工作和职业，包含了大部分，还有一份《国家经济行业分类》，不久前新修订的那版。班主任想大家提前了解这些东西，对未来有个规划。
最主要的是，班主任想粗略统计班里同学未来从事各行各业的志愿。
那么多行业，看得人眼花缭乱。确实，激励作用很大。大家一夕之间，突然好像有了奋斗的方向。
高考前最后一个月，复习的倦怠期，班主任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真像给班里同学打了鸡血。
秦昭有明确的目标。学医。
沈判老样子，想学经济金融。
钟郦呢，和秦昭大差不差，未来期望从事的职业带个“医”字。不过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法医。
孟花没有考虑，随便写了“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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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考没有考场安排，在自己教室。
自测，只交了选择题的答题卡。考完即刻发答案，自己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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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
琢磨不透妈妈的喜好。
做了顿饭，四菜一汤，给妈妈，也给奶奶——奶奶是爸爸妈妈的母亲，更要过这个节日。给妈妈和奶奶各写了一封信，餐桌上，交给她们。孟父也有一封，孟花想等父亲节再拿给他。
礼物不知道准备什么。好像除了学习成绩，她力所能及的事没有可以让妈妈开心的。不过，孟花仍然有想法。
枕头。
亲自绣的枕头。
手不算多灵巧，只会十字绣。寒假时孟花便想好了，零碎时间绣一点。
又单独买了两个尺寸合适的枕芯填充。孟花估计妈妈和奶奶会喜欢有实用价值的礼物，果不其然，当晚就铺上枕巾，枕着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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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下课十点二十调回十点。
第三节晚自习前，秦昭和沈判跟班主任请假，说要跟孟花回出租屋住一晚。班主任只批假给秦昭，没给沈判批，理由是上次回家反省一周，假期余额用光了。沈判不死心，磨了班主任大半节自习，终于是拿到假条。
“出租屋不大，总共两间卧室，我一间，另一间奶奶住，我爸妈每天都要开车半小时回家里，腾不出地方。”
沈判说：“这你不用担心，我和秦昭皮糙肉厚，打地铺就行。”
孟花不能理解。
十点了，她们不睡觉，竟然喊她出门逛逛？
强拉她出门，拖到广场。如此晚的时间竟然还有叔叔阿姨跳广场舞？
霓虹灯，五彩缤纷，加上黄的白的路灯，照耀的整座广场流光溢彩。
孟花问她们带她来这儿干嘛。
沈判开玩笑说：“看跳舞？”
广场舞？
秦昭：“马上高考了，放松一下。”
然后她们三个坐在一边的休息凳，听着音响里躁动的音乐。沈判仰头看夜空，秦昭俯身看脚下。除了孟花，她们没有一个真正看跳舞的。
孟花点亮手环看时间，提醒说：“十点半了朋友们，收拾收拾睡觉，高考还没有结束，明天正常上课。”
“再等等。”沈判让她等等，但没讲清楚等多久，也没说等什么。
一直等到23：24，夜空变了。
好多好多发着亮光的无人机。
孟花瞳孔里满是光彩。
颇为惊喜。
沈判笑道：“我哥今天求婚，带你们来凑热闹。”
孟花想到今天的日期：“怎么不选在520、521？寓意岂不是很好。”
“今天是我嫂子的阳历生日。”沈判说，她哥原本打算弄烟花秀来着，因为她嫂子喜欢烟花，奈何管控严格，怕出事故，就改成更环保的无人机表演。
数不清多少个，运动着，闪烁着，拼成各种形状，有字有画，黑夜幕布上，一场出色的甜蜜爱意大放送。
看着广场的鲜丽流光，听着人群的喧闹欢笑。她的身边，静坐着和她关系最好的两个朋友。也就是这时，孟花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不想死了。孟花突然不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不能再看下去。
再看下去，她会变得害怕死亡的。
秦昭拉住她的手腕：“抬头孟花。”
星光黯淡，浮云遮住月亮。
正对孟花。无人机拼成一幅画。烫金色的太阳，亮橙色的向日葵，怀抱花束闭眼祈祷的蓝色少年。
秦昭对自己的艺术创作颇为满意，看后点评：“借花献佛。”
沈判起身靠近孟花，手臂揽过她的肩膀，鼻尖贴近女生的脸颊。
“我也出了大力哦，宝儿，跟无人机团队沟通可是个大问题。排练要好久呢。你身上好香呀。”
眼里有泪，嘴角却在微笑，孟花无奈笑了下：“你们两个。”
沈判：“怎样？我们两个怎样？”
秦昭拨开沈判，顶替她的位置圈住孟花。看怀中人流下幸福的眼泪，秦昭说：“今晚住酒店吧，回去太晚了。”
“秦昭！”沈判语气加重一字一顿道，“你、在、干、什、么？”
秦昭恬不知耻。
“太可爱了，没忍住。”
“你这家伙趁火打劫，我都忍住了！不行，孟花，秦昭亲了我也要亲。一碗水你得端平！”沈判愤愤不平道。
深呼吸。整理好心情，孟花推开秦昭：“好了，不闹了。我先给奶奶打电话，告诉她我们今晚不回去了。”
家庭房。
一张大床，一张单人床。
秦昭：“我和孟花睡大床。”
沈判：“凭什么？我也要睡大床！”
见两人又要吵架，孟花无奈叹气，打个响指：“简单，两张床拼一起。”
秦昭：“……”
虽然不情愿，秦昭还是伸出援手。
秦昭：“我睡中间。”
沈判：“怎么回事秦昭？我怎么老感觉最近你小子在故意离间我和孟花？”
孟花双掌合十拍了拍，打断两人道：“秦昭睡中间，沈判睡秦昭右手边，我睡左手边。就这样，谁先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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