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消毒水味，浑身被抽空一样的无力感，和...色块弥漫，仿佛四处都是三棱镜散射光线的古怪视野......
怎么回事......
楚庄愣愣的注视眼前被蒙上梦幻色彩的一切，没有那片世界那么鲜艳，但也只是刚好在承受范围内，很美，头也很痛。
他向前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如同光晕的美丽色彩，本以为会什么都摸不到，但指尖如同水般柔和顺滑的触感让他僵住。
“楚庄，你醒了。”
楚庄这时才发现自己似乎躺在床上，在他身处的房间之中，并没有人，声音是从墙角的传音装置中发出的。
“这...怎么回事...”
楚庄迷茫了一会，随后不久前经历的一切如同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闪过。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在平整的床单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A-25！”
他试探性的小声道。
一声轻笑清晰无误的传入楚庄的耳朵，他呼吸骤然停滞，瞳孔放大，手指用力的几乎抽筋。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在监视器中，青年突然坐了起来，双手捂脸喃喃自语。
“我没有做什么，楚庄，你还是你。我只是给予了我的一部分。”
楚庄自动将这句话理解为自己被深度污染了，他试图下床，却完全没有力气的摔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痛哼，然而他并没有理会这些，只是在床头的柜子里翻找，终于找到了一面镜子。
他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的青年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头发微长凌乱。
依旧是的熟悉的一双偏圆眼角微上扬的眼睛，右眼是正常的黑色，可以看见瞳孔；而左眼却是纯粹的黑，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深渊一般，不光看不见瞳孔，甚至虹膜加瞳孔的直径都比右眼大一些。
楚庄呆滞的盯着自己的左眼，有一种想要把眼珠抠出来的冲动。
“你想干什么。”
他用平直的语气说。
A-25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的妹妹已经回归人类生活了，以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的姿态。”
指甲在木制的柜子上发出牙酸的摩擦声，关节用力到发白，楚庄低垂着头，微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脸，露出苍白骨瘦的脖子。
“好。”
他这样说，
“这样就行了。你希望我怎么样，让我亲自看一眼我的家人，然后我任你处置。”
“我不需要你献祭。人的□□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A-25模拟的人类音色很好听，却始终有股人机感，冰冷的，傲慢。
“我要你，帮我寻找，我的祂。”
“你的祂。”
楚庄模仿祂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他眯着眼睛，望向空间中霓虹层叠的世界，“是我吗。”
A-25突然显现出人类的身形，不再是之前金红色长发的躯体，而是最开始的长袍男人。
“你现在还不是祂。我要你找到祂。”
“我需要怎么做？”
A-25精致的面目扭曲了一下，“你，不能是人。”
“我现在是人，是否说明，你的祂本就希望自己是人。你宁愿违背祂的意愿也要找到你的祂吗？”
“……”
长久的沉默。
A-25伸出手，将楚庄扶起来，稳坐在床上。
“祂……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你也一样。”
楚庄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他突然感到头皮发麻，眼眶发热，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没有！”
A-25没有回话，祂静静消失了。
“我在说什么……”
楚庄闷闷的坐在床上，盘腿重心前倾，内心和身体的双重无力让他想吐。
“祂又在说什么……”
“楚庄。”
墙角的传音装置又在叫他的名字。
楚庄感到一阵烦躁，他将手中的镜子向墙角丢了出去，与仪器亲密接触。
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镜子撞击到传音装置后只崩裂了一个角，细碎的玻璃残渣散落在地面上，散射彩色的光。
“你们又对我做了什么？”
青年眼睛没有焦点环视整个房间，他嘲讽的开口，
“直接杀了我吧，我一点都不想活，制约我还要浪费宝贵的药物。”
“A－25消失了。”
方前的声音突兀出现，
“楚庄，你知道我们现在对你做什么，都不过分。”
“那与我何干啊，A－25想做什么是我可以左右的吗。”
楚庄抬头，嘴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你想怎样，直接说吧，我保证不做。”
“楚庄，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我在赌气吗？你把我当孩子？”
楚庄摸着手背上的滞留针，“我看得懂那些仪器上的数据，我现在还算不算人都很难说，你们一定要我活着，到底有什么原因？”
“我们没有做任何试图剥夺你活着权利的事情。”方前似乎急于告诉楚庄自己的可以信任的。
“方前，告诉我。你知道我现在有能力做任何事，不论是正大光明的走出隔离所，还是进入你们引以为傲的资料库，亲自弄清楚我想知道的事情。”
**裸的威胁。
楚庄语气冰冷的补充，“我不想走在人类的对立面，所以，请您想好了再说话。”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句话，楚庄身周空间出现玻璃一样的扭曲，光线被拘禁，挣扎着发出凌乱的霓彩。
“楚庄……”，方前再次呼唤青年的名字，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无奈，以及轻浅的叹息，“你没有做错，我一直知道。”
楚庄眼眶发热，他紧咬着嘴唇，将喉咙里的酸涩咽回去。
门发出轻微的机械运作声，方前走了进来，没有佩戴任何防具，只是和平常一样披着件白大褂。
“体谅一下我这个普通人，楚庄，不要盯着我看。你的眼睛对普通人太致命了。”
“是预言。克莱门教的大主教，向全知全能之神尤格索要的人类的方向。”
方前用尽量温和的语气把整个密大和特调体系全力隐瞒的事情向楚庄和盘托出。
他边说，边在思考等下会不会被自己的老搭档刘教授按在地上揍，或者不光刘教授，而是被亲爱的同事们群殴。
好刺激啊，不知道楚庄会在一边看好戏，还是帮他这个中老年人一把，自己可全是为了他啊。
“预言，预言…”
楚庄有种现在就去灭了那该死的克莱门教的冲动，他额头上青筋都气的直跳，“预你大爷的言。”
“放我走，方教授。”
“这…恐怕有点难实现。”
眼见着楚庄有抬头看他的趋势，方前迅速改口，“但是让你出密大，加入特调外勤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接下来的评估你就收敛点，表现得正常些，应该没有问题。我会帮你的。”
“我这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这A-25和游乐园内的信息你是不是也该说一下。”
楚庄侧头飞快看了眼方前，对方一察觉到他的动作，眼睛就紧紧的闭上，生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我的眼睛，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奇怪的问，虽然左眼确实看起来很不正常，但也不用平白无故怕成这样。
方前幽幽的说，“你的左眼，一名调查员在检查时直视了，疯了一周多，刚刚恢复理智。”
“哦，已经过去一周多了。”
楚庄不理会方前“这对吗”的表情，“彦玥和戴小猫他们还好吗，人都活着吗。”
“死伤大概在百分之二，不多，大部分死于刚开始的小型屠杀。少数理智缺失还在疯狂中，不过都在缓慢治愈。
“你妹妹已经清洗记忆，回归正常生活了。特调外勤039小队只有队员陈橙一人存活。”
“还有，另一个女孩。”
方前突然停下来，楚庄下意识追问，“那个扮演精灵的女孩，怎么样了？”
“……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母亲。”
楚庄皱眉，“什么意思？”
“她声称自己名叫宁淑淇，有个女儿叫王静，王静被邪教徒献祭已死，她侥幸活了下来。”
“不可能，她看起来只有十多岁！”
方前摸着下巴，“现在她的身体年龄就是四十多，符合这个描述。但是据戴小猫所说，王静是突然变成宁淑淇的。圭恩和宋铃反应在过山车又发现置换类法阵的踪迹，所以我们推断，宁舒淇通过借用邪教祭祀收集的力量，催动耗能巨大的置换类法阵，将女儿王静的命换给了自己。”
“宁淑淇身患基因病，发病后全身上下会长出赘瘤，这种病患者往往可以活很长时间，但是痛苦不堪。”
“虽然动机合理，但是我们也不敢妄下定论，所以她也被关押的隔离所，就在你不远处。”
楚庄回忆在女孩记忆中看见的一切，
记忆中，女孩的母亲确实为了自己的容颜和性命，将女儿贡献给血肉复苏当祭品。
但是如若如此，宁淑淇获得健康的□□之后，怎么可能还称自己是宁淑淇，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至少应该扯谎掩盖自己替换女儿性命的恶性。
“是吗。”女人柔声道，“你喜欢就好。”
宁淑淇柔软的声音仿佛穿越时间，响在楚庄耳边。
“不对。她是王静。”
楚庄思考片刻，面目认真，他条件反射的面向方前，却突然想起来自己眼睛有异，硬生生忍住抬头的动作，却依旧吓的方前缩了一下。
“我可以见她吗？”
方前任劳任怨的从角落里把设备接出来，“真人不行，可以用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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