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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日光之国4

乌鸦三两成群立在枝头,猩红的眼珠像打磨成珠的水晶,在静谧的森林里折射出昭示不祥的幽光。

高树掩映,林下云雾缭绕,飞禽走兽在脚边的矮丛钻来钻去。

将视野拔高往下俯瞰,能在一只老鹰的眼球里看到些令人称道的东西。

水汽扑面而来,只消一瞬,就会轻飘飘附着在睫毛、在斗篷外的金色发丝、雪一般的皮肤表面,耳后凝结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欲坠不坠挂在毛发尖端。

几颗珍珠一样的水滴顺着下颚,顽皮地滚进纱布,将覆盖锁骨的一小片濡湿,紧贴在皮肤上。

斗篷的主人一根手指勾开衣襟,潮湿气流裹挟林间独有的清甜草木气,一齐涌进衣裳与身体之间的空隙,一番动作,险些导致蹲在他颈窝的鸟一个翻滚,栽进那块略带凉意的胸口。

神惊慌之下扑动肉翅,“叽”一声,忙咬住斗篷,把自己盖严实。

犹觉不够,往人类浓密的长发深处一缩,好叫权柄尽失的自己不至于暴露,被那群乌鸦发现。

看似无害的乌鸦是神王左眼,眼光犀利的老鹰是神王右眼,它们是比无处不在的蝗虫更无孔不入的存在,无时无刻不监视没落的孔雀王,监视蒙尘的废弃神殿。

大权在握的神王竟担心尚且年轻的祂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暴力推翻自己的统治。

“那是一个人类。”树梢的乌鸦警觉道。

“他比我筑巢用的小树枝漂亮,头发又长又密,是和赛弥娅的腹毛一样的颜色,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小家伙。”

“是个人类就对啦,嘎,我已经能预想到,娇嫩的人类皮肤在湖水里蠢东西的牙齿下,绽开血沫的画面啦,哪怕是主人也会感到亢奋!”又一只乌鸦跳下枝头。

蹲在树梢的一群乌鸦仰起脖子,大声议论,浑然不在意渐渐远去的斗篷人,过于瘦小的人类总会轻易叫它们放松戒备。

“神秘危险的香水湖是一颗被乌鸦投入香水的沙弗莱,注定吸引自视甚高的苍蝇,人类却盲目称呼卑贱的苍蝇为勇士,真是和那群花枝招展的孔雀一样蠢笨。”

有乌鸦附和:“自以为能探得主人的珍宝,嘎嘎嘎,嘻嘻~”

“嘻嘻。”

“嘻嘻。”

“今天的这个,是有史以来最糯叽叽的小石子儿,还不够湖里的傻大个塞牙缝。”

“塞牙……”

一只乌鸦蹲上前一只乌鸦的背:“闭嘴,蠢货,别学我说话。”

“闭嘴,闭嘴……”

还有一只乌鸦说:“咱们要跟上去看戏吗?看看小石子如何被碾碎?”

“不看,一口就没有了,没有了,无聊。”

几只乌鸦相视一眼,嘎嘎大笑,惊飞一树鸟雀。

.

孔雀神斥退包裹浮墟神殿的迷雾,景色拨帘般缓缓展现在阿塔兰塔眼前。

那些一晃而过的、令人忌惮的黑影,不过是一只只昔日的孔雀神即将溃散的灵魂,长久无法投入深渊,也无法融入往生的河流,只得在悲哀中变得无知无觉,日复一日徘徊在时间的河流边缘。

小鸟神黯然神伤,团成一团,闷闷生自己的气。

阿塔兰塔不允许祂浪费时间,捏起小鸟颈子扔上肩头,赤脚趟过浑浊冰冷的河水,又在中途,披上用以掩盖身份的神力斗篷,终于抵达此行目的地。

风停了,脚步声也终止,绯红衣摆随之停止摇曳。

阿塔兰塔双手撩开漆黑的帽檐,将遮掩了一路的脸面暴露在空气中,抬眼,壮丽到极致的景色震得他双目张大,浅色的睫毛簌簌落落抖动,彰显出一点也不平静的心绪。

千万朵暗香浮动的花团是千千万万颗星子,自由栖居在神的故乡,随微风一齐晃动身子,花粉密集,自花芯脱落,萤火般腾升向天际,无尽的花众星拱月般围捧碧绿的湖水,形成一面举世罕有的庞大水镜。

这面沉睡的镜子,曾封印万万酣眠的神魂。

阿塔兰塔恍惚地望去更远,只见海天相接处,一隙天光好似开天辟地的轻盈光剑,浩然荡开浮云与海水,尽头唯余白茫茫的天。

大片日光自上而下、由远及近,染得整片水域金光四射,偶有飞鸟疾掠而过,脚尖点在水面,阿塔兰塔就在波荡不宁的水纹中,看到了它清晰的倒影,心音久久不能平息。

蹲在人类肩窝的神明被那一颤一颤的睫毛尖尖吸引,屁股尖尖也泛起酥酥麻麻的痒,陡然生出一种……一种想要翘起它的强烈冲动。

怎么了?

祂不知道。

心脏砰砰阵痛,胃酸又开始咕噜冒头,祂恼怒地扭头,用喙上下挠痒痒,强迫自己挪开歹毒的目光。

在孔雀神的理解中,祂的确嫉妒这名人类。

可笑的嫉妒。

祂好歹是一位高贵的神祇,也曾拥有一切,却要用怨毒的目光盯死一个人类平民的脸面。

祂“叽叽”几声,掩饰自己的不平,酸溜溜地说:

“就是这里,你需要进入湖心,命羽就藏在里面,只要小心行事,兴许很快我就可以解除你手臂上的印记,你会重新成为一个自由人,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欢快地迈着小步子去复仇啦,而我也会协助你。”

“香水湖是孔雀的故乡,只要水滴不脱离水的族群,我一旦接触到连接整块湖镜的哪怕一滴水,也就是说,我只要碰到香水湖,整片水域都会为我的回归而哗然,势必引来神王惊觉,所以,为了我们两个的安危,我不能和你一起下去。”

阿塔兰塔回神,伸手将紧紧贴住自己,不知道做了什么搞得他颈边瘙痒的小鸟拨开,皱眉:

“我听说这个湖是一片海,栖息了一群诡谲凶狠的食人鱼。真有那种怪物?”

阿塔兰塔:“你确定我一个没有尾巴的人,能完好无损从水里爬出来,而不是葬身鱼腹?”

作为神,祂不说谎,但会感到心虚。

祂在人类窄瘦的肩头团成一团,爪子紧紧勾住屁股底下的衣料,又一口咬住一大撮头发,确保自己不会被突然生气的人类甩出去摔成小鸟饼干,最终吸引来那群卑劣的乌鸦。

“那些鱼在我被关押去浮墟神殿之后诞生,我并不十分清楚,对于你的安危……”

“我,我……”

听到作业没底气的话,阿塔兰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大意了,竟然被一只老鼠骗了。

起先说能保证他的命,现在又说不能,难道神的左右脑各自占据一半大陆,会互相搏击?

就是脑子正常的人也不这样说话。

眼见他要走,神焦急地跳了起来,一着急,就暴露了小鸟“叽叽呱呱”的叫唤。

“我只是说能保证你不死亡,我从来就没有欺骗你,契约已经达成你不能反悔!你要蹲守诺言。”

好一个没有欺骗,好一个蹲守诺言。

阿塔兰塔再次拨开贴上来的小鸟,一双美目淬了冰,要把这说大话的狗玩意冻成一捏就碎成渣的冰坨子。

“所以你在和我玩东方人的文字游戏?依照你的意思,是我错怪了你,我不该责怪你,该懊悔的是我?我自己没能好好琢磨清楚你话里的漏洞?”他盯着一颗树,话头却冲肩头的神呼啸而去,祭出比毒汁更苦的言语,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地骂,“你这只卑鄙的小老鼠,爱撒谎的骗人精,祝你早点自生自灭,我会感到万分高兴,以及欣慰。”

神:“……”

神委屈,神无话可说。

神殿与主人密不可分,感受到主人死的意志,于漫长岁月中逐渐消亡,只剩一座空荡荡的躯壳,独自漂泊在无人的角落。

千年后的今天,神却心生悔意,然而昔日的友人为图自保,不敢也不愿助祂,人类的灵魂又太轻飘,不能听到浮墟神殿的哀鸣,长长久久,只有这么一缕珍贵的人魂穿过时间与空间的隔膜感召而来,弥足珍贵,堪称奇迹,却又激起祂滔天不甘。

祂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权柄,不能就这样死在神王的嘲笑之下,要为死去的同族报仇雪恨。

祂要叫那多快活了几千年的老鹰,以同样的方式惨死于他的尖牙利爪,永堕无尽深渊。

可笑啊,象征光明的神险些死在最快乐的成年礼,作为长生种,祂尚年轻,且毫无阅历,只能动动那颗芝麻点大的小鸟脑袋瓜,想出这么一招信以为歹毒的“妙计”,那就是坑骗无知的人类为祂卖命。

但祂错了,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只一早在贫民窟与上流社会之间摸爬滚打的人类,干脆果决的性格显然超脱祂贫乏的想象。

阿塔兰塔是一只独特的、稀罕的人类幼崽。

他聪明、漂亮、也足够勇敢,敢向一位神祇叫板,哪怕这位神行将就木,半死不活,却也依旧可以叫他死相凄惨。

人类对祂的辩解充耳不闻,一心忿忿要离去,神无可奈何,便是人类的肩膀都无法离开。

不难想象,一旦祂被这个人类抛弃,面临的必定会是灭顶之灾。

神无计可施,心脏痛得揪起,连气也喘不上来了。

恐惧、懊悔、歉疚、愤恨……

所有情绪揉杂成一张大网把祂兜头捕了进去,祂成了一只罗网中的青蛙,即将被嫌恶祂的网主人踩成肉饼。

大大的眼珠里蓦地掉下一滴滚烫的泪,立时,像打开了某个开关,硕大的泪珠子下雨似的,稀里哗啦滚了出来,刹也刹不住。

肩头湿了的阿塔兰塔嘴周肌肉抽动:“……我还没哭,你倒先把我的眼泪抢走了。”

“没有叽叽,叽,没有哭……”

在阿塔兰塔稀薄的感性记忆中,除了鲜血与碎肉,还没有谁会躲在他肩头哭得这样大声,叽叽喳喳吵得他耳朵疼。

“……”啧,还破音了。

*

神拔下一根浅蓝色短绒,象征大鱼的腮,可以在深海捕获得充足的氧气。

插进人类金灿灿的羽毛。

神再拔一根白色短绒,象征遨游大海的鱼鳍,可以同飓风海啸搏击。

插进人类毛茸茸香喷喷……停下!

神犹豫了一下,回头时,光秃秃的屁股尖摆在眼前,再次犹豫,最终却还是伸爪,再再拔一根短到几乎看不清的细小绒毛,象征鸟儿健壮的羽翼,赋予人类无畏水波推阻的伟力。

神扭过头,人类的侧脸瘦削而白净,看似十分孱弱,祂犹豫要不要再拔几根,多一层保障,哀愁的小眼神几乎叫阿塔兰塔起鸡皮疙瘩,总给他一种虐待小动物的负罪感。

一把揪起小鸟,放手心向上抛了几抛,小鸟颠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叽,停下,停下。”

“好了,本来就秃,再拔就真成了没毛鸡,给我眼睛丑出内伤了你怎么赔。”

“我才不丑。”

神顶嘴,有点不高兴,但祂比被自己丑到的人类更难受,趴人类手边吐出了舌头。

神力溃散之后,他其实和普通的小鸟没几分区别,也会因为颠簸而想要呕吐。

碧玉般的湖水平静如洗,阿塔兰塔从斗篷上扯下一小块星纱,在包得严严实实的神的躯体外又包了一层。

反正祂说星纱能遮蔽耳目,包上总不会有错,又给掏出两只小鸟爪,将孔雀神安放进草丛深处后,转头遥望远处水天相接的湖面。

覆盖香水湖的天没有明显的太阳,只有不知哪儿来的日光穿透云层,均匀铺洒在湖水表面,雾气袅娜,金色与碧绿交相辉印,便如日照金山,大气磅礴。

他摘下斗篷随手扔开,一手搭在另一只手肘后伸了个懒腰,鼻腔里匀出甜腻的哼哼,一根金丝软绳勒出细窄的一把好腰,这副光景正好收进探出一个脑袋的神眼中,令祂无端后脊酥软,小肚子咕叽咕叽冒出坏坏的声响。

神看了许久许久,久到快到从草丛里追出去,关键时刻“叽”一声,终于清醒了。

神愧疚。

祂居然又对人类生出了嫉妒的火苗。

恶毒,恶毒!

不管孔雀神在想什么,阿塔兰塔这时候都不得而知,大步流星来到湖边,“噗通”一声,游鱼般扎入水,只有话语里的尾音仍停留在风中。

“看在报酬的份上,我帮你这次,我会很快回来,你最好没骗我,不然,我就是做鬼也要拔了你小鸡上的毛,叫你真成秃毛鸡……”

当还处在不自然状态的神理解这句话意思的时候,整一个僵成了小鸟虫,继变成小鸟虫后,又成了烤熟的小鸟,头顶滋呜啦呱冒烟。

简直,不堪入耳!

胡言乱语!

乱七八糟!!!

阿塔兰塔是爱洛罗斯一颗亟待成熟的红紫色毒瘤,才不管抛下的摊子会对神纯洁的心灵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他徜徉在温热的水流,舒展四肢,恍惚间以为自己其实是一尾灵活的白鱼,温温柔柔包裹住皮肤的水液抚慰每一寸毛孔,叫他舒服得想变成一只小猫咪,软绵绵打个滚。

香水湖恰如其名,水质清澈,即便进入水中,也能从稀薄的氧气里感受到迷醉如名贵香水的芬芳,丝毫不刺鼻。

他初下水还不大适应,身体缓缓下沉,呛了一口,窒息的感觉涨潮般快速上涌,又在下一刻被压下,肺腑间略甘的味道便如泉水喷薄,刹那治愈他胸口的闷痛,这种奇异的感受令他惊讶。

及腰长发在水中海藻般四散漂浮,几缕发尾柔柔地勾缠住小臂与脖子,遮住了视野,他随手拿块破布将其绑成一个球,露出的眼睛应势捕捉到远处忽明忽暗的光。

浮墟神殿中一幅幅壁画强势挤入脑海,画中的神面容模糊,端坐高台,裙裾下曳出长道浓密的尾羽,华美好似金瞳睇月,每一根羽毛都熠熠生光。

由彼及他,或许可以去到那里一探究竟。

拥有神的赐福,在水中,这片孔雀沉默的故乡,阿塔兰塔有一瞬息觉得自己真正融入其中,变成了曾经的哪只孔雀,滑动纤长的四肢,轻轻破开水波,游向湖水深处忽明忽暗的光源。

爱洛罗斯有被幸运之神眷顾、且经验丰富的探险者,他们历经鲜为人知的险情,从包围香水湖的广阔森林爬出,回到人类的世界,泪水混杂鲜血,以刻骨铭心的亲身经历,写下一本本脍炙人口的传记。

阿塔兰塔曾翻阅过,看得不多,但其中一部分给他的印象比较深刻。

——有关大泽深处的,神陨之地。

美丽的神祇消逝,喜爱和平的湖水即便及时自我封存,但也被邪恶的外来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侵入身体,流淌蜂蜜与厚羊乳的纯净天堂,一夕成为人类口中罪孽深重的水上坟场。

活跃的思绪骤然停滞,跟在身后的东西似是不耐,迅猛而过,荡来的水波之巨,将阿塔兰塔拍得像朵漂浮水面,无依无靠的海潮花,一昧前涌,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扭身躲开,就要狠狠撞上锋利的珊瑚礁,撞得鲜血淋漓、碎肉横飞,十多根骨头齐断,足以见得对方体型之大。

阿塔兰塔捂住加速跳动的心脏。

在岸上时,他吐出有关月影鱼的问题,神没有反驳,这样想来,刚才那玩意儿八成就是了。

手心之下,心脏一刻不停震动,过分刺激使得血液涌动加速,带给他丝丝缕缕疼痛,蔓延至大脑皮层,牵动神经。

除紧张之外,更多的是面对强敌的激动。

极端的危险是勇士最好的兴奋剂,对于阿塔兰塔也不例外。

他喉结抽动,眼中闪烁惊人的渴望。

如果说,神给这名雇佣兵的羽毛,能带给他猎杀庞然巨物的强悍力量,那么这名雇佣兵终此一生,也不算白活。

阿塔兰塔往自己脸上来了两下,立刻唤醒他异想天开的神智。

“一只鸡能给你个屁!”他警惕地环顾一周,一面加速赶往目的地,一面用难听的话点醒自己,“你只有一条小命,了解那些还没见过面的家伙吗,你想还没报仇就死在这个鬼地方?想死了都拔不了秃毛鸟的鸡毛吗?”

阿塔兰塔艳丽带笑的眼尾缓缓浮现出属于极地冰原的森冷。

“拿了东西就跑才是道理。你也被蠢货传染,变成蠢货了?”

岸上的某神正仔仔细细盯着水面,腿间突然凉飕飕。

左转,右转,警戒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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