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热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教学楼顶时，徐立夏正盯着公示栏上的排名表发呆。
白底黑字的打印纸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她的名字牢牢钉在中游位置。
她向最靠上的位置看去，果然，意料之中——宋欲停，年级第一。
“可以啊立夏！你英语考了143分呢！超出宋学霸5分了！”
舒易欢从背后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棒冰。
“不过咱们宋学霸真是牛啊，你看这断层分数，简直不是人。”
徐立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宋欲停的数学成绩栏赫然印着“145分”。
“让我看看贺明澄这傻子考了多少分……”舒易欢顺着排名表从上往下寻找贺明澄的名字，“不是吧？！居然比我高15分！”
舒易欢撇了撇嘴：“考试前这家伙还跟我说他什么都不会呢，现在给我整这一出，我等会儿要找他好好理论理论！”
她挽起徐立夏的胳膊：“走吧，贺明澄在小卖部等咱们呢，说要请我们吃冰淇淋庆祝考试结束。”
小卖部冰柜前，贺明澄正举着四个冰淇淋跟老板娘讨价还价，看见她们来立刻嚷嚷：“来得正好！学霸呢？我特意多买了一个给他，降降他那高冷气场。”
话音刚落，宋欲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给你们买了气泡水。”
三人同时回头，看见他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四杯柠檬气泡水，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他走到徐立夏面前时，水珠恰好顺着瓶身滑落，滴在她的米白色鞋旁的地面上。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她，徐立夏接过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冰块摇晃的声音。
“谢谢啊。”
徐立夏捧着气泡水，露出浅浅的笑容。
宋欲停点了点头。
贺明澄已经将冰淇淋吃了一大半，腾出一只手接过宋欲停递来的气泡水，含糊不清地说：“谢了学霸，走走走，去操场那边的老槐树下吃，那儿凉快。”
穿过喧闹的人群时，徐立夏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她下意识摸了摸右眼，茶色的瞳仁在阳光下会泛出更明显的绿意，从小到大这双眼睛不知引来多少窥探的目光。
舒易欢正喝着气泡水，注意到徐立夏的动作，刚想上前帮她挡一挡，忽然看到宋欲停抓住徐立夏的手腕，她会心一笑，向后退了退。
徐立夏的手腕忽然被轻轻拽了一下，她踉跄着停下脚步。
宋欲停拿着印着各种口味饮品的宣传单替她挡住了斜射过来的阳光。
“强光会不会不舒服？”他轻声询问道，目光掠过她微蹙的眉头。
徐立夏有些愣住，随即接过他递来的宣传单，露出浅浅的笑容，她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谢谢，其实没有不舒服啦，只是周围人太多，我害怕被他们看到我的眼睛。”
宋欲停微微扬起眉毛，有些疑惑：“没有不舒服吗？”
徐立夏点点头，笑着说道：“我的眼睛是因为虹膜中央异色症，两只眼睛的颜色会有些区别，但是没有其他的症状啦。”
宋欲停偏头看了看她：“嗯，那就好。”
老槐树下的石桌还带着日晒的余温，贺明澄正激动地讲着考试时如何偷看前排同学的选择题答案，被舒易欢一巴掌拍在后脑勺：“就你这点出息，难怪数学只考了62分。”
“那不是有学霸兜底吗？”贺明澄嬉皮笑脸地转向宋欲停，“对吧宋老师？以后周末组个学习局呗，我家有空房间，空调WiFi零食管够。”
宋欲停喝了一口气泡水，闻言停下动作：“周六上午可以，图书馆三楼。”
“收到！”贺明澄比了个手势，忽然眼睛一亮指向校门口，“诶？那不是学校美食街的那家冰室吗？居然推着车来摆摊了！”
徐立夏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辆漆成淡蓝色的三轮车停在香樟树下，车身上"陈记冰室"四个字已经有些斑驳。
穿蓝布衫的老奶奶正掀开保温盖，白色的雾气裹挟着奶香味飘过来，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围拢过去。
“他们家的杨枝甘露绝了！”舒易欢眼睛发亮，“初中的时候每次月考完必去打卡，后来据说搬去巷子里了，没想到在这碰到流动摊。”
四人跟着队伍排到摊位前时，老奶奶正用小铜勺往玻璃碗里舀芒果丁。
徐立夏踮脚张望时，不小心没站稳碰到身后的人，她慌忙转身道歉，却撞进宋欲停含笑的眼眸里。
“想吃什么？”他比她高出一个头。
“啊？”徐立夏愣了愣，看见他手里已经拿了两个碗，“我还没想好。”
“那就跟我一样吧。”
宋欲停没等她反应，已经对老奶奶说：“两份柠檬冰沙，加青提。”
贺明澄举着他的芒果冰沙凑过来：“学霸就是不一样，口味好特别，怎么对柠檬这么执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冰渣呛到，引得舒易欢一阵嘲笑。
捧着冰凉的碗回到槐树下时，徐立夏才发现这份柠檬冰沙有多特别。
“好吃吧？”
宋欲停看着她眼睛发亮的样子，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他们家的柠檬是自己种的，加了蜂蜜腌制过。”
“你怎么知道的？”徐立夏脱口而出，随即懊恼地抿紧嘴——这话听起来像在打探**。
好在宋欲停没在意，用小勺轻轻搅动着冰沙：“以前住这附近，常来买。”
他顿了顿，忽然看向她：“你的眼睛，在阳光下会变颜色。”
徐立夏微微愣住，她下意识地想低头。
“很特别，像春天的颜色。”
宋欲停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却清晰地落在她耳朵里。
远处的篮球场传来一阵欢呼，贺明澄正手舞足蹈地跟舒易欢演示投篮动作。
徐立夏看了看碗里渐渐融化的冰沙，抬起头，冲宋欲停露出灿烂的笑容，轻声说道：“谢谢你呀。”
“喂！你们俩偷偷说什么呢？”
贺明澄的大嗓门打破了两人的对话，他举着空碗跑过来。
“冰都化了还不吃？对了，周末图书馆几点集合？我定个闹钟。”
“九点能接受吗？”宋欲停看向贺明澄，又看了看舒易欢和徐立夏。
两个女生都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收到！”贺明澄做了个鬼脸，又被舒易欢拖去看晚霞。
徐立夏低头舀了一大口冰沙，冰凉的触感让她在这闷热的环境中舒服了些。
她抬眼时正好撞见宋欲停看过来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徐立夏没有移开视线，一边吃着冰沙一边问道：“周末我可以带笔记，上次考试的数学错题你可以再给我讲讲吗？”
“好。”宋欲停应得干脆，“那我带物理的真题解析，回头再跟他俩商量一下要带什么别的东西。”
宋欲停看向贺明澄和舒易欢的方向。
徐立夏站在他旁边，舀了一勺冰沙喂到自己嘴里：“好，等会儿问问。”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落满槐花的草地上。
徐立夏看着碗底最后一个青提，忽然觉得京安城的夏天好像没那么虚幻了。
那些澄澈的天空、闷热的风、酸涩又清爽的气息，都因为身边的好朋友而变得清晰起来。
徐立夏站起身时，发现宋欲停已经帮她把空碗扔进了垃圾桶。
“走吧，去找他俩。”他拎起书包回头看她。
“来啦！”徐立夏连忙跟在他身后。
晚风卷着槐花香掠过鼻尖时，徐立夏轻轻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看着它滚到前方停下。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风声响起：“宋欲停，下次还一起来吃柠檬冰沙吗？”
前面的人脚步顿了顿，然后传来清晰的回应：“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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