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曜冒雨前往县城外的河堤。
大雨将浑身都打湿了，钟曜蹲在河堤，检查，还是没有问题，表面很坚实平顺，没有隆起和凹陷。
钟曜点点头，往回走了。
“我回来了。”钟曜站在屋檐下前，将蓑衣取下来，挂在门口。
打坐修炼的二人，迅速改变状态，跑到门口，关心钟曜。
“河堤还牢固吗？”宓花拿帕子擦着钟曜沾水的脸。
“还行，那个贪官，这点上还是没有作假。我来吧，你别沾湿了。”钟曜欣慰道，抬手拿住帕子，自己擦了起来。
“那就好。我去给你熬姜汤，暖和暖和，你先去洗个澡，热水早就备着了。”宓花也放下心来。
“我来，热水还在厨房，我刚好去提过来。”钟曜心中一暖，拦住宓花。
“好。让小佘去给你打下手吧，小佘不怕雨。”宓花觉得他一个人又是熬姜汤，又是提水，会不方便，思考片刻道。
端坐在书案前认真看书的小佘，只觉得一个无妄之灾到自己身上来了，“我不去！外面雨大。”
“你刚刚不是想去外面玩吗，现在可以了，去吧，自己也喝点姜汤。”宓花揭短道。
“我又不会病。”小佘嘟嘟囔囔的，很不情愿走到钟曜身边。
“嗯？”宓花看着小佘威胁道。
“走了走了，去给你熬汤！”小佘扯着钟曜湿漉漉的衣角，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好好好。”钟曜幸灾乐祸，这小子，也是有人治了。然后就被扯着往外走。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小佘人小小的，力气却很大，扯着他，直接就往雨里冲，钟曜刹都刹不住他，“伞！你停一会！别扯着我了！”
“你都湿完了，要什么伞啊，快点走了。”小佘理直气壮。
“……”
钟曜被说服了。
“走走走，快点。”钟曜和小佘在雨里一起奔跑，很是放肆。
宓花看着两人的背影，扶额叹气，很是无奈，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开心。
一家人，如此便好！
看着天，感受着大地，宓花很是心忧“哎，这雨，怕是还要下十多日。”
宓花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太阳了，整个人都有些焉了。
阴雨还在持续。
……
第五十五天
县丞冒着大雨赶到知县府。
“城外……城外的河堤出现细密的小孔，堤坝内部出问题了！”县丞没有再阴阳怪气，一脸正色，看着也是个正气俊秀的书生。
屋内三人穿着围裙正在备菜，做今日的午饭。
钟曜手上动作一滞，脑袋想被敲了一棒，嗡嗡的响。
“什么时候出现的！”钟曜急忙问道。
“今日清晨，我去城外巡查的时候发现的。具体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知道。”县丞道。
“我先去仔细探查一下，你去通知城里的人，让家家户户做好防护，再叫会修补堤坝的人，带着材料去加固堤坝。”钟曜短短几句话，安排好了一切。
“你们也小心，家里的沙袋都堆在门口，我先去看看。”钟曜的手紧紧握住宓花的手，双目相对，眼里都是忧愁。
“好，你也小心。”宓花点头。
说罢，钟曜到门口，披着蓑衣，就往外面冲去。
“姐姐，我们不能帮他们吗？”听到消息后的小佘就跳下了桌，看外面的雨势，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事。
“凡尘因果不宜沾染太多。尤其是你，记住！”宓花看着天，对妖来说不值一提，对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可是……，姐姐，你嫁给他了，不也入凡尘，沾因果了吗？”小佘思考片刻，问出心中疑虑。
“是啊，我已经沾染上了。”
宓花喃喃自语道，手扣在门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印子。
当初真是鬼迷心窍，就为了个普通人，不顾一切，入了凡尘。
县丞动作很麻利，通知了几个要口的人家，家家户户传讯，很快，全县的人都做起了防护。
许多工匠也带着材料，冒雨前往河堤。
全县的人都行动了起来。
城外河堤上
钟曜仔细观察这那些细密的小孔，很多，很多，雨下的太大，太急了，腐蚀速度太快了。
有时候天灾来的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幸好，在第十天雨还一直下着的时候，城里就分发制作了很多防洪物品，可以抵御一会。
工匠们很快就扛着竹笼，石头，和成捆的树枝，芦苇，来到了河堤。
大家在钟曜的指挥下，齐心协力，简单的修不了河堤，加强防护。
江南多雨，却只有这一条河，一块堤坝。
第五十六日子时
还在睡梦中，外面的雨又加大了，河堤的竹笼和树枝慢慢的被大雨冲走了。
子时一刻，河堤的小孔越来越多，遍布整个河堤。
子时二刻，河堤出现一个铜币大小的窟窿。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窟窿，逐渐形成拳头大小。
子时三刻，河堤不堪水流冲蚀。
决堤了！
中间出现断裂，上流的水迅速灌往下河道，流往县里的小支流。
城里水位迅速上涨……
城里的人家尚在睡梦中，洪水来了。
湍急的水流冲击房屋，虽然又许多的沙袋，树枝，却仍旧抗不过去。
一时间县城里陷入水生火热的境地，无数人在睡梦中丧命。
宓花感受到水位在升高，惊醒。
“钟曜，钟曜，快醒醒，洪水要来了！”宓花焦急拍着被困在噩梦里的钟曜。
“宓儿！”钟曜惊醒弹起身，紧紧抱住坐在一旁的宓花。
宓花被吓了一跳，顺着钟曜的背，问道“做什么噩梦了，还叫我名字。”
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宓花感觉身旁的人好似溺水了，呼吸急促，心跳的很快，很重，一下两下，就快要跳出来了。
“忘记了。”钟曜语气哽咽。
回忆梦中，四肢都软了，心有一瞬失重的感觉。答案呼之欲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无奈和无力笼罩着钟曜，只想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永远不分开，这样才能感觉到还活着。
“我能有什么事，放心。”宓花安慰道，心里有种预感，却也不敢细想。
“快起身，洪水要来了！”宓花道。
“什么！我现在去组织城里的人。”钟曜没有怀疑。
宓花从前就对自然很是亲近，能准确的判断自然天气。
钟曜翻身下床，麻利的穿上衣服，推开房门，外面雷电交加，雨大的惊人，水已经淹到小腿肚了。
还来不及往外走，湍急的水流就冲了过来。
“钟曜！”宓花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钟曜刚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但来不及出声，整个人就被水流往后拍，脑袋就碰到门上，晕了过去。
宓花抱着晕过去的钟曜，隐匿身形，往天上飞去。
身旁是刚刚醒来的小佘。
两妖看着下面，心中感慨万千。
往日的繁华宁静不再。人力违抗不了天灾，再多的准备都是徒劳。
整个县城都被淹没在水里，这一片成了个巨大的“湖泊”。
屋脊上密密麻麻的幸存者，偶尔，有体力不支的，就被冲走了。
水面上，还有尚未昏迷的人，呼救。如果飘到了屋脊边上，屋脊上的人还会借助工具，齐心协力，试着把他们拉上来。
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的尸体，顺着水流，不知道会带往何方。家里的幸存者来不及伤心，哭泣，需要用尽全力去抵抗这一刻的天灾。
落叶归根是每个人的愿望，不知道日后，他们的家人能不能找到他们，带回他们。
丑时，雨停了。
这场持续了两个月的阴雨天，和一个时辰的洪水结束了。
一个晚上，水位就降下去了。
太阳从东方升起，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幸存的人们在晨光中拥抱在一起欢呼，庆祝这劫后余生。
日子还是要照常过得，大家自主着手于重建家园。
两妖落在地上。
小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宓花也知道，这是小佘第一次见天灾**，第一次感受到，在这一切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将怀中的钟曜放在院子里的没有散架依旧□□的躺椅上。
“怎么了？”宓花蹲下身，眼睛看着小佘，眼中担忧。
小妖怪在经历这些的时候，或许会心境不稳，修炼出岔子。
“他们……，我……。”小佘眉头紧皱，心里很难受，却怎么说不出来。
“有什么想知道的就说，想到什么说什么。”宓花摸着小佘的头，很温柔。
“很多死人、不伤心、我难受，心堵住了……”小佘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
“想问他们为什么不伤心吗？”宓花思考片刻，回答“对于遭遇天灾的普通人来说，死亡是很容易发生的，能幸存下来，也是对死亡的人的生命的延续。”
“延续？”小佘不理解这个词。
“对啊，延续，他的家人，朋友，所有还记得他的人，都会延续他的生命，他的意识，会纪住他，纪念他。死亡不是最可怕的，遗忘才是。”宓花看着那双懵懂澄澈的眼睛回答道。
“哦。”小佘似懂非懂，点点头，慢慢消化这一场句晦涩的话。
“那我们修炼，不可以帮他们，是为了什么呢？”小佘问道。
“飞升！”宓花坚定道“妖开灵智修炼成人，可以吸纳灵气，得道飞升。”
“飞升是为了什么呢？”小佘问道。
“飞升了，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宓花道。
“那……姐姐你想飞升吗？”小佘问道。
“想啊。可是……”我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我与凡尘有了牵扯，宿命交织，只能留在凡尘了。
宓花叹了口气，很是怅然。
“可是什么？”
“没什么，我资质不够好，一生都无法企及。”宓花整理着小佘的衣领，袖口，“小佘你一定要飞升，记住，少与凡尘牵连！修灵力！”
“好！我会的。”小佘狠狠点头应声。
“那就好，以后姐姐，就看着你飞升。”宓花笑出来，鼓励道。
……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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