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县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一刻也不停。
钟曜也“安稳”的睡了一夜,被敲门声吵醒了。
“唔,宓儿……”钟曜揉着头,慢慢起身。脑袋像被打了一样,后脑勺止不住的疼。
谈话的两人,停下来,围到躺椅边上。
“怎么样,还疼吗?”宓花问道。
小佘在旁边睁着大眼睛,看着这个脆弱的人,眼里是止不住的担忧和好奇。人类太脆弱了,但又很强大,面对这些天灾,他们都可以迅速调整好心态,积极的迎接生活。
小佘才来凡尘不过短短四年,还是不能理解这个尘世。
人心是最难把握的,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后一刻就可以兵刃相见。前一刻还在痛哭流涕,后一刻就可以微笑面对。
所以,这就是天道偏爱他们的原因吗? 小佘的脑袋转了又转,不能更深刻的理解这些。他的阅历还不够,这四年对他来说不过沧海一粟。
“还好,昨晚……”钟曜露出个安抚的笑容,不想让自己的娘子担心。
他在婚后一月就离开了宓花,去京城赶考了。等考上了,又被委派到其他地方去当官,努力了两年,终于才在两月前和妻子重新相聚。
钟曜心中于宓花有愧,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操劳。
“你被洪水拍昏过去了,我和小佘合力才把你搬到屋脊上,你快去衙门吧,外面有人再找你。”宓花解释道。
“我……,我先去了,你万事小心。”钟曜紧紧握住宓花的手,眼里是千言万语,说不清,道不明。
却也只能先去衙门。
为官者,舍小家,为大家。
“快去吧,你也小心。”宓花用力抽出手,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快去吧!还等着你呢。”宓花再次提醒。
钟曜欲言又止,最终在急促的敲门声中,打开门,离开了。
宓花怔怔的看着钟曜远去的背影,青色的长衫显得背影那么的挺拔,正直。
从昨晚开始,宓花的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是关于自己的。
“姐姐……”小佘拉着宓花的衣角,晃了晃。
宓花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姐姐,你从昨天开始就很奇怪,心事重重的,是预感到要发生了什么吗?”
宓花是由山川孕育而来,因此山川大河格外偏爱它们,时不时会给它们些警示,助它们远离纷乱。
“没有预感,只是很想他罢了。”宓花看着远去的背影,直到在转角处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那就不让他去,把他带回去,养起来。这些年他一直在外面,这才刚回来两个月,就惹你不高兴了。”小佘恶狠狠的说。
“你呀,他是人,怎么能关起来呢。”宓花语气掩不住的失落,敲了一下小佘的头,“把你脑子里的坏东西都给我敲出去。”
小佘捂着头,颇为委屈“人怎么不能关了!”
“我看你以后找到喜欢的人,是关起来,还是放出去!”宓花双眼含笑,戏谑道。
“他不和我心意,我就给他关起来。”小佘并不在意,理所当然道。
宓花看着天真的小佘摇了摇头,感情的事情,怎么能是一个随心意的事情呢。但私心还是希望他日后无论什么都可以和他的心意而来。
一双眼睛温柔的看着小佘,他还那么小,那么弱,如何能一只妖生活呢。
一只手搭在小佘的头上,揉了揉。这一只手好似要把日后的思念都揉进去,绵长而轻柔。
大小一对姐弟,身影在晨光下慢慢被缩短。
……
衙门里,钟曜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施粥救助、重建县城、镇压流民暴乱……
一个捕快,跌跌撞撞的跑进衙门,脸上满是恐惧。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救灾棚里有好些人突发高热,怕是瘟疫啊!”捕快跪在堂下,声音颤颤。
“什么!”钟曜和县丞异口同声。
钟曜撑着桌子站起身,县丞在一旁,也是一脸惊恐。
瘟疫,一人可染一县,一病可灭一城。
“把他们和没发热的人隔开了吗?”钟曜强撑着身体,只觉得脑袋里乱嗡嗡的,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主簿在那边,已经组织下去了。”捕快道。
“柳犀风!他……”县丞颤抖这问出来。柳犀风,也就是主簿的本名,他和县丞是同窗好友,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亲厚。
“主簿应该没事,发现高热的人后,就吩咐熬了药,分发下去了。”捕快也不太确定,毕竟非常时刻,救济棚里人员混杂,谁也不知道靠近主簿的人有没有染病。
“那就好,那就好……”县丞嘴上说着,心确实一点都没放下去,恨不得马上往救济棚去。
“大人,属下愿前往救济棚,体察民情。”县丞恭敬在堂下作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一起去吧。”
“大人,不可,你还要管理全县,不能冒这个险。”县丞抬头,满是忧心。
“无妨,总要去看的。叫医师准备浸了药的帕子。做好防护。”钟曜道。
“是!”县丞马上下去准备了。
救济棚
说是棚,确实一条很偏僻的街道,两边支起个遮阴的棚,地上铺满干燥的草垛,流离失所的人们聚集于此,人挤着人,眼却是亮的,里面充满了希望。他们积极配合官府的行动,还会在力所能及时,帮忙。
而在这条街的后半段,被用石头堆隔开,侧边有个小小的木板,可以通过,却很小很小,两侧都烧着火,作防疫病扩散之用。
钟曜和县丞面上戴着两层的厚帕子,打开木板,弯腰往里面去。
后街就不如前街充满活力了,人们躺在草垛上,精神萎靡,咳嗽声此起彼伏,天上是久违的太阳,却温暖不了这儿人的身体和心。
县丞在这群人里寻找,却没有找到。县丞逐渐慌乱,两人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滑过,那时候,他们两人意气风发。自己想在此处做出一番事业,却不得县令重用。郁郁寡欢好些时日,是柳犀风在自己身旁开导自己,陪自己游山玩水,还搜罗好些珍贵的花草和字画给自己玩,哄自己开心。
眼睛被雾气覆盖,泪水在眼中打转,却不能落下来。
“大人,你们怎么来了?”柳犀风端着汤药,站定在二人面前。
这后街,不仅有病人,还有医师。柳犀风已经近距离接触过病人,为了保险,还是留在这,和医师一起熬药。
县丞看着眼前精神的柳犀风脑中一片空白,脱口而出“柳犀风!”,就想拥抱上去,像以前一样。
柳犀风立马退后几步,慌忙出声“你别上来,小心染上了。”
钟曜看着叙旧的两人,半点也插不上话,就去医师的药棚里,了解病情了。
县丞见钟曜离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消失在厚厚的帕子里。
柳犀风抬起手想给他擦干脸上的泪,却又顾及些什么,手在空中一滞,还是放了下来,背在身后。
“莫哭莫哭,我不是没事吗。你看看,我身体好着呢,只是要隔离罢了,过几天,没问题,我就可以走了。”
“你和我回去,在家隔离,这里也不安全。”县丞说罢,抽出怀里多准备的帕子,想给柳犀风戴上。
“李闫,莫要任性!”柳犀风沉下脸,“你忘了吗,你以前的抱负,不要为了这些私情,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我很清楚!”李闫坚定道,“现在街上没有人人。你不能去前街,我们就从墙上翻出去,墙边有马车,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柳犀风看着眼前,沐浴在晨光里的人,心中一片柔软。
“不行,我不能冒这险”柳犀风背过身,不再看这样赤忱热烈的李闫。
“你……”李闫话还没说完,就见钟曜出了药棚,急忙去问。
柳犀风半天没听到身后人的话,心里忐忑,转身准备认错,就见身后那还有什么人,早就跑了。
看着与钟曜商量事情的李闫,柳犀风觉得很好。
为官者,应顾及大局,不为一人折腰。
药棚旁,李闫皱眉,不安的问道“真的是疫病?”
“九成是。”钟曜眉眼间都是郁色。
“可能研究出治疗方法?”
“还在尝试,发现得早,现在还是初期,比较好控制。”
“那……可以把柳犀风带回家治吗?”李闫问道,语气里都是恳求。
“他还没有显病,你带回去隔开吧。”钟曜在棚里已经了解到了柳犀风的事。
柳犀风在外面被一个人撞到了,那个人就晕了过去,柳犀风被吓了一跳,探了探那人,浑身滚烫,猜测有可能是疫病,马上就组织隔离了。柳犀风也没有过多与病人接触,加之身强体壮的,染病几率很小,带回去也无事。
“好!”李闫的眉头舒展开了,眼睛弯弯的,是一抹笑。
“嗯,你回去,多拨些钱来这里,让大家心安些。”钟曜看着这里,心钟不忍。
“是!”李闫应声。转念一想,建议道“但,我们可以提供些岗位给他们,不让他们不劳而获。”
钟曜思考片刻,点头道“确实。城外城外的人手也不够,就找身世清白的安排过去,给工钱。”
“是!我现在就去办。”李闫道。
“去吧,我再去城外看看。”钟曜言毕,就往前街去了,过石头门的时候,用艾草和酒熏一熏,去去里面的病气。
“是。”李闫道。
“围上,跟我走了。”李闫将帕子扔到柳犀风的怀里,语气很差。
“我不能走。”柳犀风郑重拒绝道。
“别逼我动手,快点,到那边去。”李闫眼神示意,让去被棚挡住的那个角落。
在这后街,同病之人出去,还是不要被人发现的好。
“我不出去。”柳犀风嘴上说着,腿倒是不听使唤,跟着往角落去。
“蹲下。”李闫命令道。
柳犀风蹲下身,李闫就踩上交叠的手臂,柳犀风使力,将李闫送上墙头。
“上来。”墙上的李闫坐好,向柳犀风伸出手。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如同年少时逃课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落地。
马车就在这个墙角位置,看来李闫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马车摇摇晃晃将二人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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