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援小队一早就被冲散了，主动请缨的这位恰好和A8-1901蹲在一起，心里打鼓打得厉害，蚊子叫似的“嗡”了一声，没想到还是被听到了。
褚又时没有透视眼，只能听声辨位，因此十分积极地逮住了那声嘤嘤叫，一拍大腿就决定是他了：“请问这位勇士编号多少？”
“……3188，”那位正式工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自己可能被架上了贼船，语气十分悲壮，活像被逼良为娼的清白男子，“你要干什么？”
关键欺负他的土匪还是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人，幽灵似的说：“试试能不能控制你所在的车厢脱离专线。”
3188发出绝望的悲鸣：“会被吸回来的吧。”
“当然会，”褚又时光速认可了他的见解，然后恬不知耻地继续撺掇，“但专线需要反应时间，你动作快一些，脱离以后立马撞别的车厢。”
褚又时本意是广寻有驾照的能人，所以只是简单地用仙力扩大了音量，没做任何针对性屏蔽，也就意味着跟3188的对话是公开的，从后到前，所有人都能听见。
得知有可能被撞的人们：“………………”
3188的声音顿时变了调：“谁？谁撞？撞哪？！”
用辐射区的肝撞辐射区的胆吗？！！
专线行驶速度很快，褚又时赶场子似的，不自觉加快了语速：“撞上的瞬间，车厢之间的阻隔会变形消失，不会出车祸的，放心。”
3188：“这是车祸不车祸的问题吗！”
他反抗了，但权衡再三，悲愤地发现，如果这个不知名的声音说的是真的，那利用撞车消除阻隔，总比现在这样强。
而且……这失真的声音莫名有股熟悉感，好像很可靠。
他呼哧呼哧地头脑风暴了一会，非常诚实地选择打自己的脸，回忆着理论知识，抠出嵌在墙里的操控板。
货运专线几乎不需要人工操作，手动驾驶功能形同摆设，所以藏得极深，设计也十分反常规，老司机来了也得懵一会。
3188看着复杂的操控板有些头晕目眩，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短暂地激发了一下潜能，飞快启动了钩索脱离程序。
如褚又时所说，专线第一时间没有反应。3188迈出了第一步就回不了头了，边后悔上了贼船，边手忙脚乱地转向、提速，让车厢拐出队伍。
受反人类的加速度影响，车里的乘客不受控制地倒向车尾，稀里哗啦挤成一团，飞出几声痛呼。
到这一步，3188才想起来，他没问那个神秘天音要撞哪节车，但现实不允许犹豫，他把心一横，干脆自由发挥了，估算着和前一节车厢并行的时候，立刻拉满转向，悍不畏死地撞上去。
被撞的车厢乘客并不清楚自己成为了天选之子，只是在某个不可思议的时间，突然看到侧壁像揉皱的纸一样，压缩到了角落。
这次相遇可以说非常别开生面，两边乘客都把对面当成了恐怖分子，瑟瑟发抖地缩在自己的一点点空间里，扩大的车厢中充斥着起源不可靠的俚语和脏话。驾驶员3188先生腿软地跪在地上操作，满头是汗地问：“撞上了，然后呢？”
“没人受伤对吧？真厉害。”褚又时很不走心地夸奖了一句，下一秒就图穷匕见，“继续，把所有车厢都撞一块。”
所有人：“………………”
3188哑口无言片刻，十分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把竖着的专线变成横着的吗？”
“差不多吧，”褚又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乐了，“你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具体造型你看着发挥，只要让所有车厢都归为一体就好。”
3188一点也不高兴：“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褚又时暂时没法跟他们解释：“想活下来，就按我说的做。”
撞车的灵感来源于“预言”一行人，说实话，这对解决辐射源的帮助不大，但褚又时必须打破隔离状态，才能在钻入地下的时候给他们一点保护。
3188被敷衍的态度气炸了，可面前只有虚无的空气，有火没处撒，只能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操控板。
现在后悔听神秘天音的已经晚了，车厢忽然重重晃了一下——后排车追上来了。
专线是活的。它在看着他们。
3188咬牙继续，不过没有发挥自己的改装艺术理念，他看不见外面，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下操作多少有些变形，撞到哪里全凭运气。
所幸碰撞没有带来什么伤亡，等融合到最后两节车厢的时候，众人惊奇地发现这里非常空。
里面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位长着张苦大仇深的方脸，死气沉沉地蜷腿坐在一把大菜刀上，严肃地思考人生。
另一位心态就更好了，竟然随身携带了纸笔，半跪在“国字脸”旁边，拿大菜刀当桌子，丧心病狂地创作。
听到车厢侧壁被压缩的动静，褚又时才抽空抬起头，招呼道：“来啦。”
众人诡异地集体沉默了一瞬，倒不是被撞晕了，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宛如见到邻居串门的问候。
褚又时也不期待一窝人异口同声地说“老师好”，随便瞟了一眼就继续低头补了两笔，然后合上无形书。
3188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俩：“……你谁啊？”
褚又时自从跟大部队分开，就解除了障眼法，现在亮相的是原貌。稍微有点眼力的，应该能认出明序，再结合地上那把尺寸惊人的大菜刀……褚又时的身份就很耐人寻味了。
褚又时起身后朝3188走了两步，后者警惕地抓着队友后退，警告性地提高嗓门：“让我撞车的就是你吗？”
褚又时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没错。你看这样多好，大家聚到一块，有困难可以一起想办法。”
简直胡言乱语，当即就有人不服，大手一挥示意父老乡亲好好看看周围：“这算哪门子的办法？百人大墓吗？”
褚又时冲他竖大拇指：“一会你就会发现这个比喻非常恰当……专线快到了。”
话题转变太迅速，一下子把情境拉回可怕的辐射区，群众满腔质问被临时关了闸，转了一圈变成忧愁，很多人异口同声地问：“到哪？”
“零号安全区至西方安全区轨道线，”褚又时字正腔圆地宣布，“具体哪个站点不清楚，也不用费力气查，诸位现在应该用不了地堡助手了。”
他的话一点安抚效果都没有，反而让大家谨慎地站在几米外。
3188上下牙关还在不停打架，不知不觉间被推到了最前面，他强装冷静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撞车会融合、还有专线会开往哪里，这些事，你从哪知道的？”A8-1901落后3188半个身位，替他补充完问题，警惕地盯着褚又时……以及一直没站起来的国字脸临时工。
褚又时看了眼3188的胸牌——也是A8层，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从善如流地回答：“因为我体验过一次，带我走剧情的就是你们要找的26号车厢。”
谁也没想到他这么诚实，当场就愣住了，随即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褚又时快速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但省略了过程中出现的“预言”小队，重点放在剧透上。全程牢牢盯着正式工们的表情，发现他们听到巨人时的反应平平无奇，好像也是头一回听说。
反倒更在意褚又时没有失忆这件事。
临时工很少有知道辐射区产生和净化的历史，不清楚这条专线曾让一大批正式工失忆。但增援小队来调查失踪车厢之前，白塔透露了一部分情报，所以脸色格外难看。
他们都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只有正式工会失忆。
褚又时眼看他们几个没法提供有效信息，意料之中却又很遗憾。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问道：“白塔有没有清理过长在地下的辐射源？”
增援小队默契地摇摇头，一个人解释道：“辐射区资料是不外传的，只有出任务的正式工清楚。相熟的人闲聊时有可能提到，但……反正我没听说过。”
其他正式工也是差不多的答案，于是有人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也许只是畸形生物。”
空气安静了一秒，只剩错落的呼吸声。不知道谁带着哭腔问了一句：“意思是……那家伙可能是吃人吃成了巨人吗？”
褚又时看了他一眼，客观地评价：“这只是一种可能。”
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听了这话险些晕过去。绝望像洪水，堵也堵不住，瞬间压垮了许多人的理智。
挺着最后一口气，刚刚提问的那个人满怀希冀地问褚又时：“既然你能逃出去一次，那我们是不是还有救？”
有问必答的褚又时这次沉默了，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却避重就轻地说：“我们有机会被路人发现。”
被路人发现？
如果是获救，卷入辐射区的临时工肯定会被当成潜在危险关起来，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放回工作区。
想通这一点并不难，连同增援小队在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眼神复杂地盯着褚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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