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又时百无聊赖地抓着机器人们唠嗑，充分发挥自娱自乐的特长，很快把员工的名字都摸清楚了。眼看就要成功哄骗小机器人带他进仓库参观，工作间就在这时开了。
明涂一出门，看见自家非常不聪明的员工跟小鸡仔似的围着褚又时转，当即很不乐意地“啧”一声，满屋子叽叽喳喳立刻闭了嘴，全体机器人整齐划一地后退两米。
褚又时就像麦田怪圈的圆心，隔着真空带和机器人遥遥相望。
“能量我充完了，”明涂就近薅住一个机器人的脑袋，拿光屏当计算器，手速飞快地连点好几下，“谁付款呢？”
这就属于明知故问的范畴了，被暗暗点名的褚又时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
白塔禁止私人持有原能石，统一供能虽然便宜，但只够满足日常生活，像仿生人之类的原能机械需要自行找门道求购能源。而由于采矿成本极高，黑市的走私矿石价格比日常能源翻了几倍不止，再加上原能石不是明涂店里的商品，中间奸商很可能还要趁机赚一笔。
所以褚又时提前从机器人嘴里套出进价的时候，就知道这趟又要背上负债了。
明涂算完账，无声投来视线，账户里只剩50劳时的褚又时轻咳一声：“有没有分期付款的选项？”
“……本来是没有的，”明涂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明序，脑子里回放刚刚在工作间里的对话，活像给熊孩子擦屁股的憔悴妈妈，阴着脸配合，“但我最近正好缺原材料，找无眼鸟还得抽成，如果你愿意接，可以用来抵扣。”
褚又时心想什么原材料不能从正常途径购买，非得找赏金工会。
与此同时他没错过明涂下意识的眼神飘忽，忽然福至心灵地联想到进店前明序意有所指的科普，一个大胆的猜测立刻成型：“那些原材料都在辐射区？”
彩蛋被提前找到，明涂表面丝毫不慌，也不知道是风险声明还是添柴加火，语调七拐八拐地说：“不止哦，还涉及非法运输。”
没等褚又时做出回应，他又森然一笑：“但你要是不同意，又给不起劳时，我就只能把你非法卖给黑市其他老板了。”
褚又时：“……”
明序：“……”
明老板这段表演虽然出自某仿生人的指导，但自由发挥的成分太多，已经脱离了剧本最初想表达的意境，很显然并没有威慑到褚又时。
一身钢筋铁骨的半神心情复杂地叹气：“接悬赏还可以顺便打临时工，不接悬赏就要被割腰子是吧，我懂流程……直说吧，你们看中了哪个公开投递的辐射区工作？”
明序和明涂在工作间里待了很久，充能又不是什么占手又占嘴的活，说没有悄悄密谋什么，褚又时是不可能信的。
而明序成功找到明涂以后，下一步目标就成了“回白塔寻找储存器”。被通缉的仿生人不方便回到白塔，而他刚好认识一个有特异功能、有望通过打工晋升成正式工的工具人，那肯定不用白不用啊。
褚又时将自己定位成工具人，才有了前面的猜测，跟明序的真实想法差不多，但有个很重要不同。
“赏金工会的临时工作没有明老板想要的，”明序说，“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调整大奖池的工作出率，能提高你去辐射区的成功率。”
褚又时：“……靠运气啊？”
那真是无话可说了——控制奖池概率根本就是在雷区蹦迪，绝不可能是明序临时起意，一定跟明涂提前说好了。这风险大又容易失败的办法，能通过野生机械学家和仿生人的认可，想必没有明序说的那么简单。
“二位，我才刚刚从一个辐射区逃脱，”褚又时很真诚地说，“不关心我受没受伤就算了，怎么还想着剥削我啊。”
明涂觉得他很麻烦，很不客气地回：“少来，你不是异能者吗。”
因为神秘的辐射病和恐怖的畸变风险，很多临时工从辐射区回来，或长或短都会休息一段时间，反正工作报酬有额外奖励，这也算难得的带薪假期。但明涂一直不理解这种现象。
作为坚定的机械党，他向来支持一切危险工作都应该由机器人承担，省得整天闹的人心惶惶，去一趟辐射区就好像有了犯罪记录，干什么都束手束脚。
但他单方面期待白塔找他进货是没有用的，藏进高塔的大人物们早就忘了脚踏实地是什么滋味，渐渐的就不把脚下的同胞当人，而是无数一模一样的实验耗材。实验员不会在意小白鼠的死活，但小白鼠总在惴惴不安地等待命运。
想到这里，明涂更坚定自己的想法——褚又时就是条没被白塔抓住的漏网之鱼，运气好才自己扛过了畸变，代价大概是智商，甘心只当个普通临时工就算了，还被辐射区吓得不敢出门。
他一边估算这份情报的价值，一边说：“放心，你比仿生人都安全，拿辐射区当普通生产区就行，安心上路吧。”
听到这话，明序立刻意识到此人把褚又时当成了没受过白塔洗脑的野生异能者，一言难尽地别过头。
褚又时直觉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但苦于信息不对称，想不通明涂莫名其妙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安静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倒不是害怕，只不过……”
只不过打工晋升这条路和他的想法有些冲突而已。
外出做任务的那些正式工都对巨人的存在一无所知，意味着执行者隐藏的极深，更不用说只在幕后指挥的上仙。如果按部就班地慢慢升职、慢慢接近真相，那大天灾早下班了。
因此，褚又时从明序那里得到这个答案后，就放弃了正常进入白塔的念头。
他打算去找司命君。
他这一迟疑，明序就挑了挑眉，追问：“不过什么？”
褚又时喉头发哽，沉默了半天，忽然吃错药似的，眼睛亮了亮，又恢复了胸无大志的无所谓态度：“没什么，等我休息一天再去抽奖。话说既然是悬赏，我也算给明老板打工了，咱们店有没有员工宿……怎么了？”
明序只要不缺能量就是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十分没有同理心地抓住准备跟着明涂开溜的褚又时，残忍地说出反人类之语：“今天就抽，专线车明天截止，刚好休息一天，跟我走吧。”
“你怎么这么急？”褚又时边抱怨边随着他的力气踉跄两步，一扭头一转圈就挣脱了钳制，半点磕巴不打地持续输出，“衣食住行都是人生大事，解决了这些再抽奖也不迟。”
“明涂只养机器人员工，充能桩就是宿舍，你能住哪里？”明序嗤笑一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睡大街的。”
褚又时很无奈地一摊手：“我也想相信你，但是账户里只剩50劳时，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明序还在工作间和明涂对剧本的时候，褚又时除了和机器人聊天，正事也没少干。
他让地堡助手检索了低价租房信息，筛选了半天，一周租金在他负担范围内的不少，但基本没给吃喝留预算，刚租完房就得出门打工。等挣够了覆盖所有生活支出的劳时，他在家住的时间没多少，却又到了交租金的时候。
日复一日奔波在这样高密度的劳作中，房子到底有什么非租不可的必要？
租哪都不划算，褚又时又想到了司命君，心想干脆移民算了。
于是他悄悄问地堡助手 女性居民都住在哪里。
检索过程不是很顺利，地堡助手跟听不懂关键词似的，答案牛头不对马嘴。褚又时反复尝试了不同问法，最后破罐子破摔，说他朋友去找女儿现在失联了，让地堡助手发布寻人启事，这回有反应了——
“提供亲本基因是地堡居民的义务，为了减轻居民的生活压力，养育工作都由医疗区负责，您无权探访哦。”
褚又时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情，抓住“医疗区”这一线索，不死心地尝试问出更多，但都差了毫厘，于是得到的反馈失之千里，他被地堡助手忽悠着灌了一脑袋养生学，头昏脑胀地让它闭嘴。
乱飞的思绪回到眼前，能远远看到临时工作大奖池的时候，褚又时忽然问：“下次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明序没有完全偏头，支了个耳朵听：“什么？”
“我想去医疗区，”褚又时轻声说，“你能调整概率吗？”
明序认为他想一出是一出：“调整概率的前提是奖池里有那个工作，医疗区很少出现。”
这一点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大奖池中央上方悬挂着大屏幕，会公示每个工作区的岗位数量，医疗区一直都在和非常安全的生活区争谁最少。
这就很麻烦了，褚又时不死心地问：“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总不能想看望女儿还要摇号摇到七老八十才入选吧。”
明序停住脚步，用十分怪异的眼神打量他，褚又时被看的浑身血液差点沸腾，仿生人才大发慈悲地缓缓发问：“你多大？现在还有女儿需要探望的，起码是百岁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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