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长老把话说的有些难听了吧。”黎钰没有否认,那就说明颜华确实是他安排过来的。
“不是监视是什么?殿下倒是替颜华的作为找出个好听的词。”
“看管?阿聿还太天真,不找人看着让我怎么放心?”
楚尤这辈子都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黎钰在他眼里就是个笑面虎,人前笑的这么好看,人后的嘴脸谁知道。
“殿下这么不放心我怎么不干脆单独给我找间院子?”
“难道这样你们就真的不在一起住了吗?我何必多此一举,白白浪费一个院子。”
他这套说辞毫无纰漏,倒真像个称职的好哥哥。
“原来如此,殿下考虑的倒是周到。”
“长老过奖了,不喜欢颜华看着,那我让她回来便是,还有别的事吗?”
“她偷听到的东西一件都没告诉你?”楚尤不想陪着他说废话,语气逐渐不耐。
“……那本书不是我写的。”
“那能否请殿下把自己抄的书卷拿给我看看?”
“自然不能。”
“……为何?”
“我只誊抄重要的古籍。”
“……狐族的古字我看不懂,殿下担心什么?”
“长老虽然看不懂,但是有个看得懂的在你身边。”
“连他你也不信?”
“没办法,毕竟阿聿连皇室秘辛都念给你听了。”
“更何况,长老也不信他吧。”
黎聿闻言身子僵了一下,这话他显然是听进去了。
“你少在这挑拨离间!”楚尤狠狠拍了下桌案,桌上那杯满着的茶都被震得洒了一点出来。
“事实而已,长老若真的信他,就问问他那是不是我的字迹,好歹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阿聿不会连我的字都认不出来。”
“……”楚尤哑口无言,这狐狸偷换概念的本事强的可怕,他自然是看出了黎聿在说谎才找来这里,现在被他说成不信任,偏偏楚尤还找不出借口反驳。
他虽然闭了嘴,但黎钰显然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阿聿,那是我的字吗?”
黎聿被他突然的发难弄的左右两难,这个时候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是错。
“你为难他干什么?”
“这哪是为难,问个话而已,长老怎么比他还慌?”
楚尤嘴皮子功夫是真心比不上他,无奈回头看向黎聿,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各有各要护着的东西。
黎聿一直保持沉默,这个时候心急的只有楚尤一个人,也不知道黎钰哪来的信心觉得黎聿一定会向着他说话。
气氛就这么僵着,正当客座上的两人以为这事会就这么算了的时候,黎钰开口唤了他一声。
“阿聿?”
黎聿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想到黎钰会逼的那么紧,今天非要问个结果出来。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们回去。”楚尤站起来拉住黎聿,的手,准备带他离开。
“跑哪去?”
门口一直候着的侍卫侧身挡住他们的去路,待看清那人的脸后,楚尤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
“林舒。”
楚尤总算知道黎钰为什么半天不来会客了,林舒还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被坑过一次怎么还是不长记性,这狐狸就这么好?值得她一次次地跳进火坑?!
林舒没搭理他,一脸“我乐意”的表情和楚尤对视着。
“不是他的字。”
“黎聿!”楚尤脸色更难看了,他几乎是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就甩开了黎聿的手。
后者平静地与他对视,楚尤怒极反笑,这小子帮着黎钰说话无异于把他架在火上烤,刚才还说人家不信自己亲弟弟,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再把这件事扯到黎钰身上就说不清了。
“长老这下信了吧?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
“那请回吧,用不用我差人送送你们?外面雪还挺大的。”
“用不着。”楚尤跨过门槛,肩膀与林舒相撞,独自一人迈进雪地里,他没等黎聿,赌气般的打开避雪结界。
他又是孤身一人了,心里没由来的开始泛酸,就这么难受了一会儿,他又开始生自己的气。
人家两个是亲兄弟,互相帮衬是应该的,算来算去一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外人,哦,还有个林舒,只不过她也不肯和自己站在一起。
楚尤快要走出这个院子,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对着那门槛泄愤似的踹了一脚。
凭什么黎钰一辈子做不了几件好事都那么命好?凭什么他算计别人还能不被怪罪?林舒和黎聿脑子是不是都被驴踢了?
他迈过门槛,想原路返回黎聿的院子,刚走了一会儿他就察觉到不对,耳边早就没了风声,周围的环境非常陌生。
楚尤左右扫了一圈,确信他是走错方向了,暗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站在那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颈侧传来丝丝凉意,他回过神动了动手指,结界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收回去了,雪花一片片落在他衣领里。
楚尤突然开始犯懒,没重新打开结界,立在原地淋雪,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等什么,要等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能不能等到也不一定。
脖颈处突然没再有雪落下,他微微抬头,看见一小片浅蓝,不同于天空的浅蓝,那是一把伞。
楚尤用余光又看到一片白,不同于雪地的白,那是黎聿常穿的颜色,他偏头看向自己斜后方那人,对上他的眼睛。
“跟了我多久?”
“一千三百年。”黎聿听懂了他在问什么,但他没有老实回答。
楚尤眼神微动,他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心里难免触动。
一千三百年……算上今年,一千三百零一年。
“我问你刚才跟了我多久。”
“不知道,从你出去,就一直跟着。”
“跟着我干什么?”
“怕你迷路。”
“……”
“回去吧,一会儿又要刮风了。”
楚尤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黎聿也没催他,打着伞陪他站在原地,没过一会儿,真的开始吹风,楚尤才转身往回走,黎聿换了只手打伞,快步追上。
他跑的有些急,伞也没拿稳,再加上没有楚尤高,长伞骨的尖处一下戳在前面人的后脑勺上。
“……对不起,没事吧。”
“……”
楚尤沉默片刻,拿过他手里的伞,撑在两人头顶上方。
黎聿凑到他身边,不动声色地把冻红的手缩回袖中。
“为什么帮黎钰说话?你明知道写那书的就是他。”
“他是我皇兄。”
“那我是什么?”楚尤就是想在他心里跟黎钰较个高下,黎聿却故意避开这个问题,答非所问。
“自我回到这开始,就日日受人白眼,我本以为自己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怕再见不到你,想着直接跳河死了算了。”
他说到这脚步微顿,向后指了指。
“就在刚才那个地方,不远处有一个湖,我差点淹死在那,是他受了封下朝以后,听到消息跑过来把我捞了出来。”
“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他让我别寻死,再长大一点,再成熟一点,再强一点,就瞒着父皇送我回你身边。”
“他是个好哥哥,不会害我,义父,你别怪我了,好不好?”
他说完后,身旁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刚才自己说的话。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对他知根知底,了解透彻?”
“他应该没必要对我有所隐瞒。”
楚尤刚才或许真的有点生气,但他现在更多的是担心,担心黎钰做的一切都是有所图谋,担心黎聿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终究是没把剩下的话都完完整整的说出来,算了,反正自己还在他身边守着,楚尤打心里觉得,只要人一直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就不会出事。
“……手伸出来。”他半天无言,吐出来的这四个字混着风钻进黎聿耳朵里,不带一点温度,冷冰冰的。
黎聿不明所以,还以为楚尤要对自己动手,稍加思索还是听话地把右手递过去。
他站在楚尤右边,这样实在有些别扭,但是没办法,左手太凉了,楚尤直接上手打的话会被冰到。
等了一会儿,右手被轻轻握了一下。
“不是这只。”
他换了左手递过去。
“握拳。”
黎聿一头雾水的跟着他的话照做,左手慢慢握拳,楚尤把他的手整个包在手掌里,掌心送来热量,很暖。
他觉得现在自己的手像是被一块冰给冻住了,所以楚尤就来了,来帮他解冻。
“你不生气了?”
“我可没说。”
黎聿听到后突然蔫了下去,楚尤侧目去看他,这小东西逗起来是真好玩。
“不气了。”
“真的?”
“你猜?”
“……不想猜,你告诉我吧。”
他看着黎聿又重新蔫下去的样子,突然狠不下心去逗他了,以前自己生气的时候他怎么不这样?不然楚尤现在一定天天生气,天天等他哄。
“真的,不用想那么多,气的再狠我也会自己消气的,好歹是我养大的,总不能犯了错就扔了吧。”
“嗯,那……以后也原谅我。”
“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以后惹你生气你都要原谅我,无条件原谅我。”
“好无赖啊,我要是说不答应呢?你会怎么办?”
“……不怎么办。”
黎聿的脚步突然加快,楚尤都有些拉不住他的手了,落后他半步紧紧跟在身后打伞。
“好了好了好了,别闹了,雪这么厚,我追你的时候万一不小心绊到东西摔倒了怎么办?”
“……”黎聿放慢脚步。
于是他们两个又并肩走到一起,一路无言,回到常乐院,颜华刚好把饭菜上齐,直接坐下就可以吃了。
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还是没有火炉,颜华是没注意到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待在院子里一下午都不知道去找宫里要一个来,看来今晚又要和黎聿挤在一张床上了,为了给他供暖。
楚尤特意又去拿了一床被子,把原来那个让黎聿单独盖着,这样看着和分床睡好像没什么区别,黎聿心里不住地泛酸。
他转过身背对着楚尤,没说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周身围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熟人也一样”的感觉。
楚尤权当没看见,还特意在两人中间空出一条大的缝隙。
吹了灯后,谁也没开口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黎聿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调整呼吸,全身放松,假装睡着。
“睡了吗?”
楚尤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停留了一会儿,见他肌肉放松,以为他真的睡着了,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
随后就响起轻微的衣料摩擦声,最后是关门声,黎聿这才睁开眼,他刚打算转过身去,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盯着自己,于是又调整回刚才的状态。
果不其然,肩膀上又覆上一只手,没有刚才的暖和,应该是开关门的时候被风吹的了。
过了半晌,楚尤把手拿开,帮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脖子,然后才出了门,这次应该是真走了,因为黎聿听到了颜华吵吵嚷嚷的声音。
“怎么这么慢?”那道女声穿透门板传到黎聿耳朵里,在呼啸着的风声中也是无比的清晰。
“小点声,他还在睡觉。”楚尤瞥了她一眼,这句话并没有传到黎聿耳朵里,连着后面的谈话,黎聿也都听不到。
颜华没再那么大声,撑起纸伞走在前面带路。
“走吧,殿下已经等了你很长时间了。”她语气里藏不住的埋怨。
楚尤没有走一遍就能记住准确路径的超能力,不然也没必要受这个气等着颜华来给自己带路。
用晚膳的时候,颜华趁收碗的空档扔给他一个纸条,于是楚尤借找火炉的那会儿独处时间把纸条看了一遍。
“我有要事相商,长老务必一人赴约。”
上面的字楚尤来回看了三遍,确定是邀自己一人,才回了房,吹灯时趁机把纸条烧了。
不管是什么,他都得先去一趟再说,黎钰总不至于在这对自己动手。
此时的常乐院,黎聿从床上爬起来去点灯,发现了地上燃尽的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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