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黎聿早早地就醒了，但是他抬头看见楚尤还闭着眼在睡觉，就没起床，省得把人吵醒。
楚尤的一条胳膊还枕在自己脖子底下，另一条搭在自己腰上，黎聿慢慢把头抬起来，想把楚尤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下面挪开，岂料自己刚有动作，旁边的人就睁开了眼。
“醒的还挺早。”
“嗯，把胳膊收回去吧。”被他枕了一晚上，大概率要麻了。
压在胳膊上的重量消失，楚尤动了动胳膊……确实麻了，他求助般地朝黎聿看过去。
“那只能麻烦你帮我穿衣服了。”
黎聿想也没想就怼了一句回去。
“你不能等会再穿？”
楚尤没说什么，只是维持着笑脸看他。
“……”
黎聿拿来衣服胡乱往他身上套，虽说隔着一层里衣，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不经意间碰到了楚尤，那温度烫的他指尖发颤。
“抖什么呢，穿不好我又不打你。”
楚尤的衣服被他穿的乱七八糟，连衣带都系错了地方，来回重系了很多次，黎聿的手突然被握住，他以为楚尤终于要把自己的手拿开了，内心庆幸不用再继续丢人了，却又有些失落。
“这么不会伺候人？”
楚尤抓住他紧攥着衣带的手，放到正确的位置。
“系这。”
黎聿闷头系好，拿来外衣给他披上。
“剩下的自己穿。”
……
黎聿走到屋外，一整夜过去，又积了一地厚厚的雪，院外有人敲门，应当是黎钰差下人送膳来了。
“之前照顾你的宫女，我把她重新调回来了，怕别人你不习惯。”
楚尤穿好了衣服出来，刚好听到黎钰说的话，不过见黎聿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拒绝。
饭菜说不上丰盛，却也说不上苛责，还好，至少狐帝不会饿着他们，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他们现在的处境说好听了是客，说难听了就是人质。
楚尤想不明白，狐帝为何要把自己扣在这，如果只是因为两族之间的矛盾，他怎么不干脆直接杀了自己？难道只是为了逼楚修出来？逼他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正想着，筷子一根戳到碗里，一根戳到碗口边，登时就脱了手，掉到地上，楚尤反应过来后慌忙去捡。
宫女去拿新筷子，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刚才去想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不明白狐帝为什么把我留在这。”
楚尤想不明白，黎聿就更想不明白了，楚尤和狐帝在殿内说了什么，他在门口又听不清。
“他和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我提了议和的事后，他问了我一句楚修怎么不来，我说他忙，他就说让我在狐族休息一段时间，等楚修来了再谈，真是气煞我也，至于这么看不起我？我也是……”他刚说完正事就没忍住滔滔不绝了起来。
黎聿没听他后面说的废话，敛眸沉思了一会儿，旁边突然没了声音，他转头看过去，见楚尤正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
“你看我做什么？”
“在等你想出来原因了告诉我。”
“……没想出来，吃饭。”
他话落那宫女就拿着新筷子回来了，楚尤伸手接过，眼神不经意间瞥到她手腕处一个红色的小痣，目光停留了一瞬，等人家收回手，他道了声谢，继续吃饭。
残羹剩饭撤走后，黎聿行至隔壁，坐到桌案前练字，楚尤如往常一般，也跟着过去了，随手拿了书架上的一本书，坐到他旁边趴在桌上看。
“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一部分。”
“那你有哪些是没看过的？等我看完讲给你听。”
“你手上那本。”黎聿看也没看他一眼。答的随意，楚尤能完整看完一本书才怪。
“好。”
他手里拿的是一本《岭表录异》，听起来就枯燥乏味，于是不动声色地把书塞回去，拿了一本《狐媚丛谈》，这书一看就有意思。
楚尤随手翻了一页，空的。
“嗯？”
“怎么了？”黎聿被他的动静吸引过去，停了笔。
“这书……”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书来回翻了几页，都是空的。
“怎么什么都没写？”
“我看看。”
黎聿接过那本书，接着往后翻了几页，确实什么都没写，他又返回来翻开第一页，有字，接着翻，三四页过去，又是空白，他继续一张张翻过去，后面的都是空白。
“这书是谁给你的？”
“皇兄。”
“黎钰？”楚尤瞬间警戒起来，把书从他手里抽回来，倒回第一页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那狐狸送这么奇怪一本书来能存什么好心思？
上面的字一眼就能看出是手写，楚尤看不懂，黎聿凑过来念。
“安盛两千年，帝辛亡，留愿；取长补短……安均四千二百年，帝景亡，留愿；扬长避短。”
楚尤听烦了，这不就是历代狐帝的任期吗，有什么特别的？
“安武一千二百年，帝鸿携族人至狼族求香……”黎聿念出这句话后，他瞬间就精神了起来，又是狼族的魂香……
“知香方，遂返，立新令‘凡求取、使用狼族制方者，皆非我狐族子孙’，其因不外透，记于帝传。”
“香方……”
“你知道？”
黎聿抬眼朝他看过去，楚尤摇了摇头。
“这个只有族长才知道，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配方，能把当年的狐帝气成这样，甚至可以说是两族的矛盾点。”
除了双方族长，没人知道当年的内情，他们知道的仅限于他们听到的。
黎聿接着念下一页的内容。
“安和一年，帝修继位……”
安和一年，帝修？黎修？楚尤脑子有些乱了，这任狐帝竟然和狼族族长重名？有点巧合了吧……
“安和五百年，修私自寻狼族长，欲与狼族和，遭拒，安和七百年，修私自寻狼族长，欲与狼族和，遭拒……”
一直到安和一千二百年，黎修一共去找了楚修四次，结果都是被拒。
楚尤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们之间一看就是有事，他突然就明白为何黎修非要楚修亲自来议和了，明摆着就是记仇。
“安和一千二百年，修立相女禾云为后，送帖至狼族，遭拒。”
两族的关系差成这样，黎修成婚还去给楚修送请帖？
“安和一千五百年，后诞一棕发男婴，安和一千六百五十年，三王妃诞一白发女婴，后诞一白发男婴，次日，女婴亡，后携二皇子夜逃族地，修遣人寻，未果。”
这就过于巧合了，明显在对别人说黎聿就是当年那个女婴。
问题在于这件事已经涉及到皇室秘辛，哪怕黎聿是二皇子，也没资格涉深，究竟是谁有这个胆子？还不等楚尤思考出些什么，黎聿就接着读了。
“安和两千三百年，大皇子钰失踪，修遣人寻，未果。”
“安和两千八百年，修受邀参狼族婚宴，赘婿为钰，修赴约，后接两皇子回族，问二皇子名，其母赐名聿。”
楚尤听到这挑了挑眉。
“其母？”
“……其父赐名聿。”
他看着黎聿一脸难以忍受自己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后者把掉到地上的书捡起来，等他笑够了才继续念。
“安和两千九百年，修立储大皇子钰。”
黎聿念完就把书合上了，这里面的事不知真假，他需要思考。
“没了？”
“嗯，你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但我想先把写这本书的人找出来，这上面的字迹你熟悉吗？”
“……不熟悉。”黎聿撒谎了，那字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写的，但他不想说，也不能说。
楚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拆穿他，不管那字他到底熟不熟悉，他对黎聿的性格绝对是知根知底，撒没撒谎一看便知。
“真不熟悉？”
“嗯。”
“那行，晚上我去找黎钰一趟，你就在屋里待着，别乱跑。”
“……你知道他住哪吗？”
“那你带我去？”
“随便你。”
能让黎聿在自己面前都这么藏着的人，除了黎钰他想不起来第二个。
楚尤起身推门走出书房，刚在门口站定，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看着脚边的地板淡淡开口。
“别躲了，地板上的水都还没干。”
黎聿走到他身后，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到地上一行水渍，一直排到走廊尽头，奉命伺候他们的那个宫女从那走出来。
“颜华。”
“殿下。”她躬身行礼，一言不发。
“为什么偷听？”
“太子殿下怕您受贼人蒙骗，特意嘱咐我多盯着些，奉命行事，殿下莫怪。”
“贼人？我吗？”楚尤站在一边听着，差点气的笑出声来，黎钰还真是喜欢变着法地给狼族人使绊子。
“他现在在哪？”
“不知。”
“带我去他的住处。”
颜华直起腰，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楚尤一路上都冷着个脸，，黎聿刚才竟然没有先替他说话！真是伤人心。
“别气了，皇兄应是有苦衷的。”
“我生气关他什么事？”
“……颜华不是寻常婢女，说话难免难听了些，别往心里去。”
“我生气关她什么事？”楚尤见他半天绕不到正确点上，更气了。
“……那你气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不替我说话？”
“跟她说不出什么来的，这些都不是她本意，还是先去找皇兄问清楚原因。”黎聿见他没什么大反应，接着补充。
“我知道你不是贼人就好，我要信谁，没人能左右。”
他的脸色缓和过来，心情转好，还是黎聿想的周到。
颜华将他们带到黎钰的院子，光院门就可以看出比黎聿的奢华了不知道多少，门匾都镶着金边。
楚尤没心情多看，跨过门槛把面前的建筑大致扫视了一圈，跟着颜华去了会客厅。
“还挺大。”他挨着黎聿在客座坐下，顺手帮他倒了杯茶。
颜华转身欲走，却被两人同时叫住。
“殿下在此等候即可，院里的下人会告知太子殿下来会客，奴告退。”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她就快步离开了这，周围没了声音，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黎聿忍不住去偷偷看身边的人，却突然和他的视线对上，眼神顿时变得慌乱，不知道往哪放。
“我瞪你了？吓成这样。”楚尤轻笑一声，眼神更加肆无忌惮，黎聿只恨自己没有他这么厚的脸皮，这人怎么连自己偷看被人发现了都不知道害羞？！
“你看我干什么？”
“等你看我的时候吓你一跳。”
“……”黎聿偏过头瞪他，又觉得这样不解气，必须让楚尤也丢人，于是他怒气冲冲地和楚尤对视，对方一直笑着看他，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让人莫名觉得受宠。
黎聿瞪着瞪着就盯着他的脸失了神，整个人的意识都不知道飘到哪去了，厚脸皮的好处就是连美貌也能跟着叠加。
楚尤看着他发呆的样子，觉得可爱，微微挑眉，朝黎聿伸出一只手，拇指贴着他左脸，余下四指贴在他右脸，然后往中间使力，轻轻一捏。
黎聿毫无防备，遭他这么一捏，两边脸颊上的肉往中间挤，唇瓣微微分开，小狐狸反应过来后立马炸毛，闭上了唇，把脑袋往后撤。
“你干什么？！”
“看你刚才呆愣愣的像假人，我怕你被鬼上身了，捏捏看是不是真的。”楚尤说话没个正形。
“那你捏出来了吗？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没有，你凑过来，我再捏捏。”他笑的没脸没皮，惹得黎聿总有一种被调戏了还不自知的感觉。
“不给。”
“小气鬼。”
“……那你也给我捏捏？”
“那我也是小气鬼。”
黎聿突然就泄了气，没脾气了。
“……”
他们正闹着，黎钰不知是什么时候到了，见没人再说话，他就屈起食指在门框上轻轻敲了敲。
“找我何事？”
二人听到声响，朝他看去，黎钰缓步走过来，坐到主位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的侍卫没跟进来，在门口守着。
“殿下派来监视我们的人没告诉你她暴露了吗？”楚尤说话毫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黎聿没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黎钰，等他回答。
不会伺候人就是天生被伺候的命[可怜][比心]
各族的文字都是互通的，不过各族古籍上的古字不互通，小聿念的那本写的就是古字，所以需要翻译（写的是古字≠古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帝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