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秒。
冰冷的倒计时像无形的绞索,勒在每个人的脖子上。
头顶是悬停的钢铁巨兽,幽蓝的充能光芒是死神的眼睛。外围是无声推进的金属蜘蛛潮,猩红的复眼编织着死亡的罗网。空气里只剩下引擎沉重的喘息和机械足肢敲打碎石的、冰冷的哒哒声。
十秒。我们只有十秒。
我猛地转身,动作快得撕裂了凝固的空气。不是冲向武器,不是冲向掩体,而是扑向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青鸟!
“你的翅膀!”我的声音嘶哑尖锐,像砂纸刮过铁皮,盖过了头顶的嗡鸣,“能飞吗?现在!立刻!”
青鸟被我吼得浑身一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塞满了恐惧、茫然,还有一丝被死亡逼出来的本能反应。“我…我…”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背后那个破旧的、由散热片和生物甲壳拼凑的翼骨架,“…没…没能源了!核心…核心在虫群毁掉营地时…过载烧了!”
唯一的变数…断了?
“能源!”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脑子在剧痛和根须冰冷碎片的冲击下疯狂运转,“替代品!什么能驱动它?快想!”
“高…高纯度能量结晶!或者…或者…”青鸟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社区角落,猛地定格在哑婆日夜不息熬煮的药锅旁——那里,堆放着几块从废墟深处挖出来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形状不规则的矿石!那是我们勉强用来驱动简易蒸馏装置和照明的东西!“…辐…辐射矿!强辐射环境下的伴生矿!能…能短暂激发!但会烧毁!一次性的!而且…”
“巴克!铁匠!矿石!全搬来!”我根本没听后面的“而且”,嘶声下令。时间只剩七秒!
老巴克和铁匠像被抽了一鞭子,猛地冲向矿石堆。锐眼的弩箭依旧死死指着青鸟,但他冰冷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挣扎——信任这个方舟标记的人?还是…赌一把?
“锐眼!陷阱!最后的!启动‘灰蛾’!”我吼出锐眼给那个最隐蔽、最疯狂的计划起的代号。那需要引爆埋在地热裂缝边缘的不稳定荧光苔藓孢子,制造一场小范围塌方和混乱,赌的就是方舟编队对地壳变动本能的规避反应!哪怕只有几秒!
锐眼眼神一厉,瞬间收起弩箭,像一道影子扑向棚架深处一个伪装成破木箱的控制板。
五秒。
铁匠和老巴克抱着几块沉重的、散发着不祥蓝光的矿石冲了回来,重重砸在青鸟脚边。矿石表面的辐射让空气都微微扭曲。
“快!装上去!”我指着青鸟背后的翼骨架接口。
青鸟看着那几块矿石,又看看头顶悬停的钢铁巨兽和逼近的蜘蛛潮,脸上最后一丝犹豫被求生的疯狂取代。他猛地撕开帆布外套,露出背后骨架上一个布满锈迹的、不规则的凹槽。“不够!需要…需要能量引导!强行塞进去会炸!”
三秒。
根须传输的碎片在脑中尖啸!能量回路…引导…非标准接口兼容…一个冰冷、精确、带着无数复杂符号和失败案例警告的片段猛地撞进意识!
“给我!”我一把夺过铁匠手里沉重的撬棍,在青鸟惊恐的目光中,狠狠砸向旁边一根裸露的、扭曲的废弃电缆!火花四溅!撬棍尖端被硬生生砸扁、掰弯成一个粗糙的钩状!“趴下!”
青鸟下意识扑倒在地。我抡起变形的撬棍,像疯了一样狠狠砸向翼骨架凹槽旁边的金属结构!铛!铛!铛!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淹没在头顶引擎的轰鸣里!火星飞溅!撬棍变形,虎口崩裂出血,但我脑子里只剩下根须碎片里那个强行搭桥的能量引导路径!
一秒!
“塞进去!”我嘶吼着,用变形的撬棍钩猛地卡住凹槽边缘几根扭曲的金属线,强行拉开一个冒着电火花的缝隙。
青鸟抓起一块最大的、蓝光最刺眼的矿石,闭着眼,狠狠塞进那个缝隙!
嗡——!
一声刺耳的、不稳定的能量尖啸猛地从翼骨架上爆发出来。蓝色的电弧如同狂舞的毒蛇,瞬间爬满了整个骨架。骨架剧烈地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青鸟被强大的能量反冲震得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零秒。
“倒计时结束。净化程序启动。”冰冷的电子音如同丧钟。
悬停的装甲载具腹部,幽蓝光芒瞬间炽烈到无法直视。
低空盘旋的“猎隼”无人机炮口亮起刺目的蓝白光芒!外围的金属蜘蛛潮如同接到了指令,猩红的复眼锁定目标,细长的节肢猛地蹬地,如同黑色的闪电,从四面八方朝着核心棚架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也就在这毁灭降临的同一毫秒——
“就是现在!灰蛾!!!”锐眼嘶哑的咆哮在棚架深处炸响。
轰隆隆——!!!
社区边缘,靠近地热裂缝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更深沉恐怖的巨响!大地剧烈地颤抖、摇晃!一道混合着炽热蒸汽、碎石和刺鼻荧光的巨大烟柱冲天而起!那片区域的地面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
悬停在正上方的庞大装甲载具,那稳定如同磐石的姿态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晃动。引擎的嗡鸣瞬间变得紊乱而尖利,对地攻击的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低空盘旋的“猎隼”无人机更是被剧烈的地震波和气浪冲击得翻滚失控。
“跑!!!”我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混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一把将还在因能量过载而浑身颤抖、翼骨架狂闪蓝光的青鸟推向根须冰冷躯壳的方向——那是社区里唯一能提供一点遮蔽的巨大掩体!“往裂缝那边冲!!”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老巴克像一头暴怒的老熊,吼叫着抡起撬棍,狠狠砸向一只扑到近前的金属蜘蛛!铛!火星四溅!那蜘蛛被砸得翻滚出去,但坚硬的甲壳只留下一个凹痕!另一只蜘蛛的锋利足肢已经刺到老巴克腰侧!
“老东西!”铁匠怒吼着,巨大的身体猛地撞开老巴克,沉重的金属护臂硬生生格开刺来的足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反手抓住蜘蛛的一条节肢,虬结的肌肉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竟将那冰冷的机械怪物抡了起来,狠狠砸向另一只扑来的蜘蛛。
锐眼的身影在烟尘和混乱中如同鬼魅。他没有硬拼,手中的自制弩箭每一次短暂的停顿,都有一支涂抹了剧毒荧光菌液的箭矢射出,精准地射向蜘蛛复眼与躯干连接的脆弱关节缝隙。被射中的蜘蛛动作会瞬间变得僵硬、迟滞,甚至互相碰撞。
哑婆死死抱着小芒,在摇摇欲坠的棚架下穿梭躲避。她枯瘦的手不时扬起,洒出一把把不知名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粉末。粉末接触到灼热的空气和金属蜘蛛外壳,竟腾起小片小片的腐蚀性烟雾,暂时阻碍了它们的追击。
我咬着牙,忍着脑子里翻江倒海的剧痛和眩晕,强迫自己集中那点被哑婆药汁强行维持的清明。根须的碎片在尖叫——“清道夫”蜘蛛集群行动逻辑…信息素节点…优先攻击移动热源…
“别硬拼!找节点!干扰它们!”我嘶声喊道,同时猛地扑倒,一根闪烁着蓝白光芒的等离子光束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将身后一块混凝土残骸瞬间熔化成赤红的岩浆!灼热的气浪烫得皮肤生疼。
头顶的装甲载具稳住了姿态,机腹下那致命的能量光芒再次开始凝聚!无人机也重新调整了方向!灰蛾制造的混乱窗口,正在飞速关闭!
“青鸟!!”我扭头看向根须躯壳的方向。那里蓝光狂闪,能量尖啸几乎撕裂耳膜!
青鸟趴在根须冰冷的履带旁,双手死死抓住背后剧烈震颤、仿佛随时要炸开的翼骨架,脸上是极度的痛苦和疯狂。他猛地抬头,看向我,又看向头顶正在重新锁定目标的钢铁巨兽,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光芒!
“抓住我!!”他嘶吼着,声音被能量尖啸扭曲。
我几乎没有思考,完全是本能地扑了过去,双手死死抓住他背后那滚烫、狂震的翼骨架支架。
下一刻,一股狂暴的、完全不稳定的推力猛地从背后传来。
嗡——轰!!!
翼骨架尾部爆开一团混乱的蓝色火焰和浓烟,巨大的过载推力像一柄重锤砸在背上。
我和青鸟像两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子,猛地离地。
狂暴的气流瞬间灌满口鼻,几乎窒息,视野天旋地转,只剩下呼啸的风声、金属的尖啸、爆炸的火光和下方混乱缩小的战场。
我们飞起来了!
以一种极其狼狈、失控、随时可能散架或爆炸的方式,歪歪斜斜地朝着地热裂缝方向、那仍在升腾着烟尘和蒸汽的塌陷区,疯狂地冲了过去。
下方,铁匠的怒吼、锐眼弩箭的破空、金属蜘蛛冰冷的哒哒声、能量武器灼烧空气的嘶嘶声、哑婆压抑的惊呼、小芒的哭喊…所有的声音都混合在一起,被风声拉远、扭曲。
头顶,重新稳定下来的“猎隼”无人机,冰冷的炮口瞬间锁定了空中这唯一高速移动的目标。蓝白色的致命光芒,再次亮起。
背水一战。
我们冲出了囚笼,却冲向了另一片燃烧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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