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而熙熙攘攘。
与人流中逆行,又与无数人匆匆而过,宛如被隔绝于这个世界中。
文远不知前方的路,他只是低着头,顺着人流而行。
究竟是何时迥异的。
他应该去找刘杰聪的家住地,来确认自己的空间。
他应该去对峙那个炒面的文远,去寻求平行的经历。
他应该去地方的派出所,求找庇佑和恐惧的真相。
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是文远自己都无法压抑的悲伤,他竟是如此的渴望着亲情,以至于在看到父母消散时,连活下去的勇气都难以支撑着自己。
是的,文远在想,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就算找到了另一个文远又如何。
他的父母,这世上同他关系最为亲密的人已经不存在了,得知这些浮云缥缈的事情,又能有什么用。
哪怕是知道,这份亲情有众多的漏洞,是幻影般的海市蜃楼。
可文远就是迷恋贪婪着这份爱意,这么亲情,他是蜗牛般面对现实的残酷,而宁愿躲在壳中的梦幻乡里逃避,他是懦夫,他是可耻的逃兵。
可得到拥抱的幸福小孩,同那担惊受怕的孤苦孩童又怎么能相其并论呢。
脚步便是不知不觉,周遭的喧哗逐渐清冷,月夜漂过的江水如光了星波的银河。
文远站在渡江硚口,江面的波澜在黑夜的月光中是如此的莹白。
当冰冷的江水从脚踝逐渐莫与胸口,而后源源不断的侵入肺呛。
本能的求生的意志,至使文远的身体开始不自主的挣扎摆动。
平静的江面有了波涛,可在这漆黑的月夜又有谁会去关注着零星的水点呢。
呛咳的窒息是在难受,可文远仍没有悔恨自己的选择,他只是希望时间快一点的度过,让他这贫瘠的软弱的一生更早的结束。
月亮高悬与空,怜悯而仁爱的照引着土地。
就连那零星的挣扎,也不过是尔尔间的消散。
身体轻了,意识也散了。
耳旁是水流的呜咽,他仿佛也是这江中的鱼儿,自由而无措。
深蓝的江流,一点点的蚕食着他最后的生命。
眼瞳的扩散,半睁半闭间,文远像是看见了一双熟悉而又沉寂的黑瞳。
那双眼睛是属于戴贺采的。
意识越是消磨,眼前戴贺采的面容便越发的清晰。
直至面对面的逼迫,文远早已没了力气。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即将从身体抽离,只是虚弱的睁开眼,看着面前让他恐惧的,惊愕的存在。
这世界的异样苗头,或许从他一睁眼便开启了,戴贺采代表的是真相还是这异类的源头,都不重要了。
文远只是想笑,他笑着自己的荒诞的推测居然是真的,他笑着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生活在编织的幻想,他笑着自己嘲讽着另一个是为真实的自己。
可总归到底,文艺是笑着自己的无能和悲惨。
无论眼前的戴贺采,是虚幻是真实,最后的一点力气,文远都扬起手朝着对方伸去。
并不是触碰和救赎,文远只是想挥散或推离眼前人的存在。
可他太轻了,轻的连那毫寸之隔都无能,也轻的连他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他只能看着戴贺采,就如戴贺采看着他一样,同泡沫般消浮泯灭。
光影的交错,由暗到明。
一片的温暖,水流的窸窣。
身体的实感,灵魂的归安。
眼珠的活跃,再度睁眼,是刺眼的暖光,是躺在身下如鹅毛般的床铺,是入眼奢侈昂贵的布局,是在浴室中不断滴落的水流。
头昏脑胀,身体如灌了铅样的沉重,想要作呕的感觉,他应当是喝了很多酒的宿醉。
下意识的拉开床单,文远看到的是一丝不苟的自己,便是连地般都不沾的赶忙回到了床上。
他竟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床旁散落的衣服,和那浴室中源源不断的水流和灯光。
便是心知肚明,文远知道自己是个成年人,但在记忆中搜索却没有伴侣的踪迹。
但,不管如何他应该负责。
理清了些如今的场面和问题。
揉了揉额头,减缓宿醉后带来的痛苦,用被子做遮掩文远将床边的衣服捡起套在身上。
果然是一股子的酒臭味,可目前就这房间的布局,应当是酒店无疑了。
也没多余得衣服更换,没得文远挑选。
整理好自己,来到电视剧旁的玻璃桌,拧开一瓶矿泉水送入喉中。
文远观察着房间,还有那凌乱的床榻。
目前没有发现,有关哪位“女士”的任何装饰和衣物。
推测着对方,应当也是个缜密心细的人。
赔偿是必要的,就是不知对方是谁了。
他并没有要紧的事,再喝了几口矿泉水,强压下那股不适的呕吐感。
文远坐在了离窗口的沙发上,随手翻看酒店的杂志,等待对方的清洗的结束。
天晴而云朗,踏破千层烈日阳。
文远听着,看着,心却是不知觉的加速,头却是越发的昏了。
身体开始了震颤,竟是不自觉的惊恐和忧虑。
浴室中的水流小了大了。
文员的心也是停了颤了。
模糊的片段,模糊的记忆,以及模糊的自己。
他应当负责,是的他应当负责。
可是,是为了什么负责?
当然是这份荒谬…
可他的记忆分明不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是怎么告诉他的…
他宿醉了,他犯错了,他应当偿还罪恶,他要补足,他要赎罪。
他要为谁补足,他要为谁赎罪。
还有谁,还有谁,还能有谁!
当然,当然是浴室中的人。
可浴室中真的有人吗?
戴贺采!
一双漆黑的眼瞳,毫无血色,毫无生气,凭空的出现在了文艺的面前。
恐惧而不自主的吼叫,却于瞬间而消散。
浴室的水流仍是在稀疏嘀嗒,无人回应。
这不对!这不对!
心中的恐惧越发,文远站起身,也不再管那礼义廉耻,大步流星的走到哪流水的浴室门。
猛地将那彩玻璃的门拉开,轰隆的响声同时,是奔涌扑面的蒸腾白雾。
水声依旧絮絮叨叨的落在瓷砖,而在这白雾中除了他自身,文远再看不到第二人…
热气的白雾,一丝一毫的贴敷在身上,文远能感觉到水点逐渐打湿了他的衣裤,而弹到了他的脸上。
诡异而寂静。
这里并不是现实。
“是不是你,戴贺采。”
极致压抑下的平静,文远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颤抖,也能体会到哪濒临崩溃的心态。
他想嘶吼和辱骂,想要破坏和暴力,可如此做了又能怎样。
询问过后仍是安静,文远只是将浴室中的水流拧紧,观察着在,白雾消散后湿润懵懂的浴室。
一片的光影中,折返的是戴贺采的脸。
在浴室的镜中,戴贺采正从内而外的看着他。
还是那双代表着深渊的黑瞳,仍是安静的对视。
却只是在这份寂静中,文远倏忽的笑了起来,眼神是尽然的疲惫和自讽。
“我想起来了,戴贺采,你杀了我吧。”
“不,这只是你的臆想,文远,我喜欢你,我也并不会杀你,我希望你能开心,文远…”
戴贺采仍是那样的黑白的寂寥而显得僵硬诡异。
文远却是沉默着的注视。
只是沉默着沉默着,像是从腹部的脏器而向外迸发的嗤笑。
笑声却是越发的大了,不复曾经的内敛和谦逊。
文远只是笑着,如同将内心中所淤积的所有恐惧,彷徨,悲痛和自责,与这笑声中一并吞吐出来。
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痛哭流涕,笑得面无表情。
直到文远停下那丑陋荒诞的笑声时,脸皮仍是带着牵扯的僵硬。
“我笑了,我也开心了,戴贺采。”
“不,你并不开心文远。”
话语的落下,镜中的戴贺采只是漠然的看着,从笑容而转变为麻木嘲讽的文远。
“戴贺采,你希望我能快乐,可你能做得到吗,你知道吗,你作为我的受害人,明明是个被我杀害的鬼魂,却仍出现在我的身旁,并能够改变我和我周围的事物,你知道我有多恐惧吗,可你偏偏说不会伤害我,喜欢我,还要我快乐,这是多么可笑啊,受害者要杀害者快乐,哈哈哈。”
如破罐子破摔的释然,文远撑着洗手台,直视着镜面自嘲着。
可戴贺采仍是无动于衷。
而笑声也逐渐减缓,文远继续说到:“我确实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忘记了我和你的关系,忘记了我的过往,也忘记了我杀害你的动机,可当我看着你的时候,除了恐惧,我更多的是自责和痛苦,因为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你希望我快乐,也并不会伤害我,可我并不喜欢你,戴贺采,我厌恶你,甚至是嫉妒,我不知道这份情感是否来自,我们过往的记忆,可每每看到你,我变觉得自己是丑恶的甚至卑劣的,所以我想逃避,想要躲藏,想要维持我在外人和亲朋间的优异和专注。
当然我不得不承认,这份外表下谦逊温和而友善的伪装,并不快乐。
但是,我可能是需要心理医生的帮助,我有病戴贺采,我在意他人的眼光,也在意他人的看法,我需要这份目光下的在意和关怀,哪怕是恶意的,哪怕是图个新鲜,我也愿意,可戴贺采你的出现,仿佛要将我拆骨剥皮,将我的伪装,我的卑劣,我骨子里的畸形都照射出来,所以戴贺采,你说你希望我快乐,可你能做到吗,只有你离开我身边,从我的世界里消散,我才可能快乐,戴贺采。”
便是鲜血淋漓的,文远撕开了自己表皮也撕开了他内心深处黑暗的伪装。
他的目光是嘲弄的也是释然的。
可戴贺采仍是如此,他只说到:“文远,我离开了你,你也并不会快乐,你不快乐是源于你的心,你的心在哭泣,你不幸福,文远,所以你不快乐,但我希望你能快乐,也能幸福,文远…”
戴贺采只是这么说着,如往常所有的那般平静的说着。
也是如此的平静,去看着望着。
在这话语下,文远那本松懈到表情于这瞬间崩塌,如同被抽蚕拨茧的洋葱芯,也如被指鹿为马无能辩驳的嗤怒。
只是,从那份自得释然中又深陷泥沼,无边绝望挣扎的痛苦,如若陷入了巅魔疯狂,想要质问和嘲讽,却因为记忆的丧失而无从辩驳。
只是那双痛苦挣扎的眼瞳,逐渐变红,却在对峙着那镜中木然冷漠的男人,又是自弃自嘲的微笑,而在这微笑的空洞下,那双赤红的双眼缓缓落下血泪。
文远呜咽着,痛苦的朝着镜中木然的男人,悲恸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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