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
克利摘下头盔拿在手上,脚步轻巧地走到尤萨尔书桌的另一侧。
尤萨尔把羽毛笔插回墨水瓶,示意克利看他面前摆的羊皮纸。
逐字读完,克利捏着纸,不可置信地望向脸色稍凝的年轻伯爵:“阁下?”
“国王前脚神志不清,后脚亚地公国便发来邀约,这——”
尤萨尔靠回椅子,手搭上太阳穴轻轻揉着。
奎尔特国王亚当斯有两位弟弟,一位妹妹。
其最大的便是奥德里亚公爵,尤萨尔的父亲,卡修斯。之后是威托公爵萨迪斯,圣卡米洛公爵赛莱斯特。
奎尔特一贯的继承传统是立长,除非最年长那位是个傻子,或是不幸去世,才会顺延给下一位。而亚当斯,当然不是最大的,他们身体强壮的长兄赛勒斯在得到他的王位之前便被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夺走了可怜的生命。
来势汹汹。
尤萨尔手上又用点力,浓密睫毛跟着眼皮一起轻轻颤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弑兄夺位。
现在这病,听说是吓得,谁知道。
这行为可不好,他能杀哥哥,别人怎么不能杀?
尤萨尔嘴角阴影加深,得出结论:嗯······也是个混蛋。
克利站在他对面,沉沉看着自己的主人脸上笑意渐显。他的袖子碰到他天使一样的脸,其上金线绣的鸢尾花零零碎碎,拂过比花瓣还娇嫩的嘴唇,突然,尤萨尔掀起眼,深沉的红色刺入克利的眼睛。
“公爵大人们最近可是有事忙,你说,奎尔特还有谁能去赴这个该死的约呢,”尤萨尔弯起眼,“是不是只有我这个,威尔伯爵。”
抢来的,威尔伯爵。
那个早该烂在地里的人,活了,还好巧不巧出现在亚地,又在这个时间······
该死。
——————————
伯爵寝室里,甘涂一脸苦瓜地盘腿坐在床上。
就前不久,那个神经病伯爵把自己当狗遛了一通后,刚穿好衣服走出他这辈子都不想踏足的地方,一封戳着图徽的信就送到了伯爵手上。
“别乱跑,”伯爵阴着脸合上信,带着警告意味笑着对甘涂说,“在床上乖乖等我。”
甘涂自然不会对这句话有什么很好的回复,他耐着性子忍住要往上翻的白眼,嘴向旁一撇,跟着候在一旁的仆人不情不愿地又躺回那张软度十足的床。
落下的帷幔被绑在床四角的柱子上,在上方形成宽大的弧度,床顶很高,平躺着也不会让人感到压抑。甘涂把床上的枕头都垒在自己四周,然后靠上去。
完蛋了。
这是他对自己当下处境的唯一感想。
完蛋。
他怀里还抱着个枕头,两条结实的胳膊把羊奶一样的枕头挤出大片褶皱,他深吸口气,烦闷地把脸压进去,然后在里面用力搓。
搓到脸有些发烫再抬起来,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胸口起伏又落下,反复几次,神清气爽。每次他遇到头疼的事时就会用这个方法,百试百灵,缓解焦躁的好手。
甘涂晃几下头,把皱成一团的枕头丢到一边,然后起身绕着房间转了一圈。
常年的佣兵生活让他比起未来更在乎当下,既然伯爵阁下都已经这样说了,之后的事逃也逃不过,那就不想了,屁股而已,眼睛一闭一睁,还是男子汉。
他在椅子上找到之前伯爵教他认字的那本书,左右也没事,呆着也是呆着,甘涂夹着书,把那把椅子搬到巨大的圆拱形窗边。
夏天才刚开始,天气已经热得嘈杂起来,从他现在的角度往外望,可以看见连片郁郁葱葱浓淡相间的绿色,金色光线丝线似得在他脸上织成段丝绸,他坐下,皱着眉清清嗓子,捏着书页翻开。
这书虽然看着厚,但也不难懂,甚至可以说是有趣,讲得是一位勇士如何突破重重困难,打败了恶龙,最后救出————
“王子?为什么是王子。”
“……王子不能被救吗?”
“可是一般都是公主吧。”
“······”在椅背上。
“好吧好吧。”
甘涂记忆力不错,尤萨尔上次教到他哪里,他半蒙半猜也读了个七七八八,看累了就把书盖在脸上,双手抱臂,后仰着整个靠在椅背上。
尤萨尔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长长一条的甘涂。
腿伸得老长,左脚搭右脚,脚后跟点着地,脸上的书滑下来大半,侧着头露出只闭着的眼睛。
尤萨尔顿了顿,阴郁的脸色一变,在两边开门的仆人动作极轻的把门合上。
甘涂:“······”
他在门外守着的仆人手碰到门的一刻就醒了,但他就是不想睁眼,于是继续装睡,听着微弱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面前。
尤萨尔在他旁边静静站了不知道多久,他只觉得自己眼皮已经开始不受控地动起来,没被书遮到的地方被太阳晒得发烫,遮到的地方又被擦得发痒,呼吸都被旁边傻站的人搅得一团乱。装睡装不下去,刚想睁眼便听见头顶一声笑。
甘涂:“······”
尤萨尔的手指碰上他的眼角,欠揍的声音居高临下地落进脑中:“就这么想让我亲你吗,小睡美人?”
一阵恶寒。
甘涂面部肌肉抽动几下,磨着牙半眯着睁开眼。
尤萨尔正对着光,笑得让人神魂颠倒,甘涂别过眼,取下书的同时站起身。
“阁下。”
他垂着头,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看起来很乖顺。
尤萨尔很是受用地拍拍他的脸,烦闷地心情被甘涂忽闪忽闪的眼睫毛吹走大半。
他转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手撑着下巴瞥了眼桌上的茶具,然后挑眼看甘涂。
甘涂:“······?”
尤萨尔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甘涂:“······??”
尤萨尔:“······”
对视几秒后,甘涂对着尤萨尔逐渐蹙起的眉,突然福至心灵地灵光一闪,他先是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跳,然后抿嘴咬了咬牙,边暗骂神经病边径直大步上前,扑通一声,直愣愣地在尤萨尔面前跪下。
尤萨尔:“······”
他被甘涂突然的下跪一时整得哑口无言,两人大眼对小眼瞪了好一会儿,尤萨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乖。”他夸着倒了杯茶,奖励一样递到额角青筋都暴起的甘涂眼前。
“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种爱好呢,”他看着甘涂把茶喝完,状似苦恼地闭眼摇了摇头,“过几天你佣兵团的好朋友来了,看到了怎么办,我会害羞的。”
甘涂紧捏着满是浮雕的杯子,全当他的话是狗屁,并从这堆狗屁中提取出“佣兵团”三个字。
他反射般向上望着尤萨尔瞳仁中的自己,脱口道:“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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