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我握紧了手中的信封,朝着伊万指的方向走去。
位置问路人就好,Ivan这样说,并没有把「橘屋」的具体所在告诉我。
街上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除了几家妓院只有一个灯光暗沉的酒馆,一个胡子拉碴、模样阴沉的醉汉半躺在台阶上,过量的酒精让他们动弹不得,我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只是嘟哝着把笨重的身躯往一旁挪了挪。
酒馆墙上的挂钟走过1点,酒馆的空气中弥漫着着朝不保夕的混沌气味,随着越发靠近吧台气息就越发浓烈,这是独属于下城区的空气,这里的人们坚信活着就要纵情欢乐,毕竟死后就不能了。
墙角、桌边缩着一团团黑影,他们身上的味道像是被啤酒和呕吐物浸透的抹布一样。黑暗中我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这些夜行生物无疑看得见我,他们的窃窃私语更加重了我的不安。
我连句“借过”都不敢说,生怕暴露自己的异常,低着头默默从桌子间的狭窄缝隙挤过去。
一名约莫四十岁的男子站在吧台后面,胡子拉碴,用一张脏兮兮的布擦着酒杯。
“请问您知道「橘屋」在哪里吗?”
“橘屋?你这样大的孩子竟也知道橘屋吗?”老板打量我一眼,眼里满是轻蔑。
我也无比茫然,「橘屋」这名字听上去就是卖橘子的地方,难道那处的橘子比别处卖得贵得多,所以拒不招待未成年人?但既然答应了Ivan,至少这件事还是得去做。
“没关系,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您只要给我指路就好。”
“真是疯了,”老板瞪着我,表情更加古怪,他笨拙地弯下腰从柜台下翻出一打破破破烂烂的纸页扔在柜台上:“给你地图,快滚开,不要在我们店里碍事了。”
我道了声谢拿起油腻腻的地图,黑暗中那些不善的目光始终黏在我背后,我不得不加快脚步走出店门才得以甩脱。
在踏出门槛的一瞬间,一种不详的预感向我涌过来,几乎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叫嚣着危险。
——我被盯上了。
我环顾四周,确认那几道森冷的眼光来自墙角处的几个男子,他们虽然也穿着破旧的衣服,但衣衫下肌肉虬结,面泛红光,眼光锐利,对比街边面黄饥瘦、精神状态堪忧的流浪汉显得格外不寻常。
我对自己的运动能力一向没什么自信,换做在曾经那个世界我多半会老老实实把身上有价值的东西掏出来奉上,以图保住小命。但面对这群恐怕早已把杀人当作家常便饭的恶汉,指望他们只谋财不害命未免太天真了些。
就算现在转头逃进酒馆里,也难保不会被逮出来,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假装看地图,用正常的速度走向那群人的反方向,走到一条巷子口时,我看准时机迅速钻了进去,紧接着拔腿就跑,不顾身后传来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不要命般地只要看到拐角就转、看到巷子就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到了,跟在后面的几个人似乎是被甩掉了,我悄悄松了口气,
我未来得及庆幸,奔跑后的头痛、恶心一股脑地袭上来,最要命的还是后背,最先追上我的人从墙头跳下狠狠踹了我一脚,他脚上的铜头皮靴导致造成的伤害翻了倍,我扑倒在地上,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要不是咱们人多,今天还真就被这小崽子逃掉了。”有人边骂边薅起我的头发,迫使我抬起头来:“Ivan给你的东西呢?ID卡呢?”
下城区的人是没有ID卡的,只有一种方式才能获得上城区的ID卡,用它通过那面银色的分界墙进入上城区——那就是杀掉来自上城区的人,夺走他们的ID卡,下城区的狠人们并不忌惮杀人,但ID卡在这里依旧有市无价,究其原因是上城区的人害怕被杀大多不敢来。
就算我脑子再不灵光,也隐隐猜到Ivan要我跑这一趟的目的了,被牵扯进这样可怕的交易里,我暗暗心惊。
“我不知道你说的东西,他只给了我一个信封。”
“扯你妈个鬼谎,”那人怒骂,又问:“信封呢?”
“在我这,”立即有其他人接话,并把从我手中强行拽出的信封递给他。
我沉默地趴在地上,头顶传来用力撕扯纸张的脆响、紧接着是塑料卡片落地的声音,我余光扫过那张卡片——那是张妓院的会员卡,不用想里面就没有充钱。
数秒的沉默后。
“妈的,我们都被Ivan那婊子给耍了。”男人扔掉信封,像是泄愤般地狠狠踹了我一脚。
“大哥,我们还去找ID卡吗?”他身后的壮汉问。
“找你妈的ID卡,”领头的男人朝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我们追这小子耽搁了那么长时间,就算真有ID卡也早都被Ivan出手了。”
“还是老大聪明,”壮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把我踢得在地上滚了一圈:“都是你害得我挨骂,大哥,这家伙怎么处理?杀了吗?”
“现在杀了岂不便宜了他,带回去先扔进地牢里等他分化,要是omega就买到妓馆狠捞一笔,是alpha就留下来,组织里正好缺干脏活的人手,万一分化成了beta,那算他倒霉,到时候直接杀掉好了。”
我趴在地上挣扎着,想方设法离他们远一点却无济于事,眼看就要被人拎起来。这时我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火一般的红色,那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我说你们,竟敢闯入流浪者联盟的地盘,是活够了吗?”他从墙头轻巧跃下,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几分戏谑。
“该不是想要英雄救美吧,我们夜鸮商会可不是你这种小子能惹得起的!”领头的男人上前一步威胁道,下一秒他就被踩在地上再起不能。
“夜鸮商会的干部只有这点程度啊。”青年语气愉悦,用力踩上男人的背,我听到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
“Lu…”像蝼蚁一般被碾压的男人发出悲鸣:“他是「无赖联盟」的Luca!”
我猛地抬头,颈椎因动作过猛发出错位的咯吱声。
夜鸮商会的人齐齐退了一步,一反刚刚的嚣张,畏缩之态尽显,有人指着我说:“是他先闯进你的地盘,我们不过是追着他跑到这里的。”
“他么?”青年走到我面前,扳起我的下巴看了看:“怎么瞧都只是个废物小孩罢了,倒是你们夜鸮商会的人,敢出现在我的地盘里,想必已经做好去死的觉悟了吧。”
我怔怔地望着他,红发青年容貌端庄昳丽,周身散发出令人自惭形秽的强大气场,真人远胜于我看小说时对他的想象。
直到他打倒全部追兵向我走过来,我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能自己爬起来吗,小鬼?”
他弯下腰观察我的状态,没等我吐出任何懦弱的短句,就自顾自地朝我伸出手,我感激地就着他的搀扶站起来。
巷子口已不见流浪汉们的身影——这种避风的位置本该深受他们欢迎,许是因为我的唐突闯入才迫使他们不得不挪动身体另寻今夜的落脚之处,为此我深感惶恐。
路边停着一辆红色的机车,Luca长腿一迈跨上车,示意我坐到他身后。
我没有直接上车,哪怕这点警惕对于我这样的弱鸡没有任何用处,但一想到刚刚差点在Ivan做的局里丧命,我还是心有余悸。
“你不是要去「橘屋」吗?”Luca见我没动,催促道。
再不听话上车就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了,我诚惶诚恐地道谢坐到了他的后面,火红的机车向前飞驰,载着我逃离夜晚和噩梦,驶向凌晨的微光。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Luca提醒我抓紧他的衣服后就狠踩一脚油门提高了车速,风驰电掣间,我无意瞟见一具惨死路边的尸体,被子弹洞穿额头,腹部还插着一把刀,那一刻我竟生出了些许庆幸,与这个在火并中遇难的死者相比,活过第一夜的我无疑是幸运的。
凉风送来满是硝烟味的空气,我打了个寒战,望向上城区半透明的穹顶,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到那里面去。
Luca的机车停在了一座营地前面,营地中央空的汽油罐里生着篝火,几个守夜的青年聚在篝火旁喝啤酒,听到Luca机车的动静快步迎上来,喜气洋洋地和Luca汇报他们今晚和其他组织交手的收获。
我身为外人不方便听他们讲话,自觉走远几步,移开目光打量这座属于无赖联盟的营地。从活动板房和集装箱的数量推测,这个营地至少住了二百余人,无赖联盟的旗帜和涂鸦招摇地覆盖了营地的每一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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