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上头了的池归完全没有考虑到把姜黄和琮留在同一屋檐下的后果,他一路往前飞,一直飞到魔窟飞舟码头才堪堪停住脚步。
码头凛冽的江风吹得他脸颊生疼,刮醒了他的理智也惊起了满腔思绪。
“您这是要上皇城?把票给我吧。”码头验票的老鼠妖提醒池归。
池归低头,发现自己一时冲动竟把去皇城的船票买好了。
想起梁淞关于白芹的那番话,又想起尚未修复的两半键盘,池归终于还是没把票递出去。
“不,票买错了,以后再去。”
老鼠妖用爪子挠挠头,他它小小的脑仁想不明白这位客人为何临时反悔,绕过池归把爪子伸向下一位客人:“您的票……”
“既然他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身后传来某人温润的声音,池归回头望,一对金眸含笑看着他。此人虽然换了一张皮,但那双金色眼睛给人的感觉是相同的。
“今晚就得交还秘宝了,不知怀池兄准备好了吗?”怀箫做了个“请”的手势,跟随池归离开了上船的队伍。
“准备?什么准备?”池归转头与他对视。
“当然是……抗命的准备。”
怀箫从袖口取出一枚键帽,其上附着的能量让藏在池归乾坤袋里的键帽躁动不安,池归不得不强行控制住键帽把它塞进了系统物品栏。
引力是相互的,怀箫毫无疑问也感受到了池归身上的那枚键帽,面上闪过了然:“你果然是池归。”
104枚键帽分明好生生装在键盘上,池归本就对自己乾坤袋里这枚键帽有所怀疑,现在看见怀箫手里还有另一枚键帽,哪还不知道这对妖族君臣偷偷做了手脚?
“发给我的那张键盘,究竟有多少是真的?”池归沉声发问。
怀箫笑而不语。
池归懂了,要么只有一点点是真的,要么全部都是假的。
“没想到我花五十万银子买了个假货。”池归自嘲。
怀箫并无取笑之意,反倒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池归:“这就是我特意来找池兄的原因了——”
“能否给我解释一下,为何你捐了五十万两银子,魔王陛下不光一点能量没拿到,精心饲养的吞金兽身上反倒多了个别的能量源?”
这回轮到池归笑而不语了。
“池兄若是肯告知真相,他日我必将完整键盘送到池兄手上。”怀箫紧紧跟在他身后。
池归懒懒分了他一点余光,五指摊平伸到他面前,怀箫会意,立马把键帽送进池归手里。
“入伙费我收了,要是敢去魔王面前告密,我就用它把你也拉下水。”
修长的双指夹住键帽在怀箫眼前晃了晃,再往额前一抹,独属于主机钦定之人的亮白色标志出现在怀箫眼前。
“原因很简单,我和魔王是一类人,经了我手的东西怎么可能算在他头上。”
黑色键帽辗转几个来回,凭空消失在池归手心。
怀箫恍然大悟,看池归的目光又多了几分钦佩:“池兄,可愿与我同游魔窟?”
假键盘还在琮手上修着,怀笙那么个糟心玩意池归暂时不太想见,倒也愿意和怀箫多聊几句。
存在于别人口中的魔窟显然比不上真正的魔窟。怀箫用一张金卡带池归走进了魔窟最大的销金窟。
这销金窟原是一棵通天古木,百年前遇雷劈折半边身子,便被妖族雕成了露天楼型。楼高十八层,下六层以黄铜包裹檐角栏杆,壁上铜皮兽像栩栩如生,初化形的小妖齐聚于此畅饮高歌;中六层主打秘银装饰,鸟兽彩翎层层镶嵌,雕梁画柱底下坐了有头有脸的大妖,谈笑间铜钱玎珰;上六层则用金丝帘席严严实实挡住了底层妖怪往上看的目光。
金卡在手,池归和怀箫一路畅通无阻走到顶楼。拉开帘席,金碧辉煌的内饰让池归险些连落足的地方都找不到,几只由红线拴着的小火蝠殷勤地扑打翅膀为池归呈上精致吃食。
池归挑着模样正常的尝了几样,滋味果真甘美异常,火蝠毛茸茸地托着一张方巾飞到他手边,以供他随时使用。
怀箫一眼没看摆在眼前的珍馐美食,只专注地观察池归的神情。待池归尽兴,他又领着池归从少有人至的侧面离开销金窟。
刚踏出门,扑面的恶臭差点让池归把刚吃进肚里的东西吐出去。
一墙之隔,墙内歌舞升平,墙外却是臭气熏天。藏污纳垢的墙角,患黑泥病的低级妖怪们麻木地咬作一团,咀嚼声吞咽声不绝于耳,只剩白骨的尸身沉入地面黑泥又咕嘟咕嘟冒出新的黑泥怪物。
“……你就不能等我消化完再带我来这里吗?”池归有气无力地给怀箫竖了个大拇指。
“抱歉,我很珍惜和池兄待在一起的时间,想早点带池兄看到魔窟的全貌。”怀箫愧疚地朝池归鼻尖和腹部分别点了一下,黑泥的气味瞬间变得可以忍受了。
“恐怕这些黑泥才是你带我逛魔窟的真正目的吧。”池归干咳几声勉强适应,召出分身扫描了一遍这条黑泥巷,满屏红彤彤的bug挡得他什么也看不清。
略一沉吟,池归当着怀箫的面掏出了子弹和弩:“不介意我做个尝试吧?”
“池兄请随意。”怀箫摇头,目光紧紧盯着池归手里的子弹。
准星瞄准一只刚刚坠入黑泥的獾妖,池归利索扣动扳机,子弹打穿獾妖身上腐烂的黑泥,五彩斑斓的油花四溅,不仅原有的bug没修好,反倒生了新bug。
池归黑着脸避开那只飙着油花冲他扑过来的獾妖,给它脑门上结结实实又来了一子弹。
绿光扫过,黑泥退散,恢复理智的獾妖懵懵懂懂地在空中扑腾几下,被怀箫眼疾手快接住了。
那只捡回一条命的獾妖胖乎乎的,怀箫抱在怀里活像抱了个煤气罐,看着怪滑稽的。
池归没忍住笑出了声,怀箫无奈解释:“这里黑泥太多,它要是在地上再走几步会重新感染病的。”
池归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而想起见面时怀箫那条饱受黑泥污染的尾巴:“你呢?要不让我对着你的尾巴来一发子弹,试试能不能让你痊愈。”
“我的病倒是小事,不着急。”怀箫把獾妖抱到了安全位置,轻轻往它背上一拍,示意它快快离开。“池兄若是愿意,可否把这一巷子的染病妖族都救了?”
池归食指搭在扳机上,却迟迟没有射出下一发子弹:“你怎么保证这些被我救活的妖族不会对魔窟外的凡人出手?”
怀箫一愣,他一直小心翼翼粉饰的和平假象最终还是被剖开摆在了明面上。
吃与被吃,一直是人与妖之间不变的议题。池归作为人类的一员,他必须优先考虑人类的安危再去救治妖族。
怀箫神情庄重,三指向天发誓:“只要池兄愿救治我妖族子民,我愿尽我所能阻止妖族对人类出手。”
说着,他向跑走的獾妖伸出一指,一个虚无的金环没入獾妖体内,禁锢生效。
怀箫毕竟不是魔王,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目光瞥向茫茫黑泥巷如炼狱一般的景象,池归深吸一口气:“好,我信你。”
愿意救是一回事,能不能救又是另一回事。兜里的七颗子弹肯定救不完这一巷子的黑泥妖怪,甚至连每颗子弹基本的修复成功率都无法得到保障。
池归想起怀笙作为小蛇时期曾咬过一口他的子弹,具备因果之力的子弹登时获得了不可思议的威力。既然怀箫拥有更强大因果力,那他是不是可以……
短暂犹豫一瞬,池归还是把子弹递到了怀箫面前:“能请你咬一口吗?”
“……?”
怀箫虽然没说话,但池归清清楚楚地在他脸上看出了疑惑。
“呃……我说的‘咬’不是单纯用牙咬,”池归硬着头皮解释道,“是在我这七颗金属疙瘩上加一点因果。”
怀箫懂了,他接过池归递来的七颗子弹,分别碰了一下就还给了池归:“池兄,用‘咬’的方式实在不太卫生,请放心,我用手也有同样的效果。”
“……”池归脸都尬红了。都怪怀笙先入为主给他留下了因果必须用蛇牙咬的印象,害他在怀箫面前闹了个大乌龙。
顾不上纠结因果方式,池归填装完毕直接瞄准。
附加强大因果的子弹果真不一样,池归每往一个地方射击,那地方的黑泥就会凭空蒸发出一个完整的圈,七颗子弹很快救出了三分之一的黑泥怪。
捡回散落在地的弹壳,池归向怀箫告别,时候不早了,他该回去看看琮修键盘修得怎么样了。
“走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背叛魔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临走前池归叫住了怀箫。
“魔王对我说了谎,如今我想弥补自己因为这个谎言犯下的弥天大罪。”夕阳中怀箫的眼睛盈盈闪耀着金色光辉,在某个瞬间池归似乎透过他千变万化的皮囊看到了他本来的模样。
因果因果,有代价才得馈赠。掌握如此强大的因果力量,怀箫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是他身上根深蒂固的黑泥?还是……什么更为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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