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我觉得……”商扶砚忽然捂着胸口蹲下,一只手扯了莫念裙摆,“我心好痛。”
莫念翻了个白眼,将他甩开,大步往石庙走去:“不论靖王殿下如何再演,我也不会再让你把我骗到龙霓去的。”
“教主高兴便可,南齐太子就放在这里吧。”商扶砚神情一收,拍了拍衣摆,起身跟上,发现袍脚有一片染了血,徒手撕下。
莫念发现中计,深吸了口气,要自己保持冷静,眼前是大炎摄政王,不能打,她回头道:“说到南齐……这位世子殿下,我呢,不会解血咒,去庙里看看有什么关窍。”
她刻意朝着鸣一这忠君爱民的世子阴阳怪气:“我的意思是,这个太子殿下,他是自找的,那是死是活,便是此处山灵地精说了算,谁让他不听我的呢?且他若死了,商扶砚恰好可以继位南齐东宫了,对大炎百利无一害,你们二位可不要想着栽赃我,且还要无论如何都要记我一份功劳才是。”
凌景珩吐出一口血,地上滚动的血珠忽然升起,皆往商扶砚扑过去,莫念一惊,扫过一眼,指间魂铃敲响,长短相间,口中咒诀空灵如神语,沙粒山石间石土皆动,飞起的血珠霎时停在半空。
商扶砚拔剑戒备,漫天血珠悬停半晌,莫念拼尽力气也无法将其降下,一颗颗血珠最终脱离控制,凝成红箭射向商扶砚。
断魄紫光萦绕,寒刃如龙,却无论如何也扫不尽这些地下升起的亡灵,数道红箭穿身而过,在他身上投入一道道寒意,唯有几支撞在他心口玉佩处,断响落地。
鸣一看不见此景,站在一旁只见莫念衣带翩飞浮于半空,口中念念有词却没有声响,商扶砚挥剑亦不知在斩何物。
他握着刀,亦不知要砍哪里,惊惶道:“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莫念咒声不止,却拉扯不过成妖般的毒血,忽然地动哄响,血珠刷刷坠落,她往石庙方向望去,一阵目眩眼花。
整座石庙似在移动,带着烟尘、惨叫声、哭声朝她撞过来。
她闭眼凝息,耳边听闻沙石席卷,片刻,再睁眼,烟尘骤降,百响尽消,似天地侧翻,四人皆躺在一座石凿而出的庙宇中,各处塑像皆是南齐神灵。
“鬼打的……跟你在一块儿是真的没好事,我在这跑大的,就没见过这些东西!”莫念坐起来,往旁踢了商扶砚的脚。
商扶砚跟着爬起,乌发垂在肩侧,低头查看发现身上什么也没有:“教主,我们到底是醒没醒?”
鸣一扶了扶脑袋,用力摇了头,发间沙石“哗哗”抖落:“哎,我想回去抄书……”
庙内石壁刻满了诡秘的符文,幽蓝的火焰在青铜灯盏中燃烧,凌景珩眼中血红不知何时褪尽,跌跌撞撞爬起身来。
脚下青砖在他起身一瞬亮起血色纹路,四周景象骤变,浮空皆是商扶砚为了救回莫念放血熬药的场景。
她一直睡着,一次次日升月落,他寸步不离,直至深夜不知不觉睡去,天未亮又惊醒,趴在床边一直看着她。
她看见自己在禁足时溜出房间,去王府后厨偷了酒喝,深夜醉酒胡闹,几个影卫趁机偷袭她,将她拖向后院园中,商扶砚回来恰好发现,将影卫手骨敲断,抱回了她。
玄七守在一旁,她哼哼唧唧嚷着冷,他低声哄她:“抱紧就不冷了”。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将剑抵在偷袭她的影卫喉前:“人模狗样,我府中的粮不好吃对吗?竟敢来端我碗里的食了,地牢最近饭不错,去吧。”
她离开靖王府时,他正看着她,袖中的手攥得骨节发白,后又淌进水里,捞起了她扔进池中的凤冠:“可惜了……何时才能再用上呢?”
她回到靖王府时,曜灵军双眼发红将她团团围住,以牵魂咒淬血亦无法将他们杀尽,商扶砚赶来时,她松了口气:“原来你出去了,那就好。”她说着便倒了下去。
异变的曜灵军残肢断身,似冥兵一般扭曲着身子扑向她,商扶砚断魄剑芒扫过,他们终于不再爬起。
莫念倒在自己的血里,商扶砚触到她时,飞云令魂经过她的血流向他,蛊灵之间在相互感应求生。
他封住了她全身经脉,在她的血止住时将她抱紧,他在血中拾起那枚玉佩,白玉所雕的灵蛇血色不退,他的眼泪滴在血里。
幻象中能听见声音,商扶砚跪在血中一遍遍唤她,将她滴着血的脸捧在手里,直到玄七带人赶来,他才回过神来,将她抱回自己房中。
莫念抱臂不屑,瞥向一侧,“哼,报应,哭两声就算了?谁叫你们无缘无故要取我性命的?”
庙宇与幻象重合,商扶砚眼中晦涩一片,凌景珩复又没事般各处走动,随手碰了一下祭坛上一尊玉像,那玉像摇晃后砸碎,奇的是碎后出现在商扶砚脚边,从中掉出一份绢本,以血书就。
商扶砚拾起细看:“是我娘的字迹……”
“师父和赵庆嵩的同心契,他竟为师父承了一半噬心咒的痛楚。”莫念惊住,“那我……”飞云令魂会将段情身上所存咒法一并带入她的身体,难道……
她以银铃为引,反念牵魂咒,发现自己身上确有噬心咒残余,飞云令魂的蛊灵不知何时只剩一半,“这是……怎么回事?”
商扶砚将肩上衣袍扯开,幽兰图腾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道皆泛起微光,花藤在他肩上蔓生,与莫念肩头幽兰相互回应。
“大婚前一日,我发现有一半令魂已在我身上……”
莫念疑道:“如何发现?”
“有贼攀进了你院子里,我叫他站住,他还跑,还未追他,他便摔倒了,我抓住他时,他身上有蛊虫在皮下乱爬,不一会儿便死了……”
“这么说……是……”莫念目光落在他肩上,那图腾轻动似活物。
“杀你可得南疆,杀我可得龙霓,他们想让我误会你带了帮手,意图对龙霓不轨,但幕后之人应不知……令魂蛊灵可合欢相渡。”
莫念迟疑道:“我也……不知……”
石庙燥热,思及种种,莫念烦闷不已,她随手解开了外裳,一阵剧痛忽然从胸口炸开,像是千万只蚂蚁在胸骨中不断啃噬。
“阿念!”商扶砚在她倒下的一瞬将她接住。
她视线模糊,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近,本能地挣扎推阻,跌倒后往墙边退去。
她知是幻觉,却忍不住惊恐,后背撞上了石柱,碎石硌得她生疼。
“别过来!”她厉声喝道,声音因疼痛而颤抖。
那人停在两步之外,看不清脸面,有月光自穹顶洒落,勾勒出他的轮廓。
一身墨色长袍,不是南疆服制,衣襟上绣着暗红色的纹路,在月下泛着诡异的光。
“夫人,噬心咒又发作了?”男子的声音低沉温柔,却让莫念汗毛倒竖。
“你是谁?!”她强忍疼痛,右手悄悄摸向腰间,这是……匕首?师父?
她发觉自己在段情的记忆中,面前男子轻叹一声,单膝跪地与她平视,月光照亮了他的面容,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是一种奇异的暗红色,似是凝固已久的血。
“赵庆嵩。”他轻声说,伸手想触碰她的脸颊,“你的夫婿。”
莫念大惊,猛地拍开他的手:“放屁!滚开!我不认识你!”
商扶砚的手悬在半空,整个愣住,抬头看了看满室神像,舌头抵了一侧牙齿,极不满:“你们要这么整我的王妃,我就很不高兴了……”
赵庆嵩年轻时的嘴脸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夫人又忘了?昨夜你亲口答应与我成亲,我们还共饮了合卺酒。”
“胡说八道!”莫念挣扎着站起身,噬心咒的余痛让她双腿发软,“我根本不认识你!”
她从未见过段情与什么男子来往,对朝中之人更是厌恶疏远,更别说这个男人是当今朝中重臣。
断魄似一道紫光飞出,穿破祭坛数尊石像,石块碎落飞溅,灵剑停在凌景珩眼前,“太子殿下,教主若出了什么差错,以我微薄之力,恐怕阻止不了曜灵军攻打南齐。”
“你杀了我也没用,这石室不是我皇宫之物,我亦没见过。”凌景珩退一步,断魄便跟一步,剑刃直指他的额心。
莫念环顾四周,石庙内怪异阴森,几根粗大的石柱上刻满了古怪的符文,在月色中青光暗淡。
奇香飘来,似檀香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莫念越看越觉得不对,她方才不是在这里的。
她刻意冷笑:“你是幻影,你是不存在的东西。”
“你是我爱的人。”眼前的赵庆嵩耐心解释,仿佛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你叫段情,二十有三,生于霜降之日。你最爱喝云雾茶,讨厌吃甜食。你左肩胛骨下方有一枚蝴蝶状的胎记。”
莫念瞳孔骤缩,他竟真的全都知道,难道师父真的跟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你调查我?”她声音发颤。
赵庆嵩摇头,眼中满是无奈,往前一步:“段情,你为噬心咒所困,每次发作都会失去部分记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莫念一步步后退,撞上石壁,粗糙的石面将她背后擦伤些许。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赵庆嵩的话似是一把钥匙,试图打开深锁的门,而门后有着最不堪的事情。
“证明给我看。”她咬牙道,“若你真是我的夫君。”
商扶砚将断魄收回,命鸣一看紧凌景珩,一把抱了莫念藏于石柱后,低头吻在她的唇上,两人肩上数朵幽蓝盛放。
“阿念,快醒醒。”他唇瓣蹭在她的唇上,低声唤她醒来。
莫念眸中有光凝聚,意识自幻象中退出,渐渐看清他:“商扶砚……”
“阿念……”他再次吻了上去,熟悉的味道绕进了呼吸里。
莫念的喉间发紧,云雾茶和杏仁酥确是她的师父所爱,尽管她从不承认自己喜欢甜食。
“不够。”她喘息中开口,带着哭腔,“不够……”
商扶砚一愣,吻得更重了些,抓起她的手腕按在她身后石壁上。
莫念手背微微擦痛,胸前一片是他的灼人心跳,她猛地睁眼,不对,让他骗进去了,她毫不犹豫,一口咬了他的嘴:“你趁火打劫!”
商扶砚微微蹙眉,一点点松开她,唇上渗出血来,他一面喘息,一面自己舔了舔:“教主醒来便好,奴才疼一下没什么。”
莫念双脚着地,才发现方才已被他抱起,她盯着他,记忆中浮起模糊的痕迹,她越确定自己喜欢他,便越觉得气恼:“有本事你把命放这儿,我便信你甘之如饴。”
商扶砚淡淡一笑:“那我寻个机会,阿念需要时便可放下。”
眼看噬心咒渐渐平息,他伸手抚过她的长发:“没关系……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需要!”莫念拍开他的手,却见他在笑。
“我不会再走了。”他道,牵起她的手安抚,“教主方才看见什么了?”
莫念一下抽脱,不愿相信段情真与朝廷有所勾连:“我看见那个赵庆嵩蛊惑我师父,他说他是我师父的夫婿,可我师父从未有过夫婿,从未!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赵庆嵩……果然是他……”商扶砚回头望向凌景珩,“太子殿下,你皇兄的死,怕没那么简单,你还要跟赵庆嵩狼狈为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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