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精准地点破了云织此刻濒临崩溃的身体状态,也点出了她力量的根源——师姐的庇护。
云织的心猛地一抽,不是因为被看穿,而是因为对方提到了师姐。
“你是谁?” 云织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阴影中的轮廓。
“为何知道‘寒髓引’?为何……杀珩流宫的人?”
男人沉默了片刻。
泥炉的火光跳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没有回答云织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藏云峰,‘枯荣诀’,还在吗?”
枯荣诀??云织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藏云峰最高深的秘传心法之一,讲求生死枯荣、循环往复的至理,非核心真传弟子不可接触。
她作为峰主亲传的小弟子,自然知道,但此诀修炼艰难且凶险异常,历代修炼者寥寥无几。
师姐云飞义曾试图参悟,也未能完全入门。
这人……如何得知?还问“还在吗”?仿佛他早已知道藏云峰覆灭。
“你……”
云织心中的惊疑如同惊涛骇浪。这人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
是敌?是友?还是……当年惨剧的知情人?
体内的剧痛再次猛烈袭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让她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清醒。不行,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随时可能崩溃。
这男人说得对,不喝药,她撑不了多久。
赌一把。
大不了赌输了直接去见师姐。
云织眼中闪过一丝狠绝。
她不再犹豫,挣扎着挪到泥炉边。
灼热的药气扑面而来,带着刺鼻的味道。
她端起那个滚烫的陶罐,也顾不上烫,仰起头,将那墨绿色的、粘稠苦涩的药汁,如同饮下最烈的毒酒,大口灌了下去!
药汁入喉,如同吞下了一团燃烧的岩浆。
灼痛感瞬间从喉咙蔓延到胃腹,随即化作无数道滚烫的洪流,蛮横地冲向四肢百骸。
这股热流比她炼制的“焚心丹”更加霸道、更加纯粹。
它疯狂地冲击着冻结的经脉,与盘踞其中的“寒髓”之毒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呃——!”
云织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体剧烈地痉挛,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稻草里。
皮肤表面,诡异的景象出现了:
左半边身体,寒霜蔓延,青筋暴起,如同冰雕;
右半边身体,却皮肤赤红,热气蒸腾,仿佛随时要燃烧起来!
冰与火在她体内激烈交战,争夺着每一寸领地。
阴影中的男人静静地看着,深灰色的眼眸如同古井,映照着少女在地狱边缘挣扎的景象,没有丝毫动容。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沧海桑田那般漫长。
那霸道的药力终于渐渐占据了上风,将狂暴的“寒髓”之毒强行压制、逼退,重新锁回经脉深处。
灼热感也开始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
云织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瘫软在稻草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燎般的刺痛。
她感觉自己像被彻底掏空了,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但体内那致命的冰寒反噬,确实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这药……”她声音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看向阴影中的男人。这药效,霸道得超乎想象,绝非普通医者能配出。
“阳炎草根为主,辅以火蜥血,三百年份的地火石蕊。”
男人平淡地报出几味药名,每一个名字都让云织心惊。
阳炎草根,生长于活火山口,蕴含极阳火力,有剧毒,处理不当反成催命符;
火蜥血,取自地底熔岩蜥蜴,暴烈无比;
三百年份的地火石蕊,更是罕见的天材地宝,蕴含精纯地火之力。
这三样东西,至刚至阳,寻常修士服下,顷刻间便会经脉焚毁而亡!
也唯有这等霸烈之物,才能暂时压制住她体内同样霸道的“寒髓引”。
“以毒攻毒,饮鸩止渴。”男人总结道,语气依旧毫无波澜,“暂时吊住你的命。想活,想报仇,靠它不行。”
云织沉默。她当然知道这是饮鸩止渴。
每一次压制寒毒,代价都是对自身根基的进一步摧残。但对她而言,只要能活着走到仇人面前,哪怕下一秒就毒发身亡,
也值得。
“你是谁?”
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目光紧紧锁住阴影中的男人。这一次,她的声音里除了虚弱,还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
“为何救我?又为何问‘枯荣诀’?”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地窖唯一的小窗下。
窗很小,位置很高,只透进一缕惨淡的天光。他站在那束光里,身影依旧显得萧索孤寂。
“名字早已无用。”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后的沙哑,“你可以叫我,‘枯客’。”
枯客?
一个如同他本人一样,充满了凋零与死寂气息的代号。
“救你?”
枯客微微侧过头,深灰色的眼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幽邃,
“不过是你倒下的地方,恰好挡了我的路。至于‘枯荣诀’……”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地窖的墙壁,投向了某个遥远的、充满血色与灰烬的过去。
“那是藏云峰立峰之本,亦是……招祸之源。”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淡薄、却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复杂情绪,像尘封多年的古琴被拨动了一根弦,发出喑哑的回响。
“招祸之源?”
云织的心猛地揪紧,强撑着坐直身体,声音因急切而颤抖,
“你知道什么?当年藏云峰的惨剧,是不是和‘枯荣诀’有关?凶手是谁?!”
枯客缓缓转过身,深灰色的目光落在云织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那目光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他语气淡漠,“现在的你,太弱。连洛流珩手下的一条狗都咬不死,还妄图去掀翻她背后的东西?”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云织的心。
残酷,却是不争的事实。若非眼前这人突然出现,她早已死在那个珩流宫弟子的冰锥之下。
“那‘枯荣诀’……”
“它救不了你的命。”
枯客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枯荣诀’讲求枯荣轮转,生生不息,意在调和阴阳,于生死间觅得一线生机。
而你,”他的目光扫过云织残破不堪的身体,“强行融合异变水灵根与心头血炼成‘寒髓’,根基已毁,生机被寒毒侵蚀,只剩下一股死寂的‘枯’意。体内阴阳早已彻底失衡崩坏,如同被烈火焚烧殆尽的焦土,何来‘荣’的生机?”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云织体内最残酷的真相。
她强行修炼“寒髓引”,将自己炼成复仇的毒刃,早已断绝了“枯荣诀”所需的生机流转之基。
她体内,只有无尽的“枯”,没有一丝“荣”的希望。
地窖内陷入一片死寂。
泥炉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的轻响,是唯一的声音。
云织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眼中翻涌着不甘、绝望,以及更加疯狂的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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