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又到了日暮时分，小孩又开始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古时候物资匮乏，虽有周宏相助，送来的饭食却还是一丁点油水也无。
这样长久下去可不行，文文盯着漆黑的水面，月光下，水面不时有几朵白色泡泡一瞬而逝。
“姐姐想吃鱼？”小孩突然开口，文文赶紧将视线从水潭中收回。
“没有。”她赶紧否认，“水潭水质不干净，不能吃，你也别靠近那地方。”
“好。”小孩虽点头称是，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水面那几处泡泡上。
文文吓了一跳，忙又叮嘱了几遍，直到他保证绝不靠近水潭，二人才回到房间。
房间里他们白日修整过一回，灰尘味小了许多，却还是让人难以入睡。
文文看了眼身旁乖巧躺着，眼睛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小孩。叹了口气，她起身也钻进被窝里。
二人都没再提离开的事，文文尽量忽视身旁灼热的视线，她抬头，看了眼透进月华的屋顶。
“姐姐。”小孩突然出声。
“你说。”
等了许久，没听到小孩的声音，倒是有很低的啜泣声传来，文文侧身，就见到小孩续写嘴巴，眼泪扑簌簌落下。
“不好的事就别想了，都会过去的。”文文抬手，他那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我不是母后的孩子……”
“不许说。”也幸好这处不会有外人进来，文文盯着小孩哭红的眼睛，认真道，“这种事以后对谁都不能说。”
“那我能跟你说吗？”他抽噎着问。
“只有今晚。”
小孩便哭着将废后临死前骂他的话复述了一遍，说罢，他抬袖抹去眼角泪水。
他问文文：“所以她真不是我母后吗？”
“是不是不重要了，她已经死了。”文文伸手，让小孩枕在她臂弯，离自己近了些。
“那我母亲是谁？”他问。
文文也不清楚，后世压根不知晓他不是林后亲生这件事。
她对他道：“具体是谁没人知道，但是你要记得，在你正式掌权前，她都只能是你母后。”
“嗯。”小孩似懂非懂点了下头。
文文没想到小孩还是冲动行事，她看到周宏一脸为难走近，身后还跟了一队士兵。
文文赶紧取了块布将脸围住。
她警惕看向来人。
小孩浑身湿漉漉被领头一人捏着，看到文文，他一用力将人往前一推。眼看小孩跌倒在地，文文赶紧跑过去。
小孩双手紧紧抱在一处，怀里似乎抱着什么。
文文替他撩开额头湿发，额头被擦伤了一处，那么爱哭的他却倔强没发出一点声音。
“管好孩子，在宫里冲撞了贵人可就麻烦了。”那人说着，视线还不时在文文身上流连。
虽说蒙了脸，但她那模样一点看不出是生过孩子的样子。太监恨恨收回视线，耳畔再度传来周宏的低声劝说。
领头太监摆了摆手：“行了，知道了。”若不是忌惮于陛下如今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母子。
领头太监临走前，视线又在文文身上落了几秒。
快了，还有两月，贵妃就要生了。
他可以等。
看到那群人终于离开，周宏几个守卫面面相觑，皆是松了口气。交代了文文几句后，几人也离去。
文文这时才看清小孩怀里抱着的东西。
那是一条红白相间的锦鲤，足有三斤重的样子，此时它被禁锢在小孩怀里，虚弱到连速腾尾巴的力气都没了。
等到人群散去，小孩献宝似地将怀里的锦鲤举高。
“吃鱼！”他兴奋开口。
他这动作扯到了摔伤的手肘，巨大的疼痛让他拿不稳手上锦鲤，他嘶了一声，慌乱看向文文，却发现文文早已伸手，接过他手上大鱼。
南宫礼笑了下，乖乖跟在文文身后往后院走去。
她动作生疏，显然也不会处理。但她没开口，换好衣服的南宫礼只在旁看着。
“你生气了吗？”她一直没说话，小心翼翼接近文文。
回身瞥了他一眼，文文问：“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没躲好被发现了，还把人引过来了。”
“哐——”
文文重重将木盆放下，回身一脸严肃看着羞赧垂眸的南宫礼：“是，没躲好将人引过来，让我们两个一起陷入险境。”
说完，文文就安静看着小孩，看他将头垂得更低了些，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
松了口气，正要提醒他，却看小孩偷偷抬眼，见文文视线还在，他再度垂眸，装出乖巧的模样。
许是等得久了，都没见文文下一句训话，南宫礼抬头，对上她板起的面容。
“姐姐。”小孩撒娇着走近文文，却被她侧身避开。
他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文文是真生气了。南宫礼茫然抬眸，他不是已经认过错了，他看了眼身后被放在一旁的木盆，上方还摆着那条他千辛万苦带回来的鱼。
南宫礼赶紧走过去，他伸手，抓住鱼身，哪知脚下一滑，失去重心时，南宫礼心底只有自己又捣乱了，他双手紧紧抱住那条鱼，闭上眼睛，等待痛楚传来。
匆忙将人拉住，文文心有余悸看向水潭边。
将小孩带离此地后，她仍觉自己心脏怦怦直跳。
小孩身上脸上都被鱼身上的血迹弄脏，他看了眼仍留在原地的木盆。
“停下！”文文一声怒喝小孩挺在了原地。
“不许再接近水源！”她抚摸着狂跳不息的心口。她不懂如何教导一个孩子，看着那处水潭。
等到心跳渐渐平缓，文文这才耐心跟小孩说起水的可怕之处。
小孩安静听着，这才恍然，原来比起他们一起陷入危险，文文更怕他独自出事。
他乖乖跟在她身后，那是他吃得最饱的一个夜晚。
在南宫礼不自觉抬头看向门外时，文文幽幽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再独自出去涉险，你回来将找不到我的身影。”
“才不会。”他小声嘀咕。
冬天很快到达，这个冬天格外寒冷。
也不知是不是来这里后营养跟不上，文文第一次觉得生理期这般难捱。她蜷缩在被窝里，一根手指不想动。
小孩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眼底慌乱。
“没生病，不要担心，我缓缓就好。”文文也怕他太过担心，把人引来就不好了。
那处空置灶台成了便捷的壁炉，此刻也燃着火苗。小南宫礼将手上柴火放下，这些都是他在其他房间捡的。
他似乎忘了入冬前文文教他的要省着用，他将手上捡到的木条塞进灶台，火焰将他小脸映照得通红。
眼看屋里更暖和了些，南宫礼站起身，正要离开，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暖乎乎的小手跟文文的形成鲜明对比，南宫礼抿唇，乖乖跟着坐在文文身旁。
“歇会儿吧，我真没事。”
她笑容苍白虚弱，南宫礼盯着她看了许久，扭过脑袋，薄唇抿得更紧了些。
隔了许久，他才开口：“是不是回去后就好了？”
文文闻言微怔，随即她笑了下，抬手刮了下他的鼻子：“你真以为我病得快死了？”
小孩一副“难道不是”的表情，让文文心底突然发涨，她其实已经不缺爱了，她有家人，有朋友，往后也还会有大好前途。
她看着身前一脸严肃的小孩，笑着摇头：“普通生理期而已，女孩子长大后都会有，不用太担心，真不会有事。”
南宫礼却还是不信。
文文原本就偏瘦，来这里几个月，因着她吃得少，更瘦了几分，此刻面无血色躺着的模样，也怪不得小南宫礼会误会。
也不知如何才能让他相信，文文坐起身，小孩比她还有急切几分。
她很快又躺下，疼痛让她蜷缩起身子。文文无奈叹了口气，冬日里水壶里的水冷得快，她不过看了眼，小孩便快速替她取过水壶。
他小手摸了摸壶身，不用文文提醒，他已将水壶拿近灶台。
好不容易捱过这两天，文文恢复了力气，笑着看向小孩。
这处废旧院落有个侧厅，里头摆着两个藏书架子，上头零散还落着几本蒙了好大层灰的书籍。
文文在整理的时候便将它们都搬回小屋，她也翻看过，书上有些字同后世不同。这些书多是一些春秋诸侯列传和兵器历史。
对于这些她兴趣不大，便一直在旁闲置着。
文文看向小南宫礼，她问：“你去那边拿一本，念给我听。”
南宫礼闻言微怔，他这些天写字还歪歪扭扭，可是文文的话他向来都听。他很快走到那处角落，拿了最上面的那本。
小孩稚嫩的嗓音基本念几个字就会停下片刻。
他水灵灵的眼睛看向文文。
“就念你懂的部分。”
那一本书读完，这个冬天也过去了大半。
下雪后他们就很少出门了。文文格外怕冷，她躲在门口，看着小孩眼巴巴蹲在角落。
听小孩说，往日下雪，会有人专门陪他玩雪。
但那些人都差点被母后处罚。南宫礼问：“他们是因为我受罚，我……是不是不该要求他们陪我玩？”
文文点头，她看了眼外面铺了一层白的地面，眼看天上没有飘雪。文文拉上小孩，走到了外面。
她也没玩过雪，除了怕冷的原因外，还因为她不敢。她是被收留的孩子，她只能比旁人更懂事些，才敢面对父母的关爱。
小时候不敢，后来渐渐懂事了，便没时间了。
文文搭了个丑丑的雪人，她用小木炭点了两个眼睛。
再去看小孩那边，见他很认真团了个比较大的雪球，正要放在文文身旁。
有了文文相助，南宫礼那大雪人很快堆好。他小脸红扑扑的，指着大雪人跟小雪人：“这个是我，我以后要保护文文。”
文文笑着应好，赶紧将人拉回房中。
外面还是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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